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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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退了黑衣人,青年猶自怒氣難平。小廝偷偷抬眼看了看臉色陰沉的主子,大著膽子上前道:“爺,事已至此,您再生氣也沒用,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怎麽遮掩這回事,這事鬧得這麽大,若是讓王爺聽到什麽風聲,那才是大大的不妙了。”
青年道:“遮掩,還要怎麽遮掩,京兆府那邊不是已經相信是拐子做的了嗎?放心,這事怎麽也不會查到爺頭上來。”
小廝道:“外頭人不會想到爺頭上,可家裏人就難說了。爺就那麽肯定那位明氏不會將爺的心思告訴三姑娘知道?那女人精明狡詐遠勝常人,爺不要忘記三姑娘才是她真正的主子。三姑娘若是知曉了爺一心將那方采蘩弄到手,就是再遲鈍,也會猜到這件事是您指使人做的。”
見青年凝眉不語,小廝以為他聽進了自己的話,接著道:“爺您別怪小的多嘴,大爺沒了五六年了,照說王爺早該請封您為世子了,可王爺愣是沒請封。如今四爺是越發地得王爺歡心了,三姑娘是和四爺一母同胞的,她的心思自然是和她那親娘費氏一樣,一心捉住爺的把柄,爺在這上頭還真得仔細著。”
青年道:“你說的這些爺豈能不明白,不過明氏那裏你不用擔心,除了爺捏著她致命的把柄之外,她一心報複方家人的心願你說是靠著三丫頭更容易實現還是靠著爺更容易實現?”
小廝道:“自然是靠著爺,三姑娘能有什麽本事。”青年道:“這不就夠了,你也知道明氏精明狡詐,人家不可能連這個都想不到的。唔,去給我喊她過來。看來蠻幹真的不行,還得通過她這邊想法子才行啊。”
莫驍回到自家府上的時候,莫澍還沒睡,好歹也是中秋節,家裏即便沒有女眷,父子兩個總得供奉一下月神娘娘,裝裝樣子賞賞月。
然而聽完兒子講了早先在杉河放河燈發生的禍事,莫澍哪裏還有賞月的心思。讓婆子們擺了香案月餅瓜果之類,拉著莫驍胡亂上了兩炷香之後就叫撤了,然後爺倆一道談論陸方兩家女眷河灘遇襲一事。
“好險,菱姐兒這孩子差點就叫人給砍中了。說起來這孩子這陣子還真是八字流年不利呀,先是叫一頭瘋牛給害得墜落懸崖,然後又差點挨了刀子。”莫澍素來關心方采菱,聽莫驍說起當時危急情況,聽得是心驚肉跳。
莫驍至今回想起來也是一陣陣後怕,黑衣人那一刀直奔方采菱的肩背,方采菱身子單薄,假如自己當時稍微慢上一步,那樣的一刀對方采菱來說絕對是致命的。雖然方二這家夥牙尖嘴利惹人恨,可莫驍卻從來沒想過要讓她死。
那樣俏麗靈動生氣勃勃的姑娘,若是就這麽香消玉殞了,該是多麽令人惋惜的一件事情。還有,原來姑娘家的身子是這樣的,軟軟的柔柔的,且帶著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即便是情急之下的短暫擁抱,莫驍還是驚詫於那份叫人心悸的感受。
“這孩子這次兩隻腳都傷到了,我得親自去看看去。嗯,明日就叫婆子們準備些禮品,驍哥兒,你明日一下衙就趕緊回府,陪我一道去方家吧。”莫澍叮囑兒子,卻半天卻沒得到回應,不由抬高了聲音又說了一次,這才將陷入沉思中的兒子喚醒,莫驍茫然道:“您說什麽?”
莫澍不高興地道:“我讓你明日早些回府,然後陪我去方府探望菱姐兒。”“我不去!”莫驍一口就回絕了。這當口讓他去方家,還不如殺了他。撇開胡氏可能會尋他的麻煩,單是想著麵對方采菱的尷尬他就頭皮發麻。
莫澍氣道:“臭小子!原來上回你告訴老子和菱姐兒講和了是騙老子的,其實你們根本沒和好!”莫驍本想辯解,想了想又閉緊了嘴巴,覺得讓自家老子這樣認為也好,省得他逼著自己去方府。
誰知莫澍接著道:“這回可由不得你,你不去也得去。菱姐兒可是遇上了差點喪命的大事,你都不去問候問候,怎麽都說不過去。”
莫驍扶額:“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爹爹您是該去瞧瞧。而我才剛問候了她回來的,不必要明日又去,畢竟咱們是男子不是女子。而且我明日還想動用自己手下那些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關歹人的線索。”
莫澍說服不了兒子隻好一個人去了,然而莫驍終究還是躲不過。因為方修文說了,昨晚若是沒有莫驍,方采蘩興許就被歹人捋走了,方采菱就給刀子砍中了,本該自家好生感謝一番莫家,臨了卻是莫澍提著東西來自家看望,實在是慚愧。正好是晚膳時間,方修文讓莫澍留下用完膳再回府,又打發老牛頭去請莫驍。
方修文身邊伺候的老人親自來請,莫驍哪好推辭,隻好硬著頭皮過來方家。結果他不但沒被胡氏揪住痛罵,反倒得到了方家上下的一致感謝,連範氏都拉著他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通話感謝的話才放手。
莫驍受寵若驚若驚之餘,又覺得慚愧,不斷地說自己警惕性不夠,有愧於陸驥所托,害得大家受了驚嚇,方采菱受傷。他自覺心虛,在花廳的時候始終不敢望向方采菱。最後方采菱在婆子的攙扶下離開花廳,他才敢偷偷地望一眼少女一拐一拐的背影。
中秋時節,少女的衣裳比較單薄,越加顯得纖腰盈盈一握。昨晚慌亂之中自己最先就是攬住那纖細的腰肢,然後才改為抱住她跑的。一瞬間,那種柔軟細滑的感覺似乎又從他的手掌傳遞到了心頭……打住,自己這是中邪了不成,怎麽老想著這事!莫驍懊惱地握拳,強迫自己中斷這見不得人的遐想。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瞬間的走神,晚上的莫驍做了一個夢,夢裏莫澍說“驍哥兒,你娶了方家的菱丫頭吧”,莫驍堅決搖頭。然而下一瞬他就穿著新郎官的吉服在揭新娘子的紅蓋頭,紅蓋頭揭開後,露出的是方采菱俏麗的臉。
“不,我不成親,我不娶方二!”夢裏,莫驍大嚷著衝出了房門。卻被莫澍攔住,莫澍說:“這新娘子都抬進門了,堂也拜了,哪能反悔。”之後有麵目模糊的婆子道:“新人洞房咱們退下了。”
後來他眼前就出現了方采菱盈盈一握的纖腰,白皙嫩滑,格外誘人,他忍不住伸手去觸,然而方采菱手裏忽然多了一柄單刀,刷地一刀就砍了過來。他趕緊縮回手,卻怎麽也動彈不了,眼看著那刀就要砍斷了他的手掌,他拚死一掙,終於醒了。
醒來的莫驍這才發現夢裏的自己之所以怎麽也掙紮不得,是因為整個身子被薄被子給纏得緊緊的。擦了擦額頭急出來的冷汗,莫驍又是羞臊又是氣憤,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沒自己不爭氣,怎麽會做出這樣荒唐的夢來,幸好沒人不知道,不然他還怎麽見人。尤其是方二,若是聽到他竟然做了這樣的夢,不知道會用怎樣尖刻的話來損他。
方采菱兩隻腳都受了傷行動不便,郎中又囑咐少動彈,她隻好成日窩在自己院子裏。見妹子神色懨懨地,方采蘩以為她是因為不能出去走動而鬱悶,便每日過來陪她說話做針線。卻不知道妹子是因為被莫驍那個討厭鬼占了便宜卻不能生氣而生悶氣,因為人家是為了救她,她反倒欠了莫驍一個大人情。
方采蘩和陸驥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雖然陸家早就讓方家不用準備太多嫁妝,但畢竟是自家貼心懂事的長女出嫁,方修文和胡氏哪裏舍得虧待了她,這些日子是到處在物色好東西。然而有些東西能買,有些東西就不能買,隻能自己準備,比如被麵枕套之類的東西。方采蘩對這些不是很精通,少不得要老娘和妹子幫襯著。
如今為了保障安全,沒有陸驥的陪同,即便有郭家人護著,方家和陸家也不叫方采蘩出門。方采菱的腳傷還沒全好,姐妹兩個隻能窩在家裏做針線度日。因為前陣子莫家送了方采菱幾段尺頭,方采蘩便提議妹子索性趁著這幾日都做成衣裳。
這一日一件嶄新的湖藍底子蘭草紋樣的褙子做好了,方采菱試穿上身,方采蘩正在仔細打量指指點點著哪兒該放一放,哪兒該收一收,張婆子來報,說胡氏在方采蘩的院子裏等她喊她快過去。方采蘩這幾日都在妹子的院子裏,這老娘是知道的,要找她直接來妹子的院子就是了,卻非要叫她回去,八成是有什麽事情要跟她說。
方采蘩一邊嘀咕著一邊回到自己院子,結果不光胡氏在等她,於氏也來了。她猜得不錯,大人確實是有事情要和她說。
原來幾日前,梅少詹事府的三公子和幾個紈絝一道在慶雲樓喝酒,結果不知怎麽地,卻和幾個也來此地喝酒的西北客商起了衝突,那些客商也是無知者無畏,竟然將幾個紈絝給揍了一頓,其中梅三公子被揍得最慘,一條腿給打斷了,臉也腫成了豬頭。
梅三公子那條腿當初在和錦的時候就被馬車壓斷過,這次再一斷,即便梅家通過太子請動了太醫院的接骨聖手,他那條腿據說也不能恢複原樣,從今往後隻能成為一個瘸子了。本來這事和陸家方家扯不上任何關係,然而昨日日陸家的大掌櫃老萬忽然來找於氏,告訴她說這事兒八成和陸驥脫不了幹係。
於氏嚇了一大跳,晚上揪住陸驥詢問,陸驥卻怎麽都不肯承認。未過門的兒媳婦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於氏很清楚,於是來找方采蘩讓她問問陸驥。
方采蘩不以為然地道:“那姓梅的和陸驥能有什麽瓜葛,陸驥有什麽理由憎恨他以至於要指使人去打他。說句不好聽的,即便陸驥果真厭惡他想教訓他一頓,憑陸驥的本事,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姓梅的整個半死,哪裏需要弄出那麽大的陣仗。”
胡氏和於氏對視一眼,然後無奈地將當年在和錦的時候有關姓梅的翻車地點,進而引發坊間的種種猜測告訴了方采蘩。於氏道:“你是姑娘家,這些話人家自然是不好當著你的麵說的,所以你不知道,可大郎卻難免會聽到。如今你是大郎未過門的媳婦,他一看到姓梅的肯定會想起當年之事,你說大郎會不會想揍他?”
“當年竟然還有這種傳言?這,這和錦縣城的人也太能編話了吧。姓梅的馬車不過碰巧在往我們綢緞鋪的路上翻了,怎麽就想到我身上了呢?那姓梅的見都沒見過我啊,怎麽可能!”方采蘩又是驚訝又是好笑。
胡氏搖頭:“有可能的,他沒見過你,可他家那兩個婆子見過你,你忘記他家那兩個婆子來咱們鋪子,對著你瘋言瘋語地,被我給趕走的事情了。”
於氏附和道:“是啊,怎麽不可能。你當初可是被人稱為‘和錦四美’之首,姓梅的對你動歪心思很有可能。如今仔細一想,我甚至懷疑當初姓梅的翻車興許都是我家大郎做的手腳,他那時候可是就喜歡上你了。”
被未來的婆婆這麽直接戳穿,方采蘩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朵根。訥訥道:“既如此,那我問問他。這畢竟是京都,姓梅的老子又是少詹事,屬於太子的人,哪能隨意去動。”
於氏大鬆了一口氣,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個通透的,一下就明白了這裏頭的凶險。我就怕大郎一衝動,叫人抓住把柄,然後惹出大事來。他最聽你的話,有你勸著他我才放心。”
方采蘩做羞澀狀低頭不語,其實她還是傾向於打人之事不是陸驥指使的,因為陸驥就算要教訓姓梅的,應該也會自己動手,不可能假手於人,這樣太容易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