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沐秋水從青樓出來走了一段後，卻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仿佛被人盯梢。

    然而這種盯梢若即若離，何況她過去並沒有來過曹州城，更不可能有仇家，因此，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城內的風聲過了三四天終於鬆緩下來。她準備去找何公子事，卻得知他一早已經離開曹州。她心裏狐疑，怎麽走的這樣巧。

    因著見苗姑和去賭坊的那一次，沐秋水身上所帶的銀兩已快花光，不得已，她考慮還是先回順天府再從長計議。

    當她在客棧結賬時，那種似有似無的感覺卻還是出現了。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暗中窺伺著她。

    沐秋水心裏一緊，恐怕是米老板派來的人。敵暗我明，不可糾纏，要快些離開。

    然而窺伺的目光如影隨形，她穿街走巷一直行到一個僻靜處，這才鎖定了那個跟蹤她的人。

    她誘使那人跟著自己到了一僻靜處，便突然而然一把擒住那個男人，在他還來不及掙紮的瞬間，就掏出軟劍纏住他的脖子，將他製服在地上。

    “你是什麽人？”

    “我，我就是個混江湖的。”

    “誰派你來的？不說我就殺了你！”宋掌櫃之死的迷霧重重，以及接連多日被跟蹤而惹起的怒火，已經使她失去耐心。

    “別動手，別手動。”那個男人喊道。

    “快說！”

    “是……是米老板。”

    果然是他。

    沐秋水聽完，心一橫，割斷這人的脖子。

    當晚，她就直接闖入米老板的宅院，已經來過一次，要再悄悄潛進來實在不是難事。門口的兩個守衛很容易就被弄倒，她聽到屋子裏傳來一陣很不和諧的響動。

    這種聲音，是男人的聲音，她在關雎樓也曾聽見過，但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還伴著女子的低泣聲。

    她悄悄推開門進去，屋內燈火昏暗，那張大床鋪上/纏/著兩個人。一個是肥頭大耳的米老板。他的體格如此巨大，沐秋水差點就忽略他的身/軀/~底下還有一個纖/弱無骨的少女。

    那少女睜著一雙空洞的細眼，留著眼淚，間或抽咽兩聲。

    她看起來和沐秋水一般大，長得也很相像，隻是她更瘦弱病態一些，蒼白的皮膚顯示出她的生活狀態並不如意。

    少女的身上還有被皮鞭抽打過的痕跡。為什麽是皮鞭？這不難猜，因為床底下就躺著一條。

    米老板要征~服一個這樣柔/弱的少女根本無需動用到皮鞭，這顯然是為滿足他病/態的需求而做。

    她可能就是沐秋水謊言中的那種人，家中有一個病危的老父需要贍養，或者，是別的什麽不堪經曆。

    沐秋水正兩難間，忽然聽到米老板一邊/聳~/動~著肥胖的身軀一邊說：“不許再哭，你爹早就把你賣給管老板，都伺/候他幾個月了，在我麵前還裝什麽。如今他把你送給我，你就是我的人。要是再哭，我就把你賞給下麵的。”

    少女被他死死/抱在懷裏，簡直像要窒息。

    沐秋水從門口走上兩步悄悄到了床邊。

    少女忽而發現了沐秋水，可眼神卻是波瀾不驚。

    她就像已經死了。

    在如花的年紀，出於某種明顯的原因，被家人賣給一個並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惡/心男人。她會被徹底玩~弄/然後丟棄，她可能會自殺，也可能陷入更深的泥沼中。是怎樣狠心的父親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忽然男人發出一陣顫/~抖~的聲音，沐秋水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抽出軟劍就纏上他脖子。

    少女還躺在那裏，沉默地看著她。

    “讓開。”沐秋水壓低聲音，忍住惡心命令道。

    米老板受了驚嚇，緩緩離開少女的身~子，轉過頭來看清來人，不禁惡聲罵道：“都他~~媽是一群吃白飯的！”

    少女終於爬起來，抓過布衾遮住自己的身/體。

    沐秋水捆住男人，又用布團塞住他嘴，說道：“你派人來殺我。”

    米老板瞪大眼睛看著她。

    沐秋水正考量應該怎麽對付他時，少女忽然抓起地上的鞭子衝過來，一鞭抽在米老板的身上，米老板痛得弓起身體。

    少女並沒有停止的意思，裸/著/身體，一遍遍狠命抽打這個虐待她的男人。

    一直到少女用盡力氣，米老板被打得皮開肉綻倒在地上哼哼，沐秋水才將少女推開，微微彎腰對他道：“如今不殺你也不行了。自作孽不可活。”

    出於求生的本能，米老板忽然瞪大眼睛扭動起來。

    沐秋水不會給他留下生機，她讓他躺倒床上去——免得血順著木地板的縫隙流到樓下讓人發現，然後用劍割斷他的脖子。

    沐秋水無法忽視少女看著她的雙眼，就像看到救世主一般。她扯過布衾給女孩披上問：“你要回去嗎？”

    少女低下頭小聲說：“他們會找到我，爹會打死我。”

    “你多大？”

    “十七。”一樣十七，女孩看起來卻比她嬌弱很多，還矮半個頭。

    沐秋水溫柔地笑笑說：“那你和我一樣大。”

    少女驚訝地看著她，眼中除了絕望，終於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情緒。她非常意外，一樣是十七歲的年紀，麵前這個人卻是麵對米老板那樣的惡棍，也能來去自如、無所畏懼。她忍不住開口央求：“姑娘，你帶我走吧。”

    沐秋水有些為難道：“我要離開曹州城，你……”

    “讓我和你一起去吧，給你做丫鬟也行。求求你了。”少女說著就跪了下來，哭泣著、顫抖著。

    “別這樣，你起來，”沐秋水連忙扶起她，看她怯生生的樣子像一株風中的蘆葦，不禁心生同情，思忖片刻問：“那……你可願隨我去順天府。”

    “我願意呀。”

    那好吧，反正也要暫時離開，不如先把這可憐的姑娘帶回家中。沐秋水問：“那你要不要和家人說一聲？”

    姑娘咬咬牙說：“我不願和他們再有往來。”

    沐秋水不欲再探究背後的故事，又問她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小聲道：“我姓蘇，沒有名字。”

    沐秋水並不意外，她斟酌片刻說：“我給你起個名字好嗎？”

    女孩點點頭。

    “……今日春分，小春這個名字，你覺得可好？”

    女孩眼光一亮，喃喃道：“蘇小春，我喜歡……我也有名字了。”

    沐秋水從自己的褡褳中翻出一件衣服給她穿上，說：“你跟緊我，不要多說話，多餘的動作也不要有，我帶你出去。”

    小春乖巧地點點頭，二人便趁著夜色悄然離開了米老板的小院。等到城門一開，便立即出了城。

    路上路過快活林時休整了一下。

    “快活林”是從曹州通往京城的路上，一處沒有城郭的小村落，裏麵有酒樓、客棧、青樓甚至赤腳醫生的簡陋醫館。

    來往客商若是趕不及進入城鎮，便會在此地短暫歇腳，偶爾也有一些逃犯藏匿於此。

    沒有戍衛和兵丁，雖然叫快活林，而且也向附近的衙門交稅，但它其實並不是朝廷設立的城鎮。它完全由各種商人自建的酒樓等建築圍合起來，成為一個野生村落。

    兩人半路休整過後，便直奔順天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