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祭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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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了大半天,終於把煙囪安裝好了,姚重華幾人拍拍手,起身回家後,弼擘才過來看他們做了什麽,見姚重華把窯爐改造得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姚重華挖了一個洞卻還用一根竹子給堵住是幹什麽,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搖搖頭覺得這樣做不行,不過經過了一個下午的調整,他也說不上失落,重華小子激靈懂事,外人傳說他是聖人,他也覺得他的未來不可限量,隻是把自己畢生的心願壓在一個孩子的身上,也太強人所難了,就算自己這輩子看不到了,但是這製模之法已經產生,將來會有人能在此基礎上燒出來的,那也是有貢獻的。

    隔日一大早,姚重華神荼鬱壘三人天沒亮就起來搬木炭,匆匆喝了兩口粟米粥,帶著幾個蒸餅就出發了,壬丁還跟皋陶抱怨:“這三個孩子比你還忙。”

    到弼擘窯的時候,弼擘還沒起床呢,九窠也還在家中睡大覺,於是姚重華就直接自己動工了,今天就一天的時間,他要燒就得趕緊開始,八百多的溫度需要燒好幾天,但是一千二到一千五的溫度是一個質的變化,燒久了反而適得其反,小的陶罐最多八個小時,像水缸這樣的厚度,十二個小時左右差不多了。

    神荼問:“我們就這樣開始嗎?不用請窯神麽?”

    鬱壘說:“對啊,以前他們開窯都要請的。”

    “……”姚重華無言以對,連小孩子都這麽遵守規矩,“那就拜一次吧。”

    姚重華率領著兩個孩子朝窯爐拜一下,“行了,開工吧。”

    神荼和鬱壘覺得這也太草率了,但是姚重華一副我才不願意在拜一次的樣子,他們也隻能幫姚重華多磕幾個頭了。

    先把木炭擺好,然後三人費勁的把水缸搬進去,神荼堅持自己點火,讓兩個弟弟在外麵等著,這次可不是像前兩天那樣挖個坑就燒火了,就算是得罪神明也讓他一個人承擔就好,姚重華執拗不過他,隻能告訴他怎麽點才能讓木炭燃燒。

    神荼拿出燧石,找來一些易起火的幹樹枝,他就進去了,小心的按姚重華的說法用木炭架起了一個小三角形,放入幹樹枝,燧石一打,火就起來了,這次拿來的木炭是曬過的那一批,所以燒的很快,神荼覺得可以了就跑了出來。

    三人靜靜的等著,不到半盞茶,就能明顯的感覺到溫度的上升,接下來就需要好好添火便是。

    九窠來的時候,院子裏的水缸模型少了一個,竹子煙囪早已冒氣了黑煙,從窯門看進去,他就知道已經起火了,“你們在幹什麽啊?真的燒火了?”

    也不等孩子們說話,他跑到窯門往裏伸頭,之間窯爐裏沒有火苗衝天的大火,隻有地上擺著燒的火紅的黑炭,溫度十分的高,剛剛靠近他就覺得開始想冒汗了。

    九窠大聲的怒斥幾個孩子,“你們真是胡鬧,師父說讓你們玩玩,你們就真的燒起來了,就地上擺著的幾塊炭能燒出來嗎?”

    說著就去找木棍過來準備把裏麵的炭攪出來,姚重華一見他這個架勢,當然不能同意,急急的拖住他,“木炭是關鍵,我說了能燒出來,你不能中斷了。”

    “你……你這是浪費時間。”

    “我們浪費時間也是我們的事,老弼擘說讓我們用兩天,你就不能阻止我,反正你也說了這幾塊炭,壞不了窯爐的。”

    九窠被姚重華給堵了,“好,好,我不管你們,反正明天之前你把竹子拿出來,把後麵的洞口補上。”

    老弼擘身體有些不舒服,一直在屋裏休息,大家也沒去打擾他,姚重華三人平安的度過了半天。

    直到後來有一個弟子提醒九窠,“師兄,你來得最早,他們燒窯的時候拜窯神了嗎?”

    這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早上被幾個小子氣糊塗了,九窠現在才想起了,那些人竟然沒拜窯神就開窯了,他立馬過去找姚重華算賬,“你們幾個真是夠大膽的,竟然沒請神就開窯,得罪了神明,神明會降罪的。”

    神荼一聽到九窠遠遠的走過來說這個,趕緊把弟弟們護在身後,“我……我們已經拜過神了。”

    “拜過?你怎麽怎麽拜的?大首領請的?巫祝請的?你們自己拜就算完事了?神明這麽容易請,我們還祭祀幹什麽?”得罪了神明,如果降罪到了弼擘窯,再也燒不出好陶器了,他們該怎麽活,他一定要阻止他們。

    “就是窯神讓我這麽做的,他會保佑我,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說過什麽了嗎?”這時代的迷信真是嚴重,姚重華覺得天定勝天,既然他們這麽相信神明,那自己就來做那個神明的使者好了。

    “你還胡說,我這就去告訴師父。”

    九窠急匆匆的跑去叫醒弼擘,弼擘聽了也匆匆趕來,昨天還想著他們不會做過分的事的,今天就對神明不敬了,“孩子們啊,你們這是幹嘛?不拜窯神可是要塌窯的,快快停下火。”

    “老弼擘,停不得,還有大半天就出窯了。”就算是老弼擘來也不能停。

    九窠道:“神明是不會讓凡人破壞窯的,你們昨天就給窯掏洞,今天不請窯神就擅自開窯,那都是大不敬你們得罪了神靈,應該拿你們祭窯,讓窯神息怒。”

    “祭窯?”鬱壘有些慌了,神荼緊緊的抓住他們兩個的手,“我們是貴族,你不能這麽做。”

    是啊,他們是貴族,雖然平易近人,和他們一起玩耍慣了,但是身份上還是有區別的。

    “你……你們是貴族姚重華卻不是,那就拿他來祭祀。”說完就跑過來,抓住姚重華的肩膀,一把抱起來,就往高溫的火窯裏衝過去。

    姚重華反應過來拚命的掙紮,神荼和鬱壘用力的拽著九窠,不讓九窠把姚重華扔進火裏:“你想傷害阿華就先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形勢的變化快得弼擘有點反應不過來,“住手九窠,這麽又是幹什麽?快停下。”

    “師父,他是災星,必須要消滅他。”九窠不放手,姚重華趁機狠狠的咬了九窠一口,九窠吃疼,不得不鬆開姚重華。

    姚重華落地就想跑,九窠不顧疼痛又抓住他的肩膀,姚重華跑不了,弼擘忙過來勸阻,卻被九窠一個反手推到在地上,弼擘本來就不舒服,被九窠一推,竟起不來了。

    九窠也看到,他人是有點小心眼愛斤斤計較,但是對待師父還是很尊重的,立馬放開姚重華,過來把他弼擘扶到台階上坐下。

    弼擘也不想得罪神明,但是真要讓這麽可愛的孩子去祭窯,他怎麽也不忍心,對九窠勸道:“九窠啊,拿人祭窯太殘忍了,去把牢裏的牛羊牽出來,那它來祭。”

    “師父,難道就這樣任由他們肆意妄為嗎?”

    “快去。”

    九窠聽弼擘的去牽了羊出來,但是他心裏很不服,拋下一句“我去找大首領講公道。”就轉身出門了。

    今天皋陶去了龍山附近的有春氏,九窠去了很久還沒回來,但是期間陸陸續續的沒人來弼擘窯找姚重華算賬,姚重華開始還不明白,他哪裏得罪了他們,但是多聽了幾句就知道了,原來九窠路遇行人的時候,就把姚重華開窯沒有請神的事說一遍,大家都知道昨天弼擘窯水缸燒製失敗的事,卻不知道後來姚重華借用窯爐兩天燒水缸的事,整個東夷造陶好,他們認為都是神明的眷顧,聽到有人不敬他們的窯神,那可還得了,非要好好討伐一場,於是就聚集過來了。

    “姚重華,你竟然敢對窯神不敬,我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老弼擘竟然縱容他做這種事,你可是我們的長輩啊,這道理你不懂嗎?”

    “拿他的人頭祭祀,請窯神恕罪。”

    ……

    熙熙攘攘中,壬丁也聞訊敢來了,見到弼擘和他們從中周旋,弼擘窯的弟子聽弼擘的吩咐,幫著攔住人群,不過已經有人越來越接近姚重華了,她連忙走幾個孩子身邊,神荼和鬱壘怕他們像九窠一樣抓住姚重華,就把他護在身後,但是人群越來越靠近,他們幾乎被逼到了窯門,“你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娘,我們隻是想製作水缸,我們也不想得罪神靈的。”

    這邊弼擘有些快扛不住了,“我們今天必須要姚重華祭窯。”

    人群有騷動了,幾個大漢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壬丁母愛發作,怒瞪回去,擋在前麵保護孩子們,就是祭祀也不能拿活人祭祀,是哪裏吹起來的邪風把東夷好幾十年沒有了的習俗有挑出來了?

    姚重華覺得這樣不行,與其讓他們步步緊逼,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這麽想著,他爬到旁邊唯一的高處柴堆上大聲喊:“你們停下,快停下,聽我說。”

    眾人的聲音稍稍的小了一些,看到瘦小的姚重華一臉堅定的站在那裏,有個精瘦的高個子問他:“叫我們停下來跟什麽?你對窯神不敬,你說什麽我們都不會聽的。”

    “對,你不要狡辯。”一個胖子附和。

    “那你們就聽我臨死前的幾句話。”這幫人還真是沒完沒了了,不把他們忽悠過去,水缸是燒不出來了,沒辦法,在說一次謊吧,“我今天燒窯是為了製水缸,這不是你們想要的嗎?我們開窯的時候雖然沒有請巫祝來請神,但是執意要開是窯神的吩咐,他會保佑讓今天的水缸燒成的。”

    “萬一燒不成怎麽辦?”

    “那就是他在騙我們,割他首。”

    那胖子說完就向他逼近,可姚重華在柴堆上,退也退不了,“哎哎哎,不要衝動,反正都已經開窯了,你們等水缸出來了再割我的首也不遲啊。”這是把腦袋交出去打賭了,膽子越來越大。

    瘦子道:“上次燒窯要五天呢,我們等的越久,窯神的怨氣越重。”

    姚重華回道:“都說是窯神叫我這麽做的,他不會有怨氣的。”

    胖子問:“萬一這五天你跑了怎麽辦?”

    姚重華:“用不了五天,今晚就能出窯。”

    瘦子不信:“你才燒了一個白天,就像出窯,真是癡人說夢,他就是在騙我們。兄弟們上啊,把他抓住祭窯神。”

    他的號召一說完,就有幾人上前,要把姚重華從柴堆上拉下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堅定有響亮的聲音在後方想起:“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