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交錯，白馬風馳電掣的狂奔，在回過神的時候，何不當已經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施粥棚前。

    一個身著蟒袍的官員站在李暖月麵前，他滿臉苦色。

    何不當下馬後向那裏走去。

    “殿下，涼城的糧倉已經空了，昨天開始粥棚已經斷糧了，本來糧就不多，饑民也知道這件事，所以現在他們都慢慢離開涼城了。”

    李暖月平靜道：“蝗災才過去兩個月，怎麽就沒糧了？”

    清瘦的官員道：“蝗災來的太突然，而且發生的時間太致命，剛過了冬，青黃不接的時候就來了蝗災，蝗災過後就是連續兩個月的大雨，外麵的糧食都運不進來。”

    “現在雨停了，為什麽不組織人去別處買糧？”

    清瘦官員的臉色更加慘淡，苦笑道：“沒錢了，十天前糧倉就沒糧了，所以城裏的錢都拿來在各大糧商那裏賣糧來了，如果不是這樣，十天前涼城就屍橫遍野了。”

    李暖月冷笑道：“現在也離屍橫遍野不遠了。在你治下民不聊生，你應該知道後果，你身上這身蟒袍再也不可能穿在你身上了。”

    清瘦官員脖子一梗，凜然道：“殿下不要拿這身皮嚇我，我牛勞心在涼城郡任官五年，自認仰俯不愧天地良心，到那一天不用殿下下了我這身皮，我牛勞心愧於萬民自當以死謝罪！”

    何不當看著清瘦官員的樣子露出笑容。

    這人是個清官，在這個時代已經十分難得了，但是這有什麽用。

    死了你換一個貪官來？

    李暖月平靜道：“現在不是說責任的時候，涼城是有糧的吧，我見不少糧商在賣糧。”

    牛勞心苦笑道：“誰都知道糧商手裏有糧，他們每家年年都要備萬石存糧，為的就是這種時候，一次蝗災就能讓他們數十年不用經營，現在糧食可比銀子貴。”

    李暖月看向一旁的老者道：“世叔，咱們還有多少金票。”

    “黃金十八萬兩。”

    “把錢給牛郡守。”

    牛勞心急忙接過了金票，激動道：“有這些錢就能多撐兩天了。”

    李暖月一愣道：“你說什麽？兩天？”

    牛勞心直言道：“現在涼城的糧價是平時的十二倍，所以這些錢至多能夠涼城十八個粥棚撐上兩天。”

    李暖月登時大怒道：“那些糧商是想造反麽！”

    “沒辦法，這時候隻有他們手裏有糧。”

    “帶人超了他們家，天府不需要這種惡商！”

    李暖月整個人都氣蒙了，直接把奸商定性成了惡商。

    她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餓死的人，所以對這些明明手裏有糧卻故意哄抬糧價的糧食充滿了憤怒。

    牛勞心大驚道：“殿下萬萬不可啊，一旦這樣子就給萬民埋下了一個種子，如果下一次再有饑年，不用我們指揮，饑民就會對糧商揮動屠刀。”

    李暖月氣道：“該殺，下一次繼續殺就是了，我就不信天府之地還能少得了糧商。”

    牛勞心額頭冒汗，急忙解釋道：“一旦這種事情發生，殿下以為暴怒的屠刀隻會砍向糧商嗎？”

    李暖月一愣，隨即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

    “你是說隻能高價買糧？”

    牛勞心歎道：“隻能如此。”

    “這些糧商，心都是黑的嗎？就沒有一個有良心的？”

    “這時候就算偶爾有幾個有良心的，也不敢拋售糧食，成為同行的對手和，他們家族以後就完了。”

    ......

    說到底，現在的情況不隻是天災，促使天災加劇的主要還是人禍。

    就在這時，數十輛插著旗子的小推車來到了這裏，一輛小車旁邊站著數十個壯漢護衛。

    車上的小旗子上寫著不同的字。

    來福糧鋪，良心糧鋪等等等等。

    “牛郡守，我們家老爺派我來送糧了，這裏是一擔穀糧，還望粥棚趕快代辦一下。”說話的是一個帶著小圓帽的官家。

    牛勞心：“......”

    先不說這點糧食夠幹什麽的，一家一車是什麽意思，牛勞心心裏透亮的很。

    惡人他們做了，好人他們也要做。

    “牛郡守別嫌少，現在這糧價高的很，這一擔糧食足要黃金五百兩呢。”

    李暖月臉上陰沉的能滲出水來。

    作為一郡郡守，牛勞心還隻能接下這個恩情，拱手道：“多謝。”

    數十輛小車，開始忙碌的卸起糧食來。

    末了，官家笑著對牛勞心道：“郡守大人，我們老爺說了，如果粥棚還需要糧，可以去我們糧鋪先賒著，幫大家度過這段苦日子再還也不遲，告辭。”

    “臥槽！？？？”

    何不當傻眼了，他感覺這些糧商是真的牛嗶，明目張膽的吃官府了竟然。

    也就是現在是大宋吧，換個朝代試試，妥妥的等死。

    何不當看著遠處的李暖月揚聲道：“殿下，先不著急買糧，你想要的，或許我能滿足你。”

    說完後何不當就轉身離開了。

    他來到一家客棧停下，下馬走進去道：“小二，把你們掌櫃的喊來，告訴他有大生意來了。”

    以往生意火爆的客棧早在一個月前就沒了客人，何不當的到來自然讓小二驚喜異常。

    不過何不當的話卻讓他心生疑惑。

    “客官...不是來吃飯的？”

    “比吃飯重要，去喊你們老板。”

    見何不當不似說笑，小二隻好依言。

    不一會兒，一個以前應該很胖現在體重爆減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他臉上堆著曾經習以為常的笑容。

    這笑容放以前或許夠喜慶，但是現在這家夥顴骨高高隆起，笑的有點小猙獰。

    “這位公子有什麽事？”

    “買你的客棧。”

    掌櫃的一愣當場拒絕道：“不賣。”

    何不當平靜道：“我要拿這店做糧鋪，所以你的人，這段時間吃喝管夠，三天後我會離開，給你留兩石糧食，外加這客棧。”

    掌櫃的傻眼了，他明知何不當這話不靠譜，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哪來的糧食？”

    “這個你不用管，你現在隻說賣不賣吧。”

    掌櫃的卻很機靈，眼珠一轉道：“姑且信你，不過你隻用三天的話，我可以租給你。”

    何不當想了想道：“有道理，租三天多少錢？”

    “管飯的話，不要錢。”

    何不當當場道：“成交，不要錢不像話，給你一兩銀子吧。喊上所有人離開，然後這裏的事情，保密，否則。”

    何不當伸手對著櫃台揮去。

    木質櫃台憑空消失。

    這掌櫃算是見多識廣的，“我這就辦。”

    盞茶功夫後，客棧開了三扇門。

    高高的旗杆豎起。

    天下第一當。售糧，糧價之比平常的價格高一倍。

    這個消息瞬間傳遍了涼城。

    一時間客棧前人滿為患。

    不遠處何不當和李暖月站在一起，他得意道：“看到沒，兩倍的價錢出售糧食，別人還對我天下第一當感激不盡，這些全靠同行幫襯。”

    李暖月平靜道：“同行馬上就會來砸你的糧了。”

    何不當滿臉不屑道：“我在金陵開當鋪沒有五天，就有同行要黑我，然後他兒子被人綁了，這些個也討不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