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雞毛飛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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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母聽了兒子的講述,認為罪魁禍首還是賈玢,要不是他招惹忠順王爺,人家如何會報複到寶玉身上!

    賈政道:“到底還是寶玉自身不正,才惹來的禍端!”

    賈母道:“就算他有錯,你也不能下這般死手呀!”

    賈母一麵說話,一麵又記掛寶玉,忙進來看時,隻見寶玉麵色慘白,蜷縮成一團,左手卻軟趴趴的搭在地上,一處腫的老高,分明是斷了!

    賈母忍不住哭罵起來,王夫人與李紈等解勸了一會,說還是先請太醫的好。

    賈母聞言忙命人抬寶玉回自己住處,眾人聽說連忙進去,將寶玉抬放凳上,送至賈母房中。

    彼時賈政見賈母氣未全消,不敢自便,也跟了進去。看看寶玉,果然打重了。

    再看看王夫人,“兒”一聲,“肉”一聲,“你替珠兒早死了,留著珠兒,免你父親生氣,我也不白操這半世的心了。這會子你倘或有個好歹,丟下我,叫我靠那一個!”數落一場,又哭“不爭氣的兒”。

    賈政聽了,也就灰心,自悔不該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

    先勸賈母,賈母含淚說道:“你不出去,還在這裏做什麽!難道於心不足,還要眼看著他死了才去不成!”賈政聽說,方退了出來。

    此時薛姨媽同三春、襲人、史湘雲也都在這裏。

    襲人滿心委屈,隻不好十分使出來,見眾人圍著,灌水的灌水,打扇的打扇,自己插不下手去,便越性走出來到二門前,令小廝們找了茗煙來細問:“方才好端端的,為什麽打起來?你也不早來透個信兒!”

    茗煙焦急的說:“偏生我沒在跟前,打到半中間我才聽見了。忙打聽原故,卻是為琪官、金釧姐姐的事。”

    襲人道:“老爺怎麽得知道的?”

    茗煙道:“那琪官的事,多半是薛大爺素日吃醋,沒法兒出氣,不知在外頭唆挑了誰來,在老爺跟前下的火。那金釧兒的事是三爺說的,我也是聽見老爺的人說的。”

    襲人聽了這兩件事都對景,心中也就信了八九分。然後回來,隻見太醫正替寶玉療治。

    太醫調理完畢,道:“身上的都是皮外傷,抹點藥便好,這左臂傷的太重,怕得幾個月方能痊愈!”

    賈母賞謝了太醫,又令“好生抬到他房內去”。

    眾人答應,七手八腳,忙把寶玉送入怡紅院內自己床上臥好。

    襲人見賈母王夫人等去後,便走來寶玉身邊坐下,含淚問他:“怎麽就打到這步田地?”

    寶玉早已醒轉,歎氣說道:“不過為那些事,問他作什麽!隻是渾身上下疼的很,你瞧瞧打壞了那裏。”

    襲人聽說,便輕輕的伸手進去,將中衣褪下。

    寶玉略動一動,便咬著牙叫‘噯喲’,襲人連忙停住手,如此三四次才褪了下來。襲人看時,隻見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寬的僵痕高了起來。

    襲人咬著牙說道:“我的娘,怎麽下這般的狠手!你但凡聽我一句話,也不得到這步地位。幸好手臂隻是骨折,倘或打出個殘疾來,可叫人怎麽樣呢!”正說著,隻聽丫鬟們說:“寶姑娘來了。”

    襲人聽見,知道穿不及中衣,便拿了一床袷紗被替寶玉蓋了。

    隻見寶釵手裏托著一丸藥走進來,向襲人說道:“晚上把這藥用酒研開,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說畢,遞與襲人,又問道:“這會子可好些?”

    寶玉一麵道謝說:“好了。”又讓坐。

    寶釵見他睜開眼說話,不像先時,心中也寬慰了好些,便點頭歎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裏也疼。”又想到自家老爺仍在生氣,不覺低下頭來感慨萬分!

    寶玉聽得這話,心裏感激,道:“勞姐姐惦念了,我不過是挨幾下打,無礙得,倒是怎麽不見其他人呢?”

    寶釵有些不自在,鳳姐姐、黛玉都惱了二房不肯來,自己因是表姐弟又住在人家裏,不得不來!可又不能明說,隻得笑道:“剛剛太醫為鳳姐姐診了喜脈,黛玉在照看呢!”

    寶玉聽了心生羨慕,大哥哥真厲害,又要當父親了,鳳姐姐也厲害!又想到自己與湘雲的事,暗下決心,有了孩子自己一定不打他!

    寶玉正想入非非之時,隻聽寶釵問襲人道:“怎麽好好的動了氣,就打起來了?”

    襲人便把茗煙的話說了出來。

    寶玉原來還不知道賈環的話,見襲人說出方才知道。因又拉上薛蟠,惟恐寶釵沉心,忙又止住襲人道:“薛大哥哥從來不這樣的,你們不可混猜度。”

    寶釵聽寶玉所說,便知道是怕自己多心,用話相攔襲人,因心中暗暗想道:“打的這個形像,疼還顧不過來,還是這樣細心,怕得罪了人,可見在我們身上也算是用心了。

    你既這樣用心,何不在外頭大事上作工夫,姨爹也喜歡了,自家老爺也能照拂一二,再也不能吃這樣虧。

    但你固然怕我沉心,所以攔襲人的話,難道我就不知我的哥哥素日恣心縱欲,毫無防範的那種心性。多次惹出大禍,尚不知悔改,真叫人頭疼呀!

    想畢,寶釵輕聲笑道:“你們也不必怨這個,怨那個。據我想,到底寶兄弟素日不正,肯和那些人來往,姨多才生氣的。

    就是我哥哥說話不防頭,一時說出寶兄弟來,也不是有心調唆:一則也是本來的實話,二則他原不理論這些防嫌小事。

    襲姑娘從小兒隻見寶兄弟這麽樣細心的人,你何嚐見過天不怕地不怕,心裏有什麽口裏就說什麽的人。”

    襲人因說出薛蟠來,見寶玉攔他的話,早已明白自己說造次了,聽寶釵如此說,更覺羞愧無言。

    寶玉又聽寶釵這番話,一半是堂皇正大,一半是去己疑心,更覺比先暢快了。方欲說話時,隻見寶釵起身說道:“明兒再來看你,你好生養著罷。方才我拿了藥來交給襲人,晚上敷上管就好了。”說著便走出門去。

    襲人趕著送出院外,說:“姑娘倒費心了。改日寶二爺好了,親自來謝。”

    寶釵回頭笑道:“有什麽謝處。你隻勸他好生靜養,別胡思亂想的就好了。不必驚動老太太、姨媽眾人,倘或吹到姨爹耳朵裏,雖然彼時不怎麽樣,將來對景,終是要吃虧的。”說著,一回身去了。

    且說賈玢自回到山莊後,便招來持劍、執槊兩人,王熙鳳等人見他動怒不敢吭聲,坐在一旁不語!

    賈玢道:“執槊,馬上將園子封鎖,隻許出不許進!”

    執槊領命去了,賈玢又吩咐持劍道:“你刻清理園子中的人,信不過的一概打發,我不想夫人穿什麽顏色內衣,別人都知道!這事重辦!”

    持劍問道:“所有人都清查嗎?”

    賈玢道:“凡是能進園子的,一個別漏了,馬上讓胡一刀全麵接管園子防衛!”

    持劍道:“好的老爺,奴婢這就去辦!“說完就快速離去!

    王熙鳳問道:“老爺何必大動幹戈?”

    賈玢道:“寶玉圍的什麽汗巾子,人家一清二楚!咱們莊子裏還好,園子裏怕有別有用心之輩,此時不可手軟!”

    王熙鳳笑道:“想想真是可怕,幸虧咱家管的嚴,否則…”沒有往下說,但眾人都明白!

    黛玉心思細膩,瞅了瞅寶釵,對賈玢道:“要不你就將寶釵接進來吧!”

    寶釵立時麵紅耳赤了,輕聲道:“我去看一下寶兄弟,咱家不去人也不合適!”

    王熙鳳笑道:“那你去吧!我記得你家有特效藥,送他一粒吧!”

    賈玢道:“大搖大擺的送去!”

    寶釵笑道:“好的,謹遵老爺太太法旨!”

    王熙鳳笑罵:“快去吧!一個個的牙尖嘴利!”

    待寶釵走後,王熙鳳問道:“讓寶丫頭住哪呢?”

    這也是賈玢一直未將寶釵接進來的原因,就五座主樓,都有了主,還能讓原來的人搬出去?

    黛玉道:“要不我讓給她!”

    王熙鳳瞧了一下外麵,奇道:“是從東邊出來的!”

    黛玉嗔道:“你就會挖苦我!”

    賈玢沉默了很久,道:“讓鴛鴦倪妮搬到棲梧台住!”

    王熙鳳點頭道:“可以,這裏是主樓,房間也多,寶丫頭應當自住一處!”

    賈玢道:“鴛鴦她們確實該跟你多接觸一下了!”

    王熙鳳奇道:“這是為何?”

    黛玉心思通透,稍微一轉,便笑道:“表哥說的對,咱們家唯有姐姐是大福之人呀!”

    王熙鳳更奇了,道:“你們就沒福了嗎?”

    賈玢本來有些鬱結,被她那德行逗笑了,說道:“都說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是年年傻!”

    王熙鳳笑罵道:“還不是因為你,讓我一窩窩的給你生!”

    黛玉笑道:“所以表哥才讓鴛鴦她倆借你的福呀!”

    王熙鳳恍然大悟,她倆一直懷不上,也確實苦惱,笑道:“就這麽定了!我去安排她的搬過來!”

    賈玢笑道:“你又有了身子,以後讓顰兒多管點事,你最重要的任務是生兒子!”

    王熙鳳笑道:“好好好,我將手頭的事全交給顰丫頭,你可別心疼呀!”

    黛玉有些羨慕王熙鳳,對女人來說,一輩子最驕傲的事,不在於你誥封幾品,而是看你能不能生兒子!

    自己母親便是一直生不出兒子,最後抑鬱而終!還有邢夫人,因為無兒無女,拚命巴結王熙鳳,要是她有兒子呢?

    賈玢讓王熙鳳好好休息一會,拉著黛玉出了棲梧台,指著雙飛閣,道:“你看換什麽名字好呢?”

    黛玉沒好氣的道:“找你寶妹妹想去!”說著便要走!

    賈玢將她摁住,笑道:“就叫雨林軒吧!”

    黛玉問道:“有什麽說法?”

    賈玢低聲道:“就是我雖在她那,心裏卻想著林!”

    黛玉嬌顏紅潤,呸道:“不要你想!”心裏卻有一絲痛快!

    賈玢心道:“當然還有別一層意思,雨林嘛,當然是熱帶的了!”

    賈玢逗弄著黛玉多吃了一些晚飯,便拉著她到園子裏逛逛,美其名曰: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黛玉生來喜靜不喜動,卻有些享受被表哥牽著手,漫無目地的閑遊!

    兩人來到蘅蕪苑,寶釵卻不在,鶯兒迎出來道:“老爺、二奶奶,您二位怎麽一起來了?”

    黛玉道:“我就不能來嗎?”

    鶯兒笑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從未見您與老爺一起來過!快請進!”

    賈玢進了屋,問道:“鶯兒,我的絡子打好了嗎?”

    鶯兒笑道:“早就打好了,您太忙,我就沒敢打擾您!”說著到櫃子旁,從裏麵拿出一個綿匣,從中取出帶著紫紅翡翠的絡子!

    黛玉接過來,仔細打量,讚道:“鶯兒的手藝當真了得!”

    黛玉給賈玢別在腰帶上,道:“表哥愈發貴氣了!”

    賈玢轉了一圈,摟著黛玉到榻邊坐下,笑道:“莫若你也替我打一個!”

    黛玉道:“給什麽打呢?”

    賈玢將自己的手串褪下,道:“這繩結有些破損了,你給我換一條,再弄個漂亮的絡子佩上!”

    黛玉將手串捧在胸前,笑道:“你當真如此喜歡?”

    賈玢笑道:“顰兒送的,我時刻不曾離身!”

    黛玉欣喜的讓鶯兒教她,別看她聰明無比,可在女紅手工上,就有些不好使了!

    鶯兒不時捂嘴偷笑,黛玉亦有些不好意思,發狠一定要做好!更加認真的打著絡子,幾乎忘了時間!

    賈玢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困乏,便躺到寶釵床上,小憩片刻!

    到了二更天,黛玉滿心歡喜的將手串重新編好,笑著拿給賈玢看,卻發現他早已睡熟,便有些氣惱!

    伸手去擰他耳朵,賈玢被痛想,見她發壞,也不管身在何處,將黛玉拉上床,就地正法!

    再說寶釵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蘅蕪苑,心裏不住的難過,自己哥哥該如何是好呀!要不求求老爺?

    剛進到裏屋,便聽到床帳裏麵傳出男女喘息之聲,心裏怒道:“鶯兒小蹄子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