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甚陡，爬了半個多小時，袁姍姍道：“耀明，我們為什麽不也弄個滑竿來坐坐呢？”

    陳耀明氣喘籲籲地道：“是啊，不就幾百塊錢嘛，應該坐滑竿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石明在前麵不好意思了。這次去昏明洞是他安排的，累壞了客人，顯得他安排不妥。

    便站住道：“那就叫幾具滑竿來坐坐吧。再堅持一下，前行幾百米，到那平緩處就有。”

    袁姍姍開心地道：“太好了！”

    陳耀明也很高興，他已經累壞了。

    秦韻道：“不能坐滑竿。我去昏明洞從來不坐滑竿。”

    “為什麽？”袁姍姍不解。

    秦韻道：“你看過《三國演義》嗎？”

    “看過啊。”袁姍姍道：“隻是不明白《三國演義》和坐滑竿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你既然看過《三國演義》，就應該知道劉備三顧茅廬的故事。”

    三顧茅廬的故事流傳甚廣，就是沒看過《三國演義》的人也知道。

    陳耀明自然也知道，便道：“秦老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我們要去昏明洞三次，才能見到那位高人嗎？”

    秦韻道：“不是。你如果仔細看過三顧茅廬的故事，就應該知道，第二次劉備是冒雪去的，第三次劉備在孔明草廬半裏之外就下馬步行了。仔細想想，這是為什麽？”

    石明聽了就笑了。他明白妻子的意思，這滑竿看樣子是真不應該坐了。

    陳耀明還是不明白，問道：“為什麽？”

    秦韻道：“書中的原話是‘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殷勤之意’。翻譯做現代文，就是說劉備之所以這樣做，是顯示對孔明的尊重。”

    陳耀明和袁姍姍對視一眼，他們總算明白秦韻的意思了。

    秦韻繼續道：“劉備是君，孔明是臣，君見臣猶如此，何況我是去見師父。若是坐滑竿上去，就顯得我不誠心了。所以不是幾百塊錢的問題，是態度問題。”

    陳耀明道：“秦老師考慮得是，是我失察了。那我爺爺坐滑竿上去……”

    秦韻道：“陳老90歲高齡了，能冒寒上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不一樣的。”

    陳耀明鬆了口氣。他知道這次去昏明洞爺爺所求甚大，那位高人如果因為他坐滑竿上去而責怪其執禮不恭，就白費這一番苦心了。

    當下無人再抱怨山路難走，隻顧奮力向上。

    可喜天色晴好，少雲無風，四人到了一處緩坡，駐足稍事休息。

    陳耀明叉腰望著四周群山，見崖頭上零零落落一些人，便道：“這些都是遊客嗎？”

    石明道：“也有遊客，也有常住在此的‘仙友’。”

    聽見二人談論，袁姍姍也過來了，問道：“什麽是仙友？”

    石明道：“這是我胡亂杜撰的一個稱呼。一些人聽了終南山許多神奇傳說，起了向道之心，想在這裏尋些奇遇回去。我把他們稱作仙友。”

    秦韻也過來道：“其實不少是病人，患了各種疑難雜症，求醫問藥無效，無奈隻得到這裏來，算是一種心靈寄托。”

    陳耀明道：“說到底是一些可憐人。”

    秦韻道：“是啊，世人誰不可憐？譬如……”

    石明見妻子忽然發此悲觀之言，連忙打斷道：“我們再上吧，追不上陳老也不能被他拉下太多距離。”

    陳耀明道：“好，繼續前進！”

    一行人又上山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看看前頭已是無路。

    那兩位抬滑竿的山民就在路盡頭等。陳陽坐在滑竿的椅子上，身上裹著毛毯。

    見人上來了，兩位山民便圍住了石明，他們知道石明是這群人中管事的。

    一人道：“據我們的消息，顧昏明已經不在昏明洞住了。昏明洞現在住著的是一位外地過來的香客。這香客身上生了病，在醫院看不好，聽人說終南山的空氣和水對病有好處，就四處尋找山洞想住下來，可惜那些山洞都被人占住了。後來發現昏明洞雖有床鋪被褥等東西，卻無人居住，就趁顧昏明不在時把洞占了。顧昏明也沒有辦法，就把洞讓給這個香客了，到今無人見著。”

    另一人道：“這附近有個叫‘黃牛背’的景色不錯，不如我們抬著老爺子去那邊看風景。”

    石明大怒：“這個消息你們為什麽不早說，一定要等到了這裏才說！”

    兩位山民心道：要早跟你說了，這抬滑竿的錢還能掙得到嗎？

    嘴上卻道：“我們以為你們過來，是要看這一路的風景，所以沒說。後來和老先生談了，才知道你們是來找顧昏明的。這顧昏明我們村裏年老一些的人都認識的，就是個挑夫，你們為什麽一定要找他？”

    石明也不願跟他們多說，隻道：“不管顧老在不在，我們都要去昏明洞。”

    他壓根就不信山民的話。

    兩位山民湊在一起嘀咕一陣，一人說道：“要抬老先生去昏明洞，每人得再加五百。再往上就無路了，坡陡難爬。”

    石明尚未開口，陳陽道：“給他們吧，這一路上他們也辛苦了。”

    兩位山民連忙鞠躬道：“謝謝老先生！”

    石明忍住氣道：“虧得我平時照顧你們村裏不少生意，你們還這樣！回頭我問你們村長去，怎麽會介紹你們來抬滑竿！”

    陳陽道：“石所長，不要再說了，早點上去早點下來。”

    話他已經吩咐過秦韻了，隻要到了昏明洞，不管見沒見到顧昏明，事情都算是了了。

    秦韻道：“好吧，我和陳老上去。石明你們幾個就在這裏等。”

    陳耀明道：“我們不上去？”

    袁姍姍也道：“都走到這裏了，我們為什麽不上去？”

    兩人都想不通。

    秦韻道：“人多了師父要見怪的。從前我也都是獨自來。”

    石明道：“我們就在這裏等等吧。老神仙不高興就麻煩了。”

    兩位山民聽了心中隻是冷笑，這個人居然把顧瘋子叫做老神仙，真是可笑！休說終南山中無仙人，就是有仙人，也輪不到顧瘋子啊。顧瘋子要是仙人，為什麽要做幾十年的挑夫？

    陳陽道：“走吧。”

    山民叫聲“好嘞！”就把滑竿高高地抬了起來。

    “爬坡時你們千萬小心，不要把我摔下來了。”

    “好嘞！老爺子您放心吧！”

    兩人就抬著滑竿往上爬，秦韻在後麵緊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