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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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張媽媽找過來了,說是夫人和雷大太太在找兩位姑娘了呢。”阿喜急慌慌跑來報告,方采蘩趕緊大聲招呼水榭裏的兩個人,方采蘩和雷三姑娘會合後一道往外走,陸驥和申衡卻從另一邊出去。
方采蘩她們沒走多久就碰到了聯袂而來的雷大太太和胡氏,方采蘩不禁和雷三姑娘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慶幸神色。兩個當娘的沒看到未來女婿,想問又不好問,索性裝聾作啞。
到了花廳之後,陸驥和申衡裝作從方誌遠的院子那邊過來的樣子走了進來。大家又說了一通話之後,申衡婉拒了胡氏留飯的邀請,拉著陸驥告辭。兩個人走出方家,正好碰到了從自家宅子那邊過來的莫家父子。申衡少不得上前招呼。莫澍道:“衡哥兒這是去看雷家姑娘了吧。”申衡笑道:“是,奉家祖母之命給英姐兒送一瓶藥膏。”
人家一個二個地這都有了未婚妻,唯獨自己的兒子還沒動靜,莫澍不禁歎了口氣,眼珠子眨巴著不知道在打著什麽主意。
回到自己院子,方采蘩將丫頭婆子都打發了,屋內就剩自己和雷三姑娘,然後玩笑地審訊她申衡都和她說了什麽。雷三姑娘忸怩了一下就招了,掏出兩個藥瓶子,說是申衡拿來的冰肌膏。
方采蘩驚道:“好家夥,一下子居然是兩瓶,上次陸家還是托謝將軍夫人才弄到一瓶,申家的人脈還真是廣啊。”
雷三姑娘羞答答地道:“這個,一瓶是申家祖母想法子弄到的,另一瓶是他從一個朋友那裏花大價錢買來的。他說我受傷的地方比較多,怕隻有一瓶我會省著用然後留疤。”
方采蘩壞笑:“哈哈,看不出來申衡這家夥居然這麽細心周到。老實交代,你們還說了什麽!”被好友取笑了,雷三姑娘反倒大方起來,道:“也沒什麽,就是說了成親後去衛所的事情。他讓我別擔心會過苦日子,說家裏會提前打點好的。我就說即便過苦日子我也不怕,無論他去怎麽偏僻的地方我都會陪著他。”
方采蘩擠眉弄眼:“郎情妾意,真叫人羨慕。”雷三姑娘捶了她一下:“說的是你自己和陸少將軍吧,你才叫人羨慕呢。”方采蘩嘻嘻地笑:“咱們兩個都很幸運,都叫人羨慕。”
雷三姑娘的傷勢痊愈了,雷家母女準備啟程返回潭陽,婚期在即得趕緊回家準備嫁妝。孫玉琴頭天晚上就來道別,大家湊在方采蘩院子裏說話,然後孫玉琴道:“潭陽那邊趙家和梁家差點撕破臉了,你們聽說了嗎?”
雷三姑娘一驚,茫然道:“什麽時候的事,我沒聽說啊。”孫玉琴道:“那事兒應該是發生在你和你娘赴京之後吧,我也是昨日收到那邊的書信才知道。”
方采菱覺得奇怪,道:“趙家和梁家,他們兩家平日裏來往較多,兩家交情不差,為了什麽事就要撕破臉呢?”方采蘩卻從孫玉琴的神色中猜測這件事隻怕不簡單。
孫玉琴哂笑道:“為了什麽,為了爭女婿唄。”爭女婿,這也太驚悚了吧,見三個姑娘都睜大眼睛看著自己,孫玉琴趕緊細說起了緣由。
梁家二太太的娘家不是勇國公府嗎?然後前些日子,,她的表弟誠意伯途經潭陽,順便就來梁家看望表姐,適逢梁家老太太六十大壽,潭陽城裏有頭臉人家的女眷就都來賀壽。誠意伯已過而立之年,原配夫人去年病故,尚未續弦。梁二太太想將自家的小姑子說給誠意伯做填房,然而卻被趙家截了胡。
誠意伯這次還帶了自己四歲的幼子來梁家,趙紫槿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在梁家的花園子哄得誠意伯的幼子眉開眼笑,離了她就鬧脾氣。次日在街上,趙紫槿又“巧遇”了誠意伯父子,然後誠意伯幼子撒潑打滾非要拉著趙紫槿跟自己一道走……之後誠意伯就婉拒了梁二太太讓自己娶梁家閨女做填房的提議,轉而請她幫著自己求娶趙紫槿。梁二太太苦勸無果隻好同意。
雷三姑娘目瞪口呆,半晌道:“給人家做填房,對方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趙二姑娘和咱們年歲差不多,那男人大了她十多歲吧!”
孫玉琴道:“我聽我家婆婆說,誠意伯今年三十三,整整大趙紫槿十五歲。”
方采菱道:“年齡大這麽多還不算,之前去勇國公府聽他們家的老太太說了一嘴,誠意伯似乎有好幾個孩子了,最大的有多大了我忘記了。趙紫槿一去就給人做後媽,趙大太太不是素來精明嗎,怎麽會同意這門親事?”
方采蘩暗道:她怎麽不會同意?沒有趙大太太這個高人在背後指點,單憑著趙紫槿,哪能從梁家手裏搶走誠意伯?
孫玉琴道:“誠意伯有五個孩子,三個嫡出兩個庶出。嫡出的大姑娘跟菱姐兒你差不多大,明年就及笄了。”雷三姑娘捂嘴驚呼:“這也太大了吧?趙二姑娘嫁過去成日裏麵對這麽大的繼女,多不自在啊。”
孫玉琴道:“不自在又如何,聽說誠意伯府的老太太不大管事,府裏兩個姨娘又不和,如今急需一位當家太太主持中饋,趙紫槿冬月間就要嫁過來呢。”
方采菱笑:“這麽急,哈哈,英姐姐,我還說你比我姐姐後定親卻先成親,沒想到趙紫槿又將你比下去了。”
孫玉琴搖頭道:“趙家隻看到誠意伯是勳貴之家,卻不知道他家後宅有多亂。老太太不管事,兩個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且各自生了一個兒子。誠意伯嫡長子是個病秧子,嫡長女小小年紀卻極其精明有手段,最小的幼子也是嫡出。趙紫槿嫁到這樣的人家,想過舒心日子,太難。”
雷三姑娘難過地道:“難道趙家事先都不打聽一下嗎?這不是將趙二姑娘往火坑裏推嘛。”
方采蘩哼了一聲:“他們家眼下最急切的是攀上權貴,隻要對方是有些實權的勳貴人家就行。不是說趙大太太當初就一心將趙紫槿嫁給忠順伯世子嗎?如今閨女一下就能做伯爺夫人,完全是求仁得仁得償所願。你在這裏替人家惋惜,人家自己卻很是高興。”
孫玉琴點頭:“就是,就是因為趙家吃相太難看,梁家才會差點和她家翻臉。”
次日送別雷家母女,申家方家陸家的女眷都出動了,送完了人,於氏又拉著方家母女陪自己去巡視了幾家鋪子,大家在街上逛了好一通才回府。方采蘩不知道,有輛不起眼的馬車一直在跟著自己這一行人,車內一道視線始終鎖定在她身上。
“叫明氏來見我。”青年一回到府裏就讓小廝去喊明氏。明氏到了之後給青年行了禮,然後恭謹地站在一旁。青年道:“你當初在潭陽,跟著方家老太太,應該沒少和潭陽城裏各高門貴戶家的女眷來往吧。”
明氏點頭。青年讓明氏說說方家都跟哪些人家時常來往,那些人家和方家的關係如何。
等明氏說完,青年道:“如今孫家嫁到京都的姑娘跟方家走得勤,雷家的三姑娘又許給了申簡的次子很快也要嫁過來,還有趙家的二姑娘很快就要給誠意伯這個鰥夫做填房了。方采蘩輕易不出門,今日好不容易露麵了,卻圍了一大堆人,根本無從下手,我想能不能通過這些人引她出來,然後再尋找機會。”
明氏沉吟道:“容小的想想,雷家這裏估計很難,孫玉琴那邊也不大好弄,倒是趙紫槿,這個人素來……”
陸驥的師傅托陸家關照的郭家人終於抵達京城,這一家子攏共七口人,分別是守寡的婆媳,二十三歲的閨女,二十一歲的啞巴兒子,十二歲的長孫,九歲的孫女以及五歲的幼孫。
經過商談,十二歲的郭孝義被安排進了陸家的玉石鋪子做學徒,萬掌櫃親自帶他。九歲的郭孝賢就讓她陪著陸騏玩兒。習過武的媳婦文氏和小姑子郭月暫時就跟在方采蘩身邊。老太太孟氏就在家看著幼孫。至於雖然不能說話卻身手不錯的啞巴郭雷則被方修文要了去,明氏還沒找到,不在遠哥兒身邊放個高手護著,他這心裏始終是不踏實。
郭月據說是尚未過門,未婚夫就意外身亡,此後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家,加上家中又是這樣的情況,就發誓一輩子不嫁,留在娘家伺候老母。胡氏和於氏對此不勝唏噓,兩個人商量著若是有那合適的男子就撮合著,姑娘家哪能一輩子不嫁人。
莫家的宅子翻修工程進行了幾個月,總算是竣工了。下人和家具什麽的買好之後,莫澍選了個吉日,父子兩個就正式搬了進去,而陸驍也正式認祖歸宗,改名莫驍,改口喊陸家夫婦伯父伯母。
為了慶祝自家搬入新居,莫澍少不得要宴請一番,陸家謝家申家方家是肯定要請的,頂頭上司長信侯還有京衛指揮使司的同僚以及其他舊日袍澤也是不能不請的,而莫驍五城兵馬司的同僚也是不能落下的。然後英王爺得知此事,也親自上門來道賀。
莫家沒有當家的女人,於氏連氏胡氏還有方家姐妹都被請來幫著招待客人。客人比較多,而莫家新買的下人好些規矩都還沒學會,場麵未免有些亂。弄得英王爺都忍不住打趣莫家父子兩條光棍,委實不是事兒,要麽就做老子的趕緊續弦,要麽就做兒子的趕緊娶媳婦。
莫澍重申自己不想續弦,也不想逼兒子,橫豎這小子已經答應了二十歲之前一定說親。他這番言辭惹得在場的軍漢們齊聲大笑,說這麽好的宅子卻沒有女主人,他父子簡直是暴殄天物。
客人們走了,需要收撿整理屋子和各類東西,陸家和方家的下人都需要幫忙,兩家主人就暫且留下了。天色尚早,大家去了莫家的花園子閑逛。莫家這宅子沒陸家的大,但比起方家的則略寬些,尤其是花園子,布局比陸方兩家的都合理。
主人家原先栽種的花草都保存了,這時節好些花兒正怒放爭豔,煞是好看。陸騏和自己新來的玩伴郭孝賢蹲在一大片鳳仙花從中,兩個小姑娘各自撿了塊石頭將摘下來的花兒放在石桌上捶,然後將搗出來的汁液塗在指甲上。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好好的花兒怎麽能這麽糟蹋。”方誌遠從後麵衝過來,大聲指責著。“我們在用花染指甲。”陸騏邊說邊將塗得紅紅的指甲伸出來,道,“好看不?”方誌遠看了看,點頭道:“好看,指甲紅紅的,越襯得你的手白白的。”
“我的手白嗎?和采蘩姐姐比起來一點都不白好不!”陸騏不高興地道。方誌遠認真地道:“沒有,我覺著你比當初來京城的時候白多了,嗯,模樣似乎也好看多了。”陸騏歪著頭,眨巴著眼睛道:“當真?”方誌遠重重點頭:“騙你是小狗。”
郭孝賢塗了紅指甲,急著去給自家老娘和姑姑看,和陸騏說了一聲後就跑了。剩下陸騏和方誌遠坐在石凳上說話。方誌遠眼尖地看到陸騏腰間的荷包換了,便道:“你怎麽換了個這麽醜的荷包,原先我二姐給你做的那個多好,為什麽要換這個戴著。”
陸騏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道:“果真很醜嗎?我就知道我娘是在騙人。這是我自己做的,我說醜我娘偏說好。你看我是不是很笨,采菱姐姐幾乎是手把手地教我,可我就是繡不好。你看這花瓣,針腳太不平整了。為了做這醜東西,可憐我的手不知道被戳了多少針孔。”
方誌遠後悔自己說錯話了,忙道:“你娘沒說錯,其實也還好了,主要是我二姐做的東西太好了,你的本來不差跟她做的一比較就顯得差了。”
陸騏哼了一聲:“什麽還好,你跟我娘一樣都在騙我罷了。”方誌遠道:“沒有,我真沒騙你,你這個真的做得不錯。”陸騏一揚眉:“你要真的覺著做得好,那我給你一個和這個同時做的荷包,你要是敢掛在腰間不摘下,日日帶著去學裏念書,我就相信你說的是心裏話。”
方誌遠滿不在乎地伸手:“拿來,誰不敢帶誰就是小狗!”陸騏道:“我放在家裏沒帶在身上,回頭就給你。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誰不敢帶誰是小狗。”方誌遠重重點頭:“我發誓說到做到。”
陸騏被莫家花園的鳳仙花迷住了,方采菱卻被那一大片紫薇花給吸引了。方家花園子也栽種得有紫薇花,但不像莫家的這麽成片且開的這麽濃烈。她本來和方采蘩在池子那邊看睡蓮,但見陸驥望著這邊一副想過來和方采蘩說話的架勢,就識趣地避開了,然後一頭鑽到了紫薇花林裏。
“娘,兒子今日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咱們搬了新宅子,這宅子很寬很大。難過的是從今往後我就再也不是陸家的兒子,我隻能叫陸家的爹爹和娘伯父伯母了。娘,他們說咱們家暴殄天物,這麽好的宅子卻沒有女主人。娘,您要是活著該有多好。咱們家如今富貴了,您再也不用擔心我會挨餓,您生病咱們也不愁請不起郎中。可惜,這麽好的宅子您卻享受不到,您說您的壽命怎麽就這麽短呢?”
花林子深處有人在喃喃低語,語聲哽咽,聽著叫人難過極了。這聲音聽著有些古怪,方采菱不能確定是誰,便好奇的走了過去。才發現那邊有張長石凳,登上坐著一個人,那人聽到方采菱的腳步聲立馬抬頭看過來,卻是莫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