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依著沐秋水的話，二人果然順利進了宅子。

    “掌櫃的在哪？”小廝拖住一個丫鬟問。

    “在書房發脾氣呢。”丫鬟回答。

    二人說話的檔口，沐秋水迅速觀察周圍，見院子裏還有兩個在玩耍的女孩兒。

    丫鬟走開，沐秋水問小廝道：“那兩小女孩是梁無財的孩子？”

    “是，他老婆年頭還給他生了個兒子。梁掌櫃在書房，去嗎？”

    她對小廝點點頭，兩人便往書房走去，叩響門框裏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廝說：“梁掌櫃，是我韓六。”

    “進來。”裏麵那個人沒好氣的說。

    韓六應了一聲，推門進去又關上門。

    “你怎麽又回來了？這是誰？”梁無財看見韓六身後跟著進來一個女子，頗為意外地問。韓六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沐秋水已經上前一步道：“我是宋掌櫃的朋友。”

    “宋……”梁無財在一瞬的疑惑後忽然皺起眉頭，退後一步道：“你有什麽事？”

    “我有一些很重要事要問一問你。”

    對方轉了一副和藹的樣子道：“請說。”

    沐秋水壓抑住對於探求真相的急躁，深吸一口氣道：“你聽說你和宋掌櫃是朋友，關於城北窩棚的火災我有些事情想請教。”

    “哦，”梁無財緩和下來笑著說：“那不是意外嗎？姑娘是宋掌櫃的什麽朋友？”

    “我是他外侄女，你不知道的。聽說是你買下了窩棚那片地？”

    梁無財點點頭。

    “這倒有意思了，”沐秋水笑笑說：“二位不是起過齟齬？如今閣下撿了大便宜，不怕旁人猜測其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

    梁無財臉色微變：“這是什麽話？我同宋掌櫃一向交好，什麽時候有過不快。”

    “為宋掌櫃和米老板調停，你從兩家都拿了茶禮。米老板給的多一些，宋掌櫃給的少了，閣下不是還為此大方脾氣？”

    梁無財沉下臉色瞟了韓六一眼，韓六噤聲站在一旁，沐秋水也瞟他一眼笑笑，又對梁無財道：“這事知道的人不多，蓋是因為閣下慣會交際做人，見宋掌櫃手頭不肯鬆就馬上轉了態度，當真是機靈。

    隻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情雖然沒有傳出去，可是當時守在門外的護衛卻聽得一清二楚，韓六，是不是？”

    韓六尷尬地說了一聲“是”。

    梁無財咬著牙說：“那又如何，不過是一樁小事，你說的好像是我為吞城北那片地買凶殺人一樣。”

    “你沒有？”

    “你說話可要有真憑實據。”

    沐秋水逼進一步道：“前日晚上，在下住的客棧屋中潛進一個人，想先用迷魂香藥倒我再取我性命。我就奇怪，一個碼頭搬貨的雇工，怎麽有門路又怎麽出得起買迷魂香的銀兩？

    今日我到了朱雀巷，見到那個和這雇工接頭的買家，一路跟著他親眼見他進入你府中。你可能告訴我這又是什麽緣故？”

    梁無財臉色煞白，退後兩步道：“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沐秋水“唰”一聲抽出軟劍道：“兩個多月前我也在曹州，宋掌櫃死後我便多方查探，不知觸動了誰的利益，居然派人尾隨暗殺我。那人臨死前說是升平賭坊的米老板指示，可是我從賭坊的二當家那裏得知，米老板根本沒有做過。

    這次我又出現在曹州，那真正要置我於死地人以為我還是專為此時而來，不惜鋌而走險又要痛下殺手。還請你賜教這凶手是誰？”

    梁無財聽到此處再也憋不住謊，張開口就要大聲叫人。沐秋水一甩手拿軟劍纏住他脖子道：“你要再叫，我這就給你一個了斷！”

    “老爺，是不是你找我？”門口有丫鬟問。

    沐秋水壓低聲音說：“叫她走開。”

    梁無財隻好依言照辦。

    沐秋水憑借他的反應已然可以確認猜測，他便是那個製造火災的幕後主使者。

    “你為什麽殺宋掌櫃？為了城北那片地？”這個可能似乎比較合理。

    梁無財貼在牆上沒有說話。

    沐秋水朝他肚子狠狠砸了一拳。

    梁無財悶哼一聲說：“我、我才不會為拿一片地而殺人，那片地純粹是意外所得。我殺他是因為他膽敢瞧不起我。

    升平賭坊背後的是誰你可知道？是東市的七爺。誰敢得罪？我替他擺平和米老板的矛盾，老東西居然隻給我區區五十兩，當我是乞丐？我呸！我找他多要一些，他居然還一本正經指責我貪心？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沐秋水回頭望了韓六一樣，後者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她回過頭神色陰森道：“就為了這點事？”

    “這點事？”梁無財全然沒有開始的和藹樣，轉而冷笑：“姑娘真是年輕不經事，這不是小事，是大事。一點點銀子就給我打發了，我以後還怎麽混？不過我沒想到居然能借你的手殺了米老板，米老板也不過給了七十兩。”

    “第一個殺手果然是你派的？”

    “是，我特地囑咐他，要是被你擒住就說是姓米的派去的。你倒好，直接殺了他。”

    “你不過動動嘴皮子的功夫，就能白得一百多兩銀子。你若不滿意數目，以後和他再不往來就是，何苦麵上還裝得人模人樣，背地裏卻痛下殺手！？簡直可惡！”

    梁無財譏諷道：“裝什麽，你不是也因此誤殺了姓米的那貨，這算不算濫殺無辜？”

    沐秋水已是怒火中燒，手上就要使力抽緊軟劍。

    一旁韓六看著梁無財眼珠子上翻和他脖子上滲出的血，連忙阻止道：“姑娘萬萬不可在此下手啊，到時候你一走了之，我可慘了。”

    沐秋水聞言鬆了力，又聽到院子裏傳來嬰兒的哭聲，心裏煩躁難以決斷。想了許久問韓六道：“你會不會寫字？”

    “會，寫的不好看。”

    “會寫就行，你去桌邊，我說你照著寫。”沐秋水製服著梁無財不便移開。

    韓六連忙照做，按著她的口述寫下一份供詞，又得了她吩咐去衙門找人過來捉拿梁無財。

    “過去簽字畫押。”待韓六走後，沐秋水命令梁無財道。梁無財自然不肯，眼看就要掙紮起來，沐秋水又道：“我實話告訴你，你若不從，我就隻能殺光你全家替宋掌櫃報仇。你若簽下供詞，我保證不碰你家人一根汗毛。”

    梁無財甕聲甕氣道：“你若真像你說的會殺我全家，何必還弄這麽一出。”

    “你大可以用你兒女的命來賭一把，看看你若不簽我會怎麽做。”

    梁無財盯著她陰沉的臉半天，終於還是沒有辦法不顧兒女的性命，答應簽字畫押。

    沐秋水將他捆到桌旁，又將供詞遠遠放開，悄悄從院牆離開梁府。出了院子也沒離遠，直到看到韓六帶著官差過來，官差又押了梁無財走，這才終於了卻一樁心事準備離開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