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最好和你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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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溪說著,就拔出那根竹簽,朝另一根手指縫紮進去。

    十根手指無一幸免,沐秋水在疼暈過去,又疼醒過來的過程中備受折磨,氣息奄奄。

    末了,顧長溪起身複問:“是誰指示你?”

    她渾身已被汗水浸濕,閉著眼,不說話。

    顧長溪彈開簽子,悠然說道:“沐姑娘,我真是小覷你了,不過還沒結束。”

    片刻,她便感覺被提起來,手後被拴上一根鐵鏈向上一提,便隻有腳尖能勉強著地。

    她被鐵鏈吊起,這叫“鴨兒浮水”。

    一桶涼水當頭澆下。

    顧長溪朝她說一句“過兩日見”就留下她一人,離開暗室。

    沐秋水獨留在空屋中,暗自思忖他究竟是誰派來的,想了半天卻苦無頭緒。

    三年來,她從無失手,可是在昨日遇見他時,卻因為被他糾纏而來不及撤離,結果當晚又不得不忍氣吞聲與他同床共枕,更別說今日栽在他手上。

    這個男子,簡直是她的煞星。

    才吊一個時辰,雙手就已經麻木,手上的繩子嵌進肉裏,沁出血來。

    接著一天,顧長溪果然沒有來。

    澆在身上的兩桶涼水讓她全身滾燙,沐秋水足尖著地,吊住她的鐵鏈,隨著身體的輕微動作就會晃動,根本無法休眠片刻。

    兩日沒有食水,無法睡覺。

    她覺得自己的肉體已經到達極限,可是精神上還沒有放棄,多年以來的那個夙願仍在苦苦支撐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機會。

    到第三日時,她已經意識模糊,雙腿發脹,隱約感覺手臂可能已經脫臼。

    顧長溪來時,她仍舊努力抬了下頭,雖然很快就無力垂了下去。

    他有些意外的說道:“你居然還能硬扛著?現在,你有什麽想說?”

    沐秋水從嗓子深處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

    他搖搖頭,解下沐秋水背後的鐵鏈,她便從空中直接倒了下去,頭擦在地上,鼻中流出血來。

    “娘。”她口中喃喃。

    顧長溪將她翻過來,伸手摸上她的額間,果然燒得滾燙。

    模模糊糊中,她感覺被人輕輕抱起,那個懷抱很溫暖。記憶裏,除了娘親,不曾有旁人這樣小心翼翼嗬護過她。

    好像有光線刺來,她卻疲累得睜不開眼。

    等她再有意識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榻上,身子底下柔軟的感覺讓她知道,為了讓她睡得舒服,榻上特地加鋪了好幾層褥子。一方考究的布衾被正好好掩在身上。

    她想動一動身體,卻沒有辦法,渾身酸痛得好像就要散架。

    沐秋水勉強彎起一點手肘,看到雙手上纏繞著雪白的綁布,破損的衣裳也被換掉。

    是誰救了她,這是哪裏?

    “繩子嵌到手腕裏,血肉模糊的,還好解開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不然又要受苦。”

    居然是他?

    顧長溪進門見她轉醒,坐到床尾,一雙好看的眼睛含著笑意說:“你腿現在有知覺嗎?都腫了,我替你按摩了一夜。”

    “這是哪裏?”沐秋水問,嗓音沙啞。

    “我的寢居。”

    居然還是落在他手裏。

    沐秋水躺在床上,失望地盯房梁問:“你怎麽不讓我去死?”

    顧長溪付之一笑:“我非但不讓你死,還要你好好活著。”

    這個怪人。

    “你怕我一死,便找不到西平侯一案的幕後真凶?”聲音更啞。

    “哪裏的話,我已無興趣知道,”顧長溪起身倒了一碗水,坐到沐秋水枕邊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裏道:“先喝點水。”

    她盯著碗內清澈見底的水沒有下口。

    顧長溪笑道:“沒放蒙汗藥,那玩意兒價高,我可舍不得一直用。”

    是啊,她心中一陣冷笑,她已經落在他手裏,就算是砒霜又如何?

    沐秋水既無顧忌,便低下頭喝水,嗓子裏終於覺得甘甜順暢。

    顧長溪在榻頭的架子上墊了兩個鵝羽靠枕讓她靠著,沐秋水盯著自己身上幹淨的寢衣不說話。

    “是我幫你換的衣物。”顧長溪說。

    沐秋水抬頭看他,臉上神色很不好看。

    “府中沒有女仆,”顧長溪道:“除了我,難道你想讓那些男仆幫你換衣擦身?”

    是,她是他的階下囚,敗軍之將有什麽尊嚴可言?他為什麽放她出來,是為實踐他那些下作的威脅嗎?

    生死有命,且看他要如何。

    沐秋水不再多想,安心住下。一日三餐都有顧長溪親自喂食,殷勤周到不亞於親人,更不消說再無輕薄的言談舉止。

    過了七、八日,傷已經痊愈,正當她準備伺機離開時,顧長溪卻主動道:“如今既已痊愈,你可以走。”

    沐秋水非常意外:“你放我走?”她從他手中接過軟劍收回腰間。

    “你舍不得走?可是舍不得在下?”顧長溪又露出跅幪不羈的笑問。

    沐秋水白他一眼,向門楹處走了兩步,回頭見他仍舊站在原地,果然沒有阻攔的意思。

    這個怪人。

    那好吧,後會無期。

    她快步離開。

    回到無量齋,下人來報,老爺要見她。

    沐秋水來到老爺的居所。

    一個六十歲的老頭正倚在榻上吸著一杆煙槍,一臉胡渣,形狀威嚴聳人。

    “衝爺。”沐秋水站在他麵前,垂眼恭敬道。

    司馬衝的膝蓋已經不太好使,去年以來就已廢除破曉習武的多年習慣。如今接到的活計,統統都交給沐秋水去做。

    司馬衝沒有馬上說話,吞雲吐霧一番,才問:“這幾天去哪了?”

    沐秋水來時料到他要這樣問,但她畏懼司馬衝,不敢說自己任務出了差錯,於是回答:“去見一個朋友。”

    等煙霧散去,司馬衝眯著眼看她說:“你何曾有朋友。秋水,翅膀硬了,而今敢對我扯謊?”

    沐秋水心中悚然,莫非他已經洞悉事情始末?

    司馬衝問:“顧長溪回來了?”

    衝爺果然都已知曉,他認識顧長溪?

    沐秋水咽下一口唾沫,頓了頓,便把前因後果老老實實說出來。

    司馬衝聽她說完,敲敲煙鍋說:“顧長溪這個人,好女色,你以後離他遠一些。”

    她心道,我與他萍水相逢,不會再見。

    “西平侯的事,你做的很好。”司馬衝讚許道。

    “衝爺,”沐秋水畢恭畢敬站著說:“他仿佛對西平侯一事頗有興趣,要不要……”

    司馬衝擺擺手打斷道:“他不是威脅,不用管他。”

    沐秋水不語。

    “你在質疑我的話?”司馬衝道。

    沐秋水說:“我不敢。”

    司馬衝哼了一聲道:“別看你低眉順眼的樣子,我知道你早就對我心存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