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沐秋水找到遊原敬的時候，那三個偷牛的無賴有一個已經被打趴在地下。

    另一個舉著一根木劍要砍，遊原敬步法快如閃電，早就移到他麵前劈手奪過木劍，一手握拳在他頭上連敲三下，將他震暈在地上。

    另剩的一個混混嚇得不行，握著木劍急退兩步，就被遊原敬劈坐於地，手中木劍段成數截僅剩半尺。

    “今天隻是小懲大誡，下次再範在我手上，就不客氣。”遊原敬踢了他一腳。隨後走過去將牛牽過來交到陳喜手裏，麵無表情地看看沐秋水。

    陳喜說：“哎呀，又麻煩遊大哥了，改天也教我們幾招，看他們還怎麽橫。”

    遊原敬卻道：“功夫是累贅，不學也罷，以後有事找我就是。”說著就往家裏走去。

    沐秋水卻留在原地，聽著那些村民對遊原敬歌功頌德。他的品行為人稱頌，對人也和藹可親，遊原敬在村中其實備受尊重。

    等沐秋水再回到落霞的家時，卻站在院子外麵沒有馬上進去。

    遊原敬已經回來，她不能再有更多的借口留在這裏。要麽馬上動手，要麽就走。可是她親眼見了遊原敬的身法，雖然隻是對付混混，她還是能看得出來他過人的身手。

    他對殺人這件事，並沒有生疏。

    她在這裏動手，必然沒有勝算，更何況為了保護妻兒，遊原敬一定對她毫不留情痛下殺手。

    但要是就這麽走了，天尊必然追究。

    隻是遊原敬和落霞是這樣的幸福，他們即將有一個孩子，女孩將像她母親一樣賢淑，男孩會像他父親一樣英武。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遊原敬是一個熱心而善心的人，他看起來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賬。如果他是地天那樣的人，她毫不懷疑他該死。她平生第一次起了疑惑，自己要刺殺的目標該不該死。

    她猶豫了，竟第一次沒有辦法毫不遲疑地下手。

    沐秋水坐在那裏，聽那夫妻二人商量著給孩子取名字的事，女孩兒叫什麽，男孩兒叫什麽，雙胞胎怎麽辦？末了，又說孩子出生還早，慢慢想，不著急。

    她的心也柔和下來，在昏暗的油燈光暈下，祈望他們的幸福能更長久。

    可是，她怎麽和天尊交代，怎麽麵對十二卿的質問。她反複思考了一個晚上沒有結論。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間，當落霞怕她著涼，又給她抱來一床棉被時，她終於下定決心離開。

    罷了，她不能將自己的人生建立在這對幸福的夫婦的痛苦之上。

    沐秋水沒有事先打過招呼，等到夜色已深，便自己收拾了東西悄悄到了院子裏，推開柴門往外走去。這樣天亮的時候她就可以到達鎮上，然後在夜幕再次降臨前趕到城裏。

    借著月色，沐秋水順著羊腸小道急匆匆向前走去。忽然身後有人問：“你就這樣不辭而別？”

    她猛地停下腳步，回聲望去，居然是遊原敬。

    她完全沒有察覺出他的跟蹤，沐秋水一時分辨不出他的意圖，僵硬道：“叨擾多日，我也該走了。”

    “走去哪？回順天府？”

    “嗯。”

    遊原敬冷笑一聲：“你不是說你是從平陽府來的嗎？”

    沐秋水啞然。

    遊原敬又問：“你這樣空手而歸，怎麽和天尊交代，如何在十二卿立足？”

    沐秋水頓覺悚然，他果然已經看穿自己拙劣的謊言，那些懷疑、試探的目光終於都被坐實。

    遊原敬平靜地問：“你是十二天中哪一個？”

    沐秋水毫不隱瞞地答道：“羅刹天。”

    “原來是羅刹女，那麽，是你殺了司馬衝？”沐秋水沒有回答，遊原敬又道：“司馬衝英雄一世，想不到會死在一個小女子手中，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沐秋水不悅道：“你不要胡說，他是我的師傅。”

    遊原敬很意外地看著她問：“怎麽，你居然殺死自己的師傅？”

    沐秋水深吸一口氣，她猜測自己今晚絕無生路，因此坦然道：“他是自殺的，為了成全我。”

    遊原敬挑挑眉：“七年前是聽說他收養了一個孤女，沒想到就是你。司馬衝確實是條漢子。”沉默一陣，他又問：“是誰要買我的命？”

    “我不知道。”

    遊原敬知道她說的是真話，誠然，除了天尊，沒有人會知道買主是誰。

    沐秋水反問：“你是要在這裏殺我？”

    遊原敬冷笑道：“我不殺你。世上沒有天尊找不到的人，我早就想過，不管我跑到天涯海角，他若是想殺我，一定能尋到。

    我離開三年，他都沒有來，我以為我能過上安穩的生活，一年前才和落霞成親，想不到是我癡心妄想。結果你來了。”

    沐秋水問：“你當初為什麽要離開十二天？”

    “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我曾親眼見過一個買家，他地位顯赫，為人卻豬~狗不如。他想要搶占的土地、房屋和女人，不管用盡什麽方法都要得到。我替他一連做了十樁殺人的買賣，全都是殺的無辜百姓。

    我最後一次為他殺的人，是一個文弱的秀才。那個買家要我當著秀才的麵，殺死他的兒子和被買家侮辱過的妻子。那個孩子才隻有六歲，我居然下得去手，我也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我收下那筆賞金，卻再也無法安心睡個踏實覺，夢裏都是滿身血水的秀才一家找我索命。從那時起，我知道我再也沒有辦法拿劍。”

    “所以你就走了？”

    “對，哪怕我被十二卿所殺，我也死得其所。後來我遇到落霞，她既溫柔又善良，隻有和她在一起，我的心才是平靜的。所以當我看到你的時候，心裏很是震驚。不過轉念一想，該來的還是要來，隻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沒有下手。”

    沐秋水沒有說話。

    遊原敬接著說：“你居然會對刺殺的對象存有仁慈之心，可見，你也不是一個做刺客的料，仁慈之心最終會害死你。”

    沐秋水不在意這些，她問：“所以，那個派你殺秀才的買家是誰？”

    遊原敬說：“你對這感興趣，可見你的仁慈之心在作怪。我告訴你，他是鄭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