第一百六十章 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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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倒很順利,直接到了夏府。夏家大房與二房分家後,就在中間砌了一道牆隔開,老太太仍然住在她原先的正院裏。院裏所有布局,夏衿都是極熟悉的。

    她其他一概不管,直接到了老太太所住的屋子頂上,側耳聽了聽屋裏的動靜,然後在屋頂將瓦片移開,露出一條縫,拿出一根竹管,往屋裏吹了一些藥。待得聽到裏麵的呼吸聲變輕緩了,她才繼續將瓦片恢複原樣,然後拿出布套,將鞋套住;又拿出一副手套,戴到了手上,這才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到門前用鐵絲將門栓頂開,推門而入。

    屋裏的人中了迷藥,都已人事不醒。

    夏衿一點也沒耽擱,直接進了裏間,掀開帳子,吹燃火折子往床上照了一下,確認床上躺著的正是夏老太太,她將火折子放到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橇開老太太的嘴就把藥灌了進去,灌完藥,她又拿出另一個瓷瓶,給她喂了些清水,以衝淡嘴裏的藥味。然後將火折子吹滅,迅速退出了門,複又把門栓給頂了回去。

    這一進一出,她不過是花了兩三分鍾的時間。

    做完這些,夏衿重又跳上屋頂,朝城東奔去。

    走了一段路,她忽覺不對,連忙將身形隱在了屋頂陰影處。過不一會兒,便見前方街道有幾人騎馬飛奔而來,馬蹄上似被包了布,踏在道上無聲無息,馬上的黑衣人也一聲不響,這情形猶如鬼魅一般。

    “呀”地一聲,鄰近一座宅子忽然發出開門的聲音。

    那幾人立刻勒住馬兒,停了下來。

    為首的一揮手。做了個手勢。立刻有人翻身下馬,走到那座宅子前,縱身上牆,朝院裏看去。

    宅子裏有人提著一盞油燈,從屋裏出來,打著哈欠,搖搖晃晃地朝茅廁去了。

    黑衣人跳下牆頭。走到馬前。對為首的那人擺了擺手。

    為首那人揮了一下手,正要策馬前行,忽聽前麵也有隱隱的馬蹄響。幾人拉住韁繩,朝前看去,便見前麵街道也有幾個黑衣人騎馬而來,裝束跟這幾人一模一樣。

    雙方在夏衿所藏的下方相遇。

    新來的那幾個看到對方。連忙翻身下馬,拱手作禮:“爺。”

    為首那人微一頷首。問道:“可有發現?”

    夏衿聽到這聲音,猛地一震。

    她前世經過特殊訓練,有過耳不忘的本事。隻要她聽過的聲音,她就能記住。

    剛才說話這人。正是上次她到夏宅去,在半路遇上的追殺蘇慕閑的那個領頭者。

    “沒有。”新來的那人道,“屬下們把城裏都搜了一遍。並未見著那人,想是未往這裏來。”

    “宣平候府裏呢?”

    “屬下將那裏細細搜了一遍。並無收獲。”

    為首那人沉吟一會兒,下令道:“留下兩人繼續在此打探,重點守住宣平候府;其餘人跟我往嘉州去。一刻鍾後,在城門口集合。”

    “是。”那人令命而去。

    為首這人也帶著手下往城門口方向去了。

    一直摒息著呼吸的夏衿這才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望著兩個方向遠去的兩夥人,沉吟不已。

    一會兒之後,她轉了個方向,臭水塘方向蘇慕閑曾住過的屋子奔去。

    蘇慕閑曾因爵位而遭弟弟追殺,追殺之人,正是剛才離開的那一夥人。如今他父親去世,正是他襲爵的時候。他那弟弟既做出前事,想來是個喪心病狂之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非得把他哥哥殺死不可。再派殺手來追殺他哥哥,也就不奇怪了。

    更何況,剛才那人一再提及宣平候府。蘇慕閑跟宣平候府有親,此前來時也住在宣平候府裏。那他們搜索之人,不用多想,便是蘇慕閑了。

    蘇慕閑到了臨安,四處躲藏,並不一定會到塘西他曾住過的屋子去。但夏衿就想去看一看。以前兩人還是陌生人的時候,夏衿都不介意伸手幫他一把;現在既是朋友,蘇慕閑逢了大難,她又知道了此事,自然就不能不管。

    去塘西的路上,夏衿走得比較慢。一來是避免碰上那群殺手,二來也是為了搜尋蘇慕閑。她擔心蘇慕閑又像上次那樣受了傷,躲或者倒在了某處。

    一路尋來,並沒見異常情況。然而到了蘇慕閑曾住的過屋子外麵時,夏衿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來。

    她聽到屋子裏有沉重的呼吸聲。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

    要不是此時正值月中,明亮的月亮掛在半空中,跟那晚半黑的彎月不同,恍惚裏她都要覺得時光停滯,仍是那次她救了蘇慕閑後,夜裏來探病的情形了。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臭氣拂鼻,那晚蘇慕閑因為受傷發燒,呼吸同樣這麽沉重……

    她輕輕地推開了門。

    “當”地一聲,門縫裏麵忽然刺出一劍,要不是夏衿武功高強,且很是機敏,怕是要被捅個窟窿了。

    屋裏那人見一招未曾得手,緊接著又使出一招來。顧忌著揮劍的人可能是蘇慕閑,夏衿並未還手,隻是後退著左避右閃,想將裏麵的人引出來,借著月光看清楚是不是蘇慕閑。同時她心裏也大定——還能如此揮劍,看來此人傷勢並不重。

    然而那人卻是不笨,見夏衿朝後麵退去,他並沒有追出來。而是守門不出,來了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夏衿隻得出聲:“裏麵的是誰?為何揮劍相向?”用的是她自己的嗓音。

    裏麵的人聽了,似乎愣了一愣,繼而門被猛地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聲音沙啞:“可是夏衿?”

    月亮雖不是特別明亮,但夏衿仍然看清楚了麵前的人,這可不正是蘇慕閑麽?他形容憔悴消瘦。身上血跡斑斑。

    “是我。”夏衿忙道。

    望著夏衿,蘇慕閑又驚又喜,一時之間,竟然掉下淚來。

    “你……”不用多說,夏衿就已猜到蘇慕閑遭遇了什麽。

    她往他身後望了望,問道:“你那小廝呢?”

    她猶記得,那叫阿墨的小廝甚是忠心。上次還幫他將殺手引開。救了他一命。

    蘇慕閑神色更加黯淡:“他死了。”

    夏衿默然。

    她歎了一口氣:“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去吧。”

    蘇慕閑正要轉身,身體卻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夏衿連忙上前扶住他:“你受傷了?”

    蘇慕閑穩住身體,點點頭,淡淡道:“還死不了。”

    話雖不多,但夏衿卻感覺到了蘇慕閑的變化。她又在心裏暗歎一聲。扶著蘇慕閑進了屋子。

    進去讓他坐下,她給他把了一下脈。神色凝重起來。

    蘇慕閑此時清醒,似乎沒甚大礙的樣子,其實不過是意誌力起作用。他身體不光有傷,而且虛弱疲勞。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比起上回中箭傷相比,更加麻煩。

    “你……從京城逃出來多久了?”她問道。

    粗粗算來。蘇慕閑從回京那日起到現在,也不過是二十來天。這二十來天他恐怕都是在逃亡。否則也不會讓身體破敗到這種程度。

    果然,蘇慕閑道:“我還沒進京,就被人追殺。本來我想逃進京去拜祭我父親,但進京的路全被封死了。我知道姨祖母在後麵,又帶著護衛,又想回轉去找她們,但往後的路也被封死了。沒奈何,隻得往東去,轉了一大圈,才擺脫他們。阿墨為護我,被亂箭射死了。”

    夏衿都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蘇慕閑那弟弟,簡直喪心病狂,要不就要蘇慕閑死,要不就要蘇慕閑身敗名裂——蘇慕閑僥幸逃脫了,也回不去了。父死,他卻未歸,是大不孝,這樣的人是不配襲爵的。

    “那爵位,不要也罷。”她隻得安慰。

    蘇慕閑沉默著,沒有說話。

    夏衿從懷裏掏出一些藥瓶:“把上身的衣服脫了,我幫你敷藥。”

    蘇慕閑再不像原來那樣,臉紅不好意思,而是順從地將衣服脫了下來。

    夏衿饒是曾出生入死,但借著月光看到他身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痕,仍倒吸了一口涼氣。蘇慕閑剛才的話很簡單,但從這一身傷痕來看,他這短短二十來天遭遇的,何止他講述的那一點事?其中的千辛萬險,可想而知。

    夏衿將瓷瓶中的藥一點點倒在他的傷口上。藥米分刺激著傷口,讓人疼痛,蘇慕閑卻一動不動,穩穩地坐在那裏,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倒完手上的藥,夏衿無奈地站直身體。

    瓷瓶因要放在懷裏,所以並不大,隻有三分之一個巴掌大小。而蘇慕閑身上的傷太多,還有一條從肩膀一直劃到肋下、骨頭都能看得到的長而深的傷口,她手裏的藥,根本不夠用。

    “你先躺下,我去幫你拿藥。”她拿起蘇慕閑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蘇慕閑卻搖了搖頭,抬頭看著夏衿,清俊的臉上十分堅毅:“不必了。現在外麵想來還在追查我,你跑來跑去,恐被人懷疑上。我死不足惜,卻不能連累你。你還有父母親人呢,不必為我冒險。”

    果然是不一樣了。大難還真是讓人快速長大呀。

    想起自己前世恰適大難時的心理路程,夏衿感慨萬千。

    “我的武功你見過的,我小心一些,不會讓人發現。”夏衿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來。”

    “行。”蘇慕閑答應得特別幹脆。

    夏衿頓了頓,看了蘇慕閑一眼,轉身朝外麵跑去,還順手將門給關上。

    她跑了一段路,想了想,又轉了回來,悄悄藏在暗處。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不一會兒,蘇慕閑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蹣跚著朝另一邊方向走去。

    夏衿暗歎一聲,走到他身後,伸出手掌朝他手腦勺一砍,把蘇慕閑砍暈了,扛著他進了屋裏,放在了床上。

    她出來帶上門,小心地朝家裏跑去,一路還觀察著城裏的動靜。想來那些殺手已撤,城裏四處都極安靜,並沒有再遇上人。

    她回家取了藥,拿了一床被子和兩件男裝、一壺水,飛快地又到了塘西。

    此時蘇慕閑仍暈躺在床上,一如她離開時的樣子。

    夏衿讓他翻了個身,慢慢處理他的傷口,再包紮起來,然後蓋上被子。

    做完這些,她長籲了一口氣,開始想將蘇慕閑安置在何處:這一次,她自然不會像上次那樣,再置蘇慕閑於不顧,她是要照顧他,直到他傷勢養好為止。如果能把他安置到夏家附近,就能方便照顧。而且,這個地方的環境實在太不好了,把他放在這裏,她於心不忍。

    城西和城南,雖有兩處院子,城東還有一處酒樓,但都住滿了人。蘇慕閑被人追殺,不能露臉,自然不宜帶到這三個地方去。

    莫非,要將他安置到夏家隔壁羅騫的那一套空宅子裏去?(未完待續)

    ps:唉,事多,卡文,於是又這麽晚。捂臉,頂鍋蓋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