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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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我寫首詩嘛,雲淺表哥。”後廚內,柳茗香望著雲淺俏皮地眨了眨眼。

    “別鬧,忙著呢。”雲淺往邊上挪了挪。

    “幫幫忙嘛,好表哥~”柳茗香搖著雲淺哀求道。

    “沒空,沒空,自己玩去,乖。”雲淺不耐煩地揮揮手。

    柳茗香嘟起嘴,哭喪著臉說:“要是你不幫我的話,我就見不到司夏郡主了。郡主是郡主見不著,外麵那些人身上又一股酸臭味,我一無聊了,就隻能在這裏纏著你了。”

    雲淺半開玩笑地慫恿道:“你本事這麽大,直接闖上去就是了。誰能攔得住你這小祖宗。”

    “我還以為你會不同意呢。我早就想教訓教訓那幫家夥了!”柳茗香兩眼放光,氣勢洶洶。

    ”別別別,我說笑的。你要讓我寫什麽?“雲淺被驚的一身冷汗,轉頭又惡狠狠地瞪一眼後廚裏以劉七手為首,一群幸災樂禍看熱鬧的家夥,罵道:“看什麽看!”

    柳茗香開心地拍拍手:“我就知道小淺淺你最好了。那幫人說,今日詩會,司夏郡主以‘風’為題。你可要好好寫,打敗那群酸臭的家夥,這樣郡主看了高興就會邀請我上樓了。

    “哪有這麽容易…”雲淺輕輕皺眉,雖然他自幼也算飽讀詩書,小有才名,但要做到力壓今日一眾才子卻也沒什麽信心。

    ”不著急,你想著,要幫什麽忙,我來!”柳茗香說著卷了卷袖子,露出一段嫩如幼藕的小臂。

    劉七手這時笑嗬嗬地湊上來說道:“小姑娘,麻煩你幫我把這些菜都切了。”

    “不用你幫!”雲淺有些生氣。

    “我能行。”柳茗香一臉自信。

    劉七手也在一旁幫腔:“人小姑娘都說沒問題,你小子偷懶,活總得有人來做吧。”

    雲淺惱了,當下閉上嘴冷眼旁觀不再說話。

    “胖爺爺,你說,要切成什麽樣的?”柳茗香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鋒利的短匕,在手裏拋著玩。

    “我不是胖爺爺!”劉七手氣急敗壞,轉而又指著案板上的菜說道:“把這個切成細絲,這些切成薄片,這些…”

    “小意思。”柳茗香咯咯一笑,手中匕首瞬間化為一片白芒,隻是眨眼工夫,菜板上的菜就都整整齊齊的被切絲打薄。

    “差不多行了…”雲淺後廚裏的一片驚歎聲中突兀地冷聲斥道。

    柳茗香害怕地往劉七手背後縮了縮,後廚裏的人都麵露不滿地看向雲淺。

    雲淺無奈,凶巴巴地盯著柳茗香,聲音卻溫柔地說道:”女孩子在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切慢些,劃到手就不好了。“

    柳茗香玲瓏心思,一經提醒果然老實了下來,收起匕首拿起菜刀開始有些笨拙地一點點切菜。好戲就這樣沒了,眾人鄙視地看了雲淺一眼,轉頭各自忙起來。

    ”嗯,慢些好。“劉七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再給雲淺添亂。

    午時剛至,正宴開始,一道道熱氣騰騰的珍饈美味陸陸續續地從後廚端了出來。二樓,三樓的一眾才子才女們此時卻完全無視了這些美釀佳肴,個個緊鎖眉頭地思考著,書寫著。高坐三樓雅閣的蘇月凝此時也不免有些失望,今日呈上來的幾篇詩賦沒有一篇是令人滿意的,自己座間四人也嚐試著吟誦了幾句,卻也總是難脫俗套。風這樣一種形意難撲,卻被古今文人雅士寫爛了的題材想要寫好果然不易。被自己出的題目難倒的蘇月凝此時也不免帶著幾分苦笑,心不在焉地和其餘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先聊著。

    木鈴兒從小與蘇月凝長大,對於她的性情最是相熟,此時見蘇月凝有些悶悶不樂,總要想些辦法逗她開心,便故作神秘地小聲問道:“你們說,寫樓下那副菜譜的高人此時會不會就藏在這煙雨樓的某個角落悄悄看著我們呐?”

    “不是沒有可能。”薑平軒挑了挑眉。

    “要是能見上一見這位書家就好了,說不定他對今日詩會的題目也會有些不一樣的見解呢。”蘇月凝也來了興趣。

    一旁小公爺薑守朔一聽,當即拍了拍桌子,帶著幾分痞氣說道:“這還不簡單,小爺去將這樓裏的人都抓來問話不就好了。”

    “你為你是刑部辦案呢,還把人都抓起來!”木鈴兒在一旁刺他一句。

    薑平軒也笑吟吟地教訓道:“就是,我們代表的好歹也是王室上下的臉麵,若似你這般胡鬧,回去又少不得被關禁閉。“

    薑守朔歪著頭有些小鬱悶,又出主意道:“我看先前那個小二挺老實,不如叫他來問問。這書家的名號就是從這樓裏傳出去的,想必這裏的人多少知道些端倪。”

    “嗯,也好。注意分寸。”薑平軒點點頭。

    三樓的貴人召見自己,鄭有德感覺有些不真實,跟在鶯言後麵的他小腿打顫路都要不會走了。

    “要不要我扶著你?”鶯言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不,不敢…”鄭有德是個懂分寸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蘇月凝溫柔地看著鄭有德。

    鄭有德頭低得更低了,結結巴巴地答道:“小…小人鄭有德。”

    “鄭有德,不錯。”薑守朔眯了眯眼繼續說:“小爺問你,近日你煙雨樓傳出有一名書法大家。此人現在可在樓中?”

    “不…不在…不知不知,小人不知。”不能將雲少爺暴露出去,這可是老板娘再三吩咐過的。

    “嗯?”薑平軒敏銳地捕捉到了鄭有德的慌張,沉聲問道:“鄭有德,你可知欺瞞本公子是何罪?”

    “世子明察,小人確實不知啊…”鄭有德汗如雨下,感覺被壓的喘不過來。

    蘇月凝此時也看出了什麽,柔聲說道:“這位鄭小哥可是擔心我等對那位書家不利?你不要緊張,我們今日一觀那位書家大作後心生佩服,頗有結交之意。若鄭小哥願意為我等引薦,本郡主自是感激不盡。”

    “就是就是,我們又不是餓狼,不會吃了那位先生的。好處也是少不了你的!”薑守朔跳起來,很“友好”地用力拍了拍鄭有德的肩膀。鄭有德抖得更厲害了。

    “守朔,不得無禮。”薑平軒出聲製止,而後又溫言道:“這位小哥莫要為難,若卻有什麽苦衷不能說,我們也不會為難你。隻是像這樣的人才,本公子不能引以為友,對於我大衛文壇想必都是一種損失吧。痛兮…”

    世子果然是個惜才之人呢!鄭有德被薑平軒真摯的樣子感動,但內心還在做著劇烈的掙紮。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雲少爺字寫的好這種好事,老板娘不讓說出去,但他知道失信於人是件失德的事情。

    “鄭小哥可是事先答應過那位先生不可將他的身份說出去,才會如此為難。其實你大可不必糾結。你不必告訴我們那位先生是誰,我讓鶯言隨你去請那位先生。若是那位先生不願來,我們也不會難為他,更不會將此事聲張。況且…恕月凝不謙,這對於那位先生來說何嚐不是一個機遇呢?”蘇月凝的嘴角自信地上揚著,對於鄭有德的內心把握得很到位,

    是呀,這對於雲少爺,對於煙雨樓何嚐不是一個機遇呢。鄭有德心防終於崩潰,說道:“那…那就請鶯言小姐雖小人去….隻…隻是…”

    “放心吧,本公子與司夏郡主都不是言而無信之人。鶯言,一會見了先生要有禮數,不可強求。”薑平軒打消了鄭有德最後的疑慮。

    與此同時,後廚內,柳茗香正在賢惠地切著菜,一旁的雲淺卻是大傷腦筋。想要以詩賦在一眾才子間脫穎而出,實在是太難了。不...不如在文字上做些手腳好了。雲淺靈光一現。

    “取紙筆來。”

    “這麽快就想出來啦!”柳茗香一臉崇拜,轉身乖巧地將紙筆取來鋪好在雲淺麵前。

    雲淺略一思忖,大筆一揮在紙上寫道:

    “無衣無妝無形貌,若柔若疾若哀歡。林間挽花裁成序,臨江踏月織霞披。鳴嵐青幽拂雲翳,醉弄煙雨玉帶盈。往複紅塵知粉黛,初見佳人婉和吟。”

    不以名論,而以形述,這是詩人們慣用的手法。這篇七言雖然不算什麽驚世之作,卻也將難以捉摸的風細致地描繪了出來。雲淺頗為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再大筆一揮題上一個蒼如蛟龍的“風”字。他將字故意寫的狂放了些,這樣一來他書法的特征就變得更加明顯了。隻希望那個司夏郡主不是白癡,能看出些端倪吧,雲淺心裏略微期待。

    “初見佳人婉和吟…這肯定是給我寫的吧?”柳茗香想著和雲淺初識的那晚,臉頰如一片紅雲。

    雲淺本來隻是思緒來了,隨手一寫,此時見柳茗香率性可愛滿臉希冀的樣子,也隻好微笑著輕輕頷首。

    雲淺寵溺地拍拍她的腦袋,說道:“一會你將這首詩想辦法拿給司夏郡主。她如果不是笨蛋的話,應該會召見你的。不過記住,要一口咬定這就是你寫的。她如果再讓你寫別的,你就擺出一副清高的姿態,拒絕她。”

    “知道啦!”柳茗香撒嬌地蹭蹭雲淺的下巴。

    這是她最開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