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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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皋陶百忙中親自來弼擘窯主持開窯儀式,窯爐外,弼擘、他的弟子、來圍觀的其他窯廠的人整齊的站著一排排的人,隨著皋陶一聲“請窯神,開窯爐!”眾人齊跪,拜窯神,祈求燒出來的陶器更好更完整。

    此時九窠和另外三個弟子將水缸抬進窯爐,等他們出來後,弼擘就點燃了備好的柴火,頓時窯爐一片火紅,溫度快速上升。

    普通的小陶罐得燒兩三天左右,而這水缸壁很厚,怎麽的也得少個四五天,還要一直保持高溫度,中間需要有人一直添柴加火,還需要老弼擘這樣經驗豐富的人實時監看這窯爐的溫度,但是皋陶還有很多事要忙,就先走了。

    現下無事,大家該散的也散了就等五天之後的出窯了。

    姚重華照樣跟著神諭和鬱壘混,有他們帶著,他能懂好多事,就是覺得有點煩的是一些人過於關注他了,他也沒有臉皮厚到自吹自擂,虛榮的享受人們崇拜的目光。

    他們每天都會去弼擘窯看一眼,到水缸燒到第三天的時候,姚重華一直朝著窯爐看,他看著裏麵燒得很旺的火舌,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這水缸怕是不成了。”

    一旁聽到的九窠不開心了,“你烏鴉嘴說什麽呢?當然可以成功。”

    九窠的怒視讓姚重華無語了,九窠比姚重華這個出方案的正主還有信心。

    九窠知道這幾天因為這水缸,所有人都很關注他們,名聲捧得太高了,他們可輸不得。

    但是弼擘卻聽上心了,“重華小童何出此言?難道看出什麽來了?”

    姚重華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我不能確定,隻是我看這火候,溫度怕是不夠啊。”

    他剛才看窯爐裏火苗很多,很旺,但是真正的高熱度顏色越接近白色,火苗多,炭卻少,火苗的溫度是比不上炭灼熱的。

    “哼,你懂什麽,平時我們都是用這樣的溫度的。”九窠嫌姚重華不懂,這火候的大小難道姚重華還能比師父更懂嗎?師父都沒說什麽……

    姚重華才明白,這就是現在製陶失敗率高的原因了,燒陶溫度至少一千度以上,但是從火的顏色看大概就隻有八百多度,接近中心溫度的陶器接收到的溫度更高,所以才能成為完成品的。

    而水缸更厚,這樣的低溫,真的不行,姚重華瑤瑤頭,溫度上還要想辦法做出改變才行。

    弼擘看姚重華沉默的樣子,心裏也沒了底氣,就想停火,但是九窠不同意,“師父,停火窯裏的水缸定會受熱不均,到時候沒壞也得壞了,我們還是等兩天後在看也不遲啊。”

    弼擘認真思索了一下,他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最終還是堅持了九窠的決定,在等兩天也沒什麽。

    隻不過姚重華預言水缸燒不成的流言已經傳出去了,這時人們的反應千差萬別。

    有的說:“既然是他想出來的方法,卻又說不成,這不是浪費時間和人力嗎?胡鬧。”

    有的說:“他是聖人,說不成那八成是不成了,空歡喜一場。”

    有的說:“不要這麽悲觀嘛,他不行,有老弼擘在,一定會有辦法的。”

    大家倒是沒有當麵指責一個小孩的臉麵,但是背地流言蜚語滿天飛。

    晚上,皋陶問姚重華:“真的製不成嗎?”

    姚重華點點頭,皋陶說不出的失望,那水缸真造的出來,那就是造福萬民的東西,東夷人渴望已久,就算是華夏和三苗,看到了也會知道那是頂頂的好東西。

    “別輕易放棄,這個是製不成了,但不代表下一個會失敗。”隻要調控好溫度,還是很有希望的。

    “那如果還是做不成怎麽辦?”

    姚重華也不知道,這東西一次不成就兩次,兩次不成就三次,還能怎麽辦?

    “你可不知道,按照以前東夷的做法,如果承諾了卻不能兌現,那可是要割首的。”說著還用冰涼的手摸了摸姚重華的脖子。

    冰涼的觸感讓姚重華縮縮脖子,“不是說仁政嗎?動不動就割首,多野蠻啊。”

    “哈哈哈……”皋陶爽朗的大笑,“我說了那是以前,現在不會了,不過不要怕,做人要膽子大一點,自己認定的事情,就算割首也不畏懼。”

    姚重華想想自己,就是因為抗爭不過,連牢都進了,槍斃也就差最後一步了吧,人家都說瀟灑走一回,兩世為人,自己竟然活得這麽拘束,白瞎了穿越的機會了,還沒有個原始人想得明白。

    不就是個水缸嘛,自己知道出問題的原因在哪裏,那就想辦法攻克,得過且過像什麽樣?還說什麽要為原始社會的百姓謀福利呢,也不臊得慌,“那如果我造不出來,你也割我首吧。”

    “哈哈~你這孩子怎麽說風就是雨的,你盡力就行。”皋陶認為姚重華聰明機靈,他會有辦法的,畢竟他們已經努力了這麽多年了,是姚重華給他們提出新思路,他們才有所進展的,也不急這一時。

    晚上睡覺的時候,姚重華做夢都在想著怎麽解決窯爐溫度的問題。

    第二天,神荼和鬱壘來找他一起去弼擘窯,姚重華拒絕了,神荼和鬱壘覺得奇怪,這幾天姚重華都是跟著他們行動的,說到去弼擘窯,都很願意的,怎麽今天轉性子了?因為昨天的預言?

    姚重華也沒解釋,默默的在屋宅外挖坑,沒做成之前,還是不要誇下海口了,他的風格是--低調,所有人都看著他呢,不敢狂妄。

    兩個小孩見他這樣也過來幫他挖坑,姚重華這瘦小的身子,也挖不出什麽土來,於是姚重華就有了兩個好用的人打下手了,又有兩個仆人過來幫忙。

    挖了一上午的時間,五個人挖出了一個一立方米左右的坑,這時,姚重華就停了,去把後院堆著的木頭搬過來,隻選大根的,皋陶家人口多,木頭集聚了不少,姚重華打量了一下,嗯,夠用。

    讓仆人把木頭放進挖好的坑裏,然後點燃大火,頓時活光衝天,熊熊大火招來了路人的圍觀,還有人以為發生大火,急匆匆的提著陶罐來滅火,被姚重華製止了。

    神荼和鬱壘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阿華,在屋宅外放火,燒到屋子怎麽辦?”、“娘親就在裏麵,她知道了要怪我們縱火的。”

    “放心,我們不是縱火,你看我們離屋子還有這麽長的距離呢,燒不到的。”

    “那你到底要做什麽?”

    “嘿嘿,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剛說完,壬丁就從屋子出來了,撥開三層的人群,終於走到中間,怒瞪三個孩子:“你們在做什麽?!皋陶沒告訴過你們不能玩火嗎?”趕緊把三個孩子拉得離火坑老遠,雖然是用嚴肅的表情說著嚴厲的話,但是這樣的保護讓姚重華很感動,如果是他的媽媽,也會這樣保護他,世界上所有的母愛都是偉大的。

    神荼和鬱壘被吼得有些傻愣,他們都是被姚重華拖下水的,他們也不知道怎麽說,但是把責任都抵賴到小弟弟身上,他們也做不出來,不得不說神荼和鬱壘小小年紀就夠義氣。

    姚重華不在意壬丁的怒意,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對的,但是無視長輩是不對的,於是他又說了一遍:“夫人放心,這火燒不到房子。”

    壬丁不知道怎麽說,這火看距離確實燒不到房子,而且大火都起來了,現在滅也不知得用多少水。

    姚重華看看火燒的情況,還差一點,在等等吧。

    這時候,弼擘也聞聲趕來了,自從昨天聽到姚重華說水缸做不成之後,他在窯爐旁也不專心了,今天沒看到姚重華他們去找他,剛剛又聽人說姚重華在屋外放大火了,趕緊的跟過來看看,“你這是在幹什麽?”

    姚重華照舊先給弼擘行了一禮,才開口道:“老弼擘,我在做水缸成功的關鍵。”

    弼擘不解:“在這裏放火燒的比窯裏的好?”

    “不好。”

    “那這不是愚弄老叟嗎?”弼擘有些失望,他以為姚重華想出了什麽好辦法呢,弼擘製陶經驗多年,也不是沒有在戶外燒過陶,但是做出來的陶器比窯裏做的更易碎,如果這這個辦法還是算了吧。

    “老弼擘,現在就當重華賣弄個關子吧,過兩天你會知道的。”

    弼擘沒再說什麽,任由姚重華隨意吧,他能有製模灌漿的本事,已經很厲害了,成不成的再說吧,自己現在年紀也大了,能做成便成,做不成就帶著遺憾入土。

    這時候姚重華見燒的差不多了,就跟跟壬丁說:“夫人,院子裏種菜的泥土,可否能給重華一些?”

    壬丁警惕:“你已經燒了一回火了,又想要泥土作甚?”

    “就是有用嘛。”姚重華犧牲形象,給壬丁買了個萌。

    壬丁被這樣的姚重華噎得無語,點點頭。

    姚重華讓神荼和鬱壘看著火,自己帶著兩個仆人去菜園裏用木板擔著好多泥土出來,菜園裏的泥土夠濕潤,應該沒問題,然後眼睛也不眨的一股腦倒到正在燃著的木材上,直到大火被完全蓋住。

    沒錯,他要做的就是炭。

    學過化學的都知道,要讓木材充分的燃燒,一是要有足夠的氧氣,二是要有足夠高的燃點,三是燃料本身可利用率,在第三點上,炭明顯優於直接燒木棍。

    弼擘見姚重華明明把火燒得很旺,卻又用濕泥土蓋住,讓火熄滅,這是多此一舉,沒在圍觀,默默的走了。

    姚重華把土踩踏實後也就不管了,說要跟神荼鬱壘一起玩,壬丁和圍觀的眾人一臉的被莫名其妙,這是在幹嘛?姚重華又不說原因,也就當他是在胡鬧吧。

    兩個時辰過後,姚重華有帶著神荼和鬱壘回來,把埋在坑了的挖出來,隔絕了這麽久的空氣,火早就息了,黑黑的木炭讓幾個孩子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可惜也顧不上了,他們要把翻出來的木炭擺在太陽下曬一曬,姚重華不知道這麽多的炭夠不夠用,於是又決定再燒一坑。

    壬丁和弼擘聽說那幾個熊孩子又放火燒了一坑,已經無動於衷了。

    第二次燒的時候,倒是來了個貴族大人秦不虛,是皋陶派回來的,看上去比皋陶年輕很多,他帶著皋陶的話來讓幾個孩子悠著點,不要把自己弄受傷了,秦不虛大人趕的正是時候,又給姚重華舔了一名勞動力。

    皋陶回來的時候,正好壬丁在給幾個孩子燒水洗浴,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三個黑漆漆的孩子很乖的排排坐在台階上任由壬丁的喋喋不休,皋陶突然覺得挺幸福的,之前壬丁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直懷不上,自己當初跟壬丁是真心相愛的,不願壬丁委屈,一直沒娶二房,所以才撿來兩個山野中的孩子當繼子,雖然有了繼子,但沒有親孩子還是挺遺憾的,不過看到今天這樣溫馨的一幕,覺得自己這輩子隻要能好好的保護好他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