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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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婆子和阿喜阿巧都被胡氏安排做了方采蘩的陪嫁人員,自然是一道來了陸家。而方修文用慣了老牛頭,一時間還不想放他走,好在陸方兩家緊挨著,老牛頭兩口子不至於被分開。

    新房裏除了於氏母女,方采蘩自己的三個陪嫁,喜婆,媒人連氏之外,還有謝家以及申家的女眷並其他幾個西北下來的將領的家眷,人比較多,所幸新房比較大,倒是不顯得擁擠。

    方采蘩被喜婆慢慢攙扶著在新床上坐下,然後喜婆端著裝滿花生蓮子紅棗之類東西的笸籮,開始一邊念叨著“撒帳東,早生貴子傳家風”之類的吉祥話,一邊抓起笸籮裏的東西往喜床上拋灑。

    方采蘩蒙著蓋頭看不到,隻感覺到花生棗子之類不斷地打在頭上身上。喜婆長篇大論地終於念完,笸籮裏的東西撒完,撒帳儀式完成。

    “揭蓋頭,揭蓋頭,這裏可是有幾個人從來沒見過新娘子,都急著一睹新娘子芳容呢。”連氏大聲嚷嚷起來。“我看最著急的還是新郎官吧。”呂氏笑著打趣,其他人跟著哄笑起來。

    陸驥憨笑了兩聲,心裏卻想這話也沒說錯,自己還真著急看到蘩姐兒的臉了。因為依照規矩,婚前這一個月,即將成親的男女是不能見麵的,他早都憋得不行了。

    喜婆一招手,陸家的婆子取來綁著紅綢的喜秤,喜婆將其遞給陸驥。陸驥輕輕伸過去,幹脆利落地一挑,蒙在方采蘩頭上大半天的大紅鴛鴦戲水蓋頭穩穩地落在了遠處的炕上。

    光線猛然一亮,方采蘩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正好對上陸驥黝黑的眼眸,隻是這家夥的嘴角怎麽在微微顫抖,一副忍笑的模樣。方采蘩忍不住悄聲道:“你,你笑什麽?”

    陸驥終於撐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低聲道:“怎麽塗成了這番模樣,我都要認不出你了。”方采蘩鬱悶了,正要說你當我願意,大家都說要塗這麽多米分,我有什麽辦法,就聽得旁邊的於氏嗬斥道:“這個大郎,新娘子都這樣打扮的,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其他人卻都看直了眼睛,尤其是第一次見到方采蘩的那些將官的家眷,不住嘴地說著諸如“真好看”“從來沒見過這麽美的新娘子”“難怪能嫁給陸大郎”“男俊女俏天生絕配”之類的話。

    一旁的喜婆笑道:“該喝交杯酒了。”陸家的丫頭早已經將裝著酒壺酒杯菜肴的托盤放在了桌上。喜婆將兩個杯子都倒滿了酒,然後給新郎新娘一人塞了一杯在手,指使著兩人湊近勾手喝完。

    方采蘩從來沒喝過酒,入喉隻覺得辛辣無比。陸驥見她一張俏臉皺成了一團,知道她很難受,忙夾了一筷子菜伸到她嘴邊。陸驥做這個這純粹是下意識的動作,卻忘記了旁邊可是有好些個“電燈泡”。

    方采蘩卻很清醒,趕緊說自己來,然後搶過筷子。可惜已經遲了,邊上連氏哈哈大笑,指著陸驥道:“今日可真是開了眼界了,沒想到新郎官這般疼新娘子,這才過門就這般體貼照顧。”其他人紛紛附和。

    陸驥給鬧了個大紅臉,方采蘩也羞臊得耳朵根都紅了。好在她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米分,即便臉賽紅綢旁人也瞧不出。

    申衡的一個嬸娘笑著對雷三姑娘雷瓊英道:“衡哥兒媳婦,咱們素日裏都說衡哥兒疼媳婦,不過如今瞧著,他比絕塵將軍還是差些。”雷瓊英臉一紅,嬌嗔道:“三嬸您可是做長輩的,這麽當著人取笑晚輩合適嗎?”

    眾人取笑的功夫,喜婆已然拿過剪刀,幹脆利落地將方采蘩和陸驥的頭發各自剪了一小縷,然後打個結連在一起用紅綢捆了裝進一個雕花檀木匣子裏。結發好了,整個婚禮儀式就算完成。

    然後連氏招呼大家出去吃席,留下婆子丫頭照顧新娘子,陸騏卻不肯走,說自己要陪著大嫂。於氏知道她素來喜歡黏著方采蘩,吩咐她不準瞎鬧方采蘩之後,就隨她了。

    陸驥磨磨蹭蹭的捱到最後,板著臉叮囑自家的婆子丫頭,好生伺候好新娘子,不可有絲毫怠慢。又讓張婆子和自家的一個婆子去廚房拿熱乎的飯菜給方采蘩吃,說她大清早的起來折騰,這會子肯定餓了。

    陸驥在家裏大多是冷著一張臉,下人們都有些怕他,對他的交代自然是唯唯諾諾地應承。

    陸驥轉身麵對方采蘩的時候立馬換了一張臉,柔聲道:“趕緊將頭上這勞什子取下來,我瞧著都替你累得慌。還有你這臉,若是不舒服,就叫她們打水來洗掉吧。我要去席上敬酒去了,要一陣才能回來。你要是悶得慌,那邊有我這陣子新給你買的遊記和話本,你翻看著解解悶。”

    羅裏吧嗦地連陸騏都看不下去了,小姑娘推著自家大哥:“走走走,大哥,外頭宴席上可是在等著你去敬酒呢,你再磨蹭回頭爹爹要生氣了。你放心,我會陪著大嫂,不會叫她覺著悶的。”

    陸驥走後,方采蘩立馬讓阿巧給自己卸下頭上那些繁瑣的首飾,頭發也從新梳了個簡單清爽的,斜斜地插了兩隻當初定親時候陸家送的玉簪子了事。

    陸家的婆子和張婆子一道端來了熱飯熱菜,方采蘩拉著陸騏一道吃,姑嫂兩個吃完又歪在炕上說著悄悄話。陸騏撿起原先被陸驥挑落在炕上的紅蓋頭,指著上麵的鴛鴦道:“這眼睛都像是繡活了一般,瞧著應該不是大嫂的手藝,恐怕是采菱姐姐幫你繡的吧。”

    方采蘩一指頭戳在小姑子的腦門上:“這人精子,居然瞧出來了。哎呀,連你都瞞不過,別說婆婆了。”陸騏嘻嘻笑道:“大嫂大可不必擔心,我娘自己那手稀爛的針線女紅,哪裏好意思挑你的刺。”

    方采蘩又問陸騏,上次方采菱交代給她的針線任務可完成了。陸騏縮了縮脖子:“還沒,我連荷包都不能讓采菱姐姐滿意,更何況枕套。修了一朵牡丹花兒,連我自己都不大滿意,叫采菱姐姐看到了肯定又要說我笨。”

    方采蘩笑:“菱姐兒慣愛吹毛求疵,你別按她的高標準要求自己,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那種天分的。其實我覺著你上次做那年年有餘的荷包就已然不錯了。”

    陸騏驚道:“大嫂怎麽知道我做了這個荷包?”方采蘩笑:“我上個月去遠哥兒院子,在他書桌上瞧見了,問他,他告訴我說是你過年時候送給他的。”

    “呃,這不娘之前我都給她做了兩個了,大哥又有你給他做。爹爹莫叔叔和二哥都不愛佩戴這東西,我練手做的總不能就這麽放著,就給了方誌遠一個,橫豎他不會嫌棄。因為怕采菱姐姐再次笑話我這麽醜的東西也好意思送人,就讓方誌遠在家裏別戴,去了學裏才掛上。”陸騏神色忸怩地解釋。

    方采蘩笑著表示理解,告誡小姑子像她這種官宦人家的姑娘,不用靠著針線女紅掙錢,不必要過高地要求自己,有那時間還不如看看書,陸騏覺著深得我心,連連點頭讚同。姑嫂兩個相談甚歡,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天黑了,估摸著那邊的喜宴很快就要散了,陸騏知機地告辭走了。方采蘩洗漱完畢,換下了外頭的吉服,然後在書架上找了一本遊記邊翻看著邊等著陸驥回來。

    宴席散了,送走了賓客,陸驥回了新房。方采蘩見他臉色有些紅,擔心他喝多了,打算喊人去給他準備醒酒湯。陸驥卻擺手說不用,說自己根本沒醉。方采蘩見他眼神清亮說話思路清晰,確實是沒喝醉就罷了,隻是喊人打來熱水。

    陸驥從小就沒下人伺候,此後去了軍營更是什麽都靠自己,養成了不喜歡不相幹的人在身邊的習慣。婆子將熱水準備好後,陸驥一揮手讓大家都下去,說新房不用人伺候,外頭也不要人值夜,大家隻管安心去歇著。陸家的下人是知道自家少主子脾性的,頃刻間都退了出去。

    阿巧阿喜也低頭往外走,張婆子猶豫了一下,走到方采蘩身邊,貼在她耳朵邊說了句話,又指了指衣櫃。方采蘩臉色僵硬著點了點頭,張婆子才放心地走了出去,並隨手關上了新房的門。

    聽著外麵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陸驥嗖地飄過去將房門栓上,然後飄回來,一把抱住方采蘩,本想在她臉上狠狠親上兩口,想了想又忍住了。自己雖然沒醉,可到底是滿嘴的酒氣,別熏著了新娘子。

    可他雙手卻舍不得放開,上下打量著新娘子,笑道:“還是這樣的蘩姐兒瞧著舒服,往後那些什麽米分兒呀胭脂啊都不要用了。你又不是那種長得醜的,需要靠那個扮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樣的你才是最好看的。”

    方采蘩其實對接下來就要發生的事情很害怕,為了掩飾這種緊張,她做出嫌惡地樣子扇著手道:“知道了,我本來就不喜歡用那些東西。你這家夥,滿嘴的酒氣,暈死人了,還不趕緊去洗漱!那個,衣裳我都給你準備在那裏了。”

    “是,小的謹遵娘子指令,這就去洗漱。”陸驥嬉笑著說完之後,衝入後麵的耳房。”洗漱回來之後的陸驥外頭的衣裳都換下了,裏頭穿的是方采蘩原先給他放在耳房的茜色中衣。

    新郎官自己平日裏穿的都是月白色,素色之類淺色的中衣,平生頭一回穿上這種紅色係的中衣,真是渾身不自在。見方采蘩盯著自己看,陸驥忍不住抱怨道:“蘩姐兒,你怎麽給我準備了這種顏色的衣裳,怎麽看怎麽古怪。這種衣裳你自己穿著也就罷了,怎麽非要讓我和你穿得一樣。”

    這中衣是方采蘩特地為今晚精心準備的,沒想到卻被新郎官給嫌棄了,方采蘩隻能暗自感歎和沒有情侶衫概念的古人溝通就是困難。她一邊暗自吐槽一邊道:“你不喜歡的話那就別穿,換上你自己那些舊的好了。”

    陸驥見新婚妻子似乎有些不高興,忙一把抱住她道:“我隻是覺著有些奇怪而已,可沒有不喜歡。就衝它是你親手做給我的,我就喜歡。何況今日是咱們大喜之日,本就該穿得喜慶些不是。天不早了,咱們歇了吧。”

    “哪裏,還,還早著呢。”方采蘩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道。陸驥卻將她攔腰抱起往新床上一丟,跟著覆了上去,吻住她的嘴唇,含含糊糊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你家夫君我可是很急了。”

    “呃,咯著我了……有些痛,快……放開我啊……得把這些棗子……花生全弄掉……”方采蘩皺眉喊著。

    該死,怎麽把這些鬼東西給忘記了!陸驥懊惱地翻身,然後拉著方采蘩起身,兩個人一起將床上的那些勞什子都抖幹淨。然後陸驥迫不及待地要拉方采蘩躺下。

    “等等,還有樣東西得先放好!”方采蘩紅著臉推開陸驥。“還要做什麽呀!”陸驥明顯有些不耐煩了。方采蘩卻不搭理他,走到衣櫃前取出一個匣子,打開匣子後取出一塊白帕子,然後將其小心翼翼地鋪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