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水親眼看著顧長溪結算了房錢出了城門，這才一個人放心地回到客棧，靜靜等著明日的來臨。

    朱雀巷並不難找。

    她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到半個時辰，在巷口對麵的小集市磨蹭了一會，看到有人進去之後一直沒有出來。她猜測那就是接頭的人，這才決定進入巷子。

    巷子中破籮筐、木箱疊了一堆，倒是個很好隱蔽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她見一堆竹筐後露出一個人的後腦勺，便朝他走了過去。

    “怎麽還不來，莫不是失手了。”那人嘟囔著，一回頭正看見她現在他身後。

    這人立時明白郭燦失了手，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扭頭就要向著另一邊逃跑，沐秋水已經趕上一腳踢在他尾椎股上，痛得那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她竄上去踩住他的腰，細細看他半天，確認並不曾見過此人。

    她思索一番才問：“你是替誰做事？”

    “姑娘說什麽，”那人辯解道：“我隻是路過，你怎的打人！？”

    她心中火氣，抓著他的頭往地上“嘭”地一砸，仍舊是問：“誰派你來的，你替誰做事？”

    那人額頭紅了一片擦出血來，卻還是不改口堅稱僅僅是路過。

    沐秋水將那人上下檢查一番，從他身上摸出一把魚腸劍問：“青天白日的，帶著兵器做什麽？”

    “防身而已，不行嗎？”那人嘴硬道。

    沐秋水將劍狠狠戳進地裏，劍鋒擦過那人的耳邊割斷一簇頭發，她威脅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怎麽回事？郭燦你是找來的。”

    “郭燦是誰？我不認得。”

    “少裝傻，快說，說完放你走，否則這劍就要戳進你身體了。”沐秋水說著便就拔出劍來抵著對方的後腰。

    “……姑娘……你真是冤枉我了……”

    她看出這人軟硬不吃，根本撬不開他的嘴，一時沒有對策。思量片刻換了一副客氣的樣子說：“是我弄錯了，抱歉，你走吧。”

    那人從地上爬起接過自己的劍，猶疑地看了看沐秋水的神色——後者的神色毫無破綻——便匆忙朝巷子外跑去。

    那人專挑人多的地方漫無目地閑逛，沐秋水知道他是怕自己跟蹤，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至少過了一個時辰，那人才定下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她見他進了一處簡樸的宅子，過了許久才慌慌張張出來，臉上是一個紅紅的巴掌印。顯然是上頭的人不滿意他的辦事成果。

    這時從宅子裏又出來一個人。

    這正是從前給米老板做護衛的那個小廝，她曾逼問過他米老板的仇家。他和巷子裏的那人同時出現在這裏，莫不是當初就是他在某人的授意上製造了窩棚的火災。

    沐秋水悄悄跟上這小廝，逮著機會把他拉到一旁。

    “怎、怎麽又是你啊。”那小廝顯然非常驚訝於她的出現。

    沐秋水壓低聲音說：“是你吃裏扒外害了宋掌櫃。”

    小廝瞪大眼睛不解地看著她，終於明白過來她的殺意，慌忙道：“你不要亂說，我沒有做過！”

    “那你怎麽解釋你從那宅子出來的？”

    “那是梁掌櫃的宅子，小的如今替他幹活，從那出來有什麽奇怪！？”

    “哪個梁掌櫃？”

    “梁無財，梁掌櫃。”

    沐秋水愣了片刻反問：“是買下城北那片廢墟的那個？”

    小廝點點頭。

    沐秋水啞然，莫不是為了得到城北的地而起意殺人？可據三姑娘的話說，梁無財除了貪財但為人還算上到，難道是對外做出的假象？

    她又低聲問小廝：“你如今替梁無財做什麽？”

    “跑跑腿的小夥計而已，哪像以前替宋掌櫃做事時候這麽貼心，我到底是新來的。”

    “你怎麽會替他做事？”

    “以前替宋掌櫃做事知道不少門道，梁掌櫃這不正要大展拳腳，所以就收了我。姑娘問這麽多幹什麽，出什麽事了？”

    沐秋水見他的樣子不像是故意裝傻，於是問：“你不知道出什麽事了？”

    小廝搖搖頭。

    “你不知道我在曹州？”

    小廝哭笑不得道：“姑娘來去無蹤的，小的怎的能知道？”

    沐秋水心中明了，梁無財雖然用這廝做事，卻並不把他當做心腹。最不可見人的事，他另有信任的手下可指派。

    於是她問：“梁無財此刻可在？”

    “在。”

    “帶我去見他。”見小廝疑慮，她又說：“我跟著你進去，不用和門口的人說是誰，就說梁無財派你帶我去見他。”

    小廝也是個機靈的人，覺出事情不尋常來怕牽連自己，便告饒道：“姑娘饒了我罷，要找梁掌櫃姑娘自己去求見就行，何必……”

    沐秋水冷笑一聲道：“宋掌櫃待你如何？”

    小廝點點頭：“哎……那是沒的說。咱們這些貼身跟著的人，哪一個他都不會虧待。”

    “宋掌櫃的死，和梁掌櫃有脫不了幹係。”

    小廝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道地望著她，沐秋水便把前夜客棧刺殺的事說了一通。小廝聽完忽然嚷道：“莫不是為了那事！？”

    “什麽事？”她急需更多的證據佐證自己的猜測，於是緊張地問。

    “那時升平賭坊的米老板和我們掌櫃……也就是和宋掌櫃鬧了不快，是請的梁掌櫃做中間人調停的。”沐秋水示意他接著說，小廝便娓娓道來。

    原來宋掌櫃當時特意請了梁無財做調停，梁無財又是個慣於樂的做好人、兩頭沾利的那種人，於是便欣然接受。

    調停的結果宋掌櫃和米老板都很滿意，宋掌櫃便封了不少銀子答謝梁無財。沒想到梁無財認為自己對宋掌櫃幫助頗大，並不滿意他給的錢數，特地到窩棚找到了宋掌櫃，要他多給兩倍的價格。雙方便起了爭執。

    “怎麽上次沒聽你說過？”沐秋水問。

    “嗨，這是小事。那次之後，梁掌櫃就帶了禮上門賠不是，這……誰會當一回事。”

    沐秋水放開他道：“帶我進去，我要見梁無財。”

    這小廝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主，想了片刻便點點頭，複又補充道：“姑娘，進去了弄明白再動手，萬一錯怪了梁掌櫃，我還怎麽在道上立足。”

    沐秋水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