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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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地你鋪這東西做什麽?”陸驥不解地看著方采蘩。方采蘩滿頭黑線,甕聲甕氣地道:“囉嗦什麽,依照指令行事而已,大人叫這麽做,我就這麽做!”
蘩姐兒這是生氣還是害羞,怎麽神色那麽古怪,捉摸不定的陸驥決定不多嘴了,直接行動。他猿臂輕舒再次將新娘子撈上來,作勢去脫她穿在外頭的棉襖,嘴裏道:“都要歇著了,還穿著這勞什子做什麽。”
方采蘩不敢看他,閉著眼睛提醒:“帳子,快把帳子放下來!”陸驥低笑:“怕什麽,不會有人看到的,三麵都有屏風擋著,不信你睜眼看看。”方采蘩嬌嗔道:“我不管,你快放下啊!”
“好好,聽你的,今晚上夫君什麽都聽娘子的。”陸驥在方采蘩脖子上啃了一口,乖乖地將帳子放下。
外頭的龍鳳喜燭不能吹滅,即便放下了帳子,裏麵一對新人還是能看清彼此。暈黃溫煦的光亮中,這喜帳圍成的小小四方天地構成了一個私密空間,獨屬於方采蘩和陸驥的私密天地。
脫去外頭衣裳隻穿著中衣的方采蘩被陸驥塞進了溫暖的被窩躺好,大覺安心的她終於敢偷偷地掀開眼皮,卻見新郎官已經脫去了中衣,健美的身軀一覽無餘,方采蘩不禁胸口砰砰直跳,顫聲道:“快蓋上被子,當心著涼。”
陸驥一把甩掉中衣,掀起被子躺了下來,一把摟住新娘子,在她耳邊低笑道:“怎麽會著涼,你摸摸,我的身子都熱得要燒起來了。”“誰,誰要摸了……”方采蘩再次害羞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貼得太緊,方采蘩被陸驥炙熱的氣息一陣陣炙烤著,很快就覺得全身發熱,酸軟酥麻。
“你在發抖,好娘子,別害怕,我會輕輕地……”“我……,還說我,你自己還不是在哆嗦……”“我這不是害怕,我……我是緊張……呃,那個……頭一回我什麽都不懂,就怕傷了你……”
龍鳳喜燭高照著的婚床晃悠著,帳鉤打在紅花梨雕花拔步床的邊框上,叮當作響,其間伴隨著一對新人斷斷續續的對話聲以及急促的喘氣聲。
兩個新手不得其法,哆哆嗦嗦地折騰了老半天,總算完成了人生的首次敦倫之禮。新娘子遭了大罪,暈暈乎乎地隻想睡過去,新郎官起身披了衣裳,去耳房小火爐上溫著的水壺裏倒了盆水,草草地給兩個人清理了一通之後,愛憐地親了幾下新娘子,才安心地抱著她沉沉睡去。
食髓知味的新郎官睡到三更半夜,又將新娘子鬧醒,折騰一番之後再次睡去,這一覺睡得沉,兩個人醒來之後天都亮了。
方采蘩看著外頭灰白的天色,驚得骨碌一下翻身坐起,這麽猛然一使力,才覺著全身酸疼。“做什麽,快躺下當心著涼!”陸驥不滿地伸手去拽她,想將她再次拽回被窩。
方采蘩一掌打在陸驥手背上,嗔道:“還鬧,也不看看天都亮了,得趕緊起來給長輩敬茶去了。”陸驥攬住方采蘩的腰,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被窩,嘴裏道:“急什麽,還早著呢,再睡會兒,爹娘那麽疼你,去遲些他們不會怪罪的。”
“你這個家夥,倒是說得輕巧。這新媳婦進門頭一日,就該早起給長輩敬茶。怎麽能仗著長輩疼愛就偷奸耍滑,行怠慢之事呢?”方采蘩急了,奮力扭動著身子,卻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危險。
頭次開葷且身體健壯遠勝一般人的新郎官,區區兩次根本就不夠塞牙縫,不過基於疼愛嬌妻的心理苦苦壓抑而已,結果新娘子偏不知死活的點火。新郎官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等新娘子後知後覺地發現新郎官身體變化想逃離的時候已經晚了,新郎官已然翻身覆了上來。
“陸驥不要了,我真的該起來了,不然不光公公婆婆不喜,回娘家我娘也會罵我的!”方采蘩這下是真急了。新郎官心疼嬌妻,可箭在弦上哪裏控製得住,隻得附在她耳朵邊柔聲安撫:“別擔心,爹娘昨日招待那麽多賓客,又睡得比平日晚,今日早上不會那麽早起的。我快一點完事,啊,小乖乖你別擔心,相信哥哥。”
到這時候,擔心不擔心的又能怎麽樣呢?方采蘩隻好委屈地哼了一句:“那你說話算數快點完事……”新房裏春意無邊,外麵的婆子丫頭們卻已然起床了,一個個恭謹地候在外頭等著一對新人打開房門好進去伺候。
張婆子等了半盞茶功夫,見新房裏頭還是毫無動靜,不禁開始著急起來。她有心去拍門,又怕引起陸家的婆子側目,隻好強壓下焦躁的心情強忍著,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天還算早,大姑娘素來行事穩重懂規矩,新房的門很快就會打開的。
張婆子正暗自糾結著,於氏身邊的大丫環豆兒來了。她笑著和張婆子幾個打過招呼後,轉身衝新房裏頭高聲道:“大爺大奶奶,夫人說了,昨日累了一整日,身子乏得很,今日想睡久一會子,讓你們不要太早去敬茶,隻管安心睡,這樣大家都舒坦。”
稍後傳來陸驥一貫清冷不帶什麽感情的聲音:“回去告訴夫人,就說我們知道了,會遲一些過去敬茶的。”
豆兒又對張婆子她們道:“兩位嬤嬤和幾位姐妹,夫人說了,大冷的天,你們也去那邊耳房烤火喝茶候著吧。大爺大奶奶起來了自會喊你們伺候的。”
張婆子大鬆了一口氣,和陸家的婆子對視一眼,笑道:“夫人真是體恤下人,那咱們就去耳房候著?”陸家的婆子笑著點頭,幾個人呼啦啦全撤離了新房門口。
這插曲讓正在辛苦勞作的陸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一口含住方采蘩飽滿瑩白的耳垂,含糊道:“你看,我就說你婆婆很疼你吧,偏不信。”
“不要臉的東西……一想到外頭那麽多人候著,咱們卻在裏頭荒唐,我就羞臊得要死,你卻渾不在意,怎麽……就臉皮這麽厚呢你……”方采蘩罵完,狠狠一口咬在陸驥肩膀上。這一口絲毫沒咬疼陸驥,卻激得陸驥越加興奮,一時間帳鉤晃悠得越加厲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穿戴齊整的陸驥神清氣爽地打開了新房的門,大聲招呼著來人伺候。張婆子阿喜阿巧和陸家的婆子丫頭呼啦啦一下從耳房走出來直奔新房。
張婆子有些擔憂地看了看方采蘩,卻見自家姑娘已然穿好衣裳,精神頭也不錯,不由鬆了口氣,轉而和陸家的婆子一道走到床前整理床鋪順便收取元帕。
看到被滾得皺巴巴的白色帕子上紅梅般的痕跡,張婆子徹底放了心,兩個年長的婦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然後陸家的婆子上前將帕子收起放進一個匣子裏,捧著去正院上房回稟於氏去了。
方采蘩佯裝不知道這事,其實心裏別扭得想罵娘。陸驥早先不知道那帕子的功能,起先起床的時候還提議方采蘩將其丟了,被新婚妻子含羞科普了一通後也覺得膈應得慌。
兩個婆子走了之後,方采蘩才覺得自在,吩咐阿巧給自己梳頭,阿喜和陸家的丫頭去準備熱水,伺候陸驥先洗漱,卻被陸驥阻止了。陸驥說自己不用人伺候,自己等方采蘩梳好頭一道去耳房洗漱。
方采蘩其實內心希望自己和丈夫在一起的時候身邊不要有其他人,她也知道陸驥身邊素來不要丫頭伺候。這樣吩咐不過是裝裝樣子,省得婆婆說自己善妒不容人。如今由陸驥說出這樣的話來,婆婆怎麽也說不到自己頭上了。
阿巧給方采蘩梳了個朝雲近香髻,左邊插了一隻累絲嵌綠鬆石金鳳簪,右邊插了一隻赤金嵌瑪瑙串珠步搖,挨近鬢角的地方一邊簪了三個小小的花鈿,配上她身上所穿的丁香色折枝牡丹立領夾棉褙子,月白色撒花棉裙,越發顯得她眉眼如畫,身姿婀娜。整個人是華貴中透著典雅,莊重中帶著活潑。
打扮好了之後,阿巧上下打量了一通自己的傑作,抿嘴笑道:“姑娘真美,穿什麽都好看。”方采蘩自己在鏡中看了,也覺得很滿意,嘴上卻笑罵:“你這丫頭,誇自己手藝好就直接誇好了,偏要拉著我做借口。”
阿巧不服氣地道:“婢子不過是實話實說,姑娘偏要曲解人家的意思,不信你問姑爺。”陸驥笑道:“蘩姐兒你這頭發衣裳確實襯得你人越加美了,阿巧沒說錯。不過阿巧的手藝確實好,回頭你得額外賞賜她。”
阿巧趕緊說謝謝姑爺,還是姑爺大方,不像小姐這麽小氣。陸家的丫頭站在一旁,豔羨地看著阿巧。陸驥平日在家裏麵對她們這些丫頭的時候,都是板著一張臉,也不喜歡丫頭靠近自己,大家原本以為大爺就是這麽個冷峻不苟言笑的性子。如今他對大奶奶身邊的丫頭卻這般和顏悅色,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愛屋及烏吧。
方采蘩卻笑罵陸驥是慷他人之慨不心疼。陸驥抱屈說自己的錢都在方采蘩那裏,方采蘩賞賜不就是自己賞賜,有什麽兩樣。
新婚夫婦準備停當之後,張婆子她們也從上院回來了,說那邊老爺夫人已經起床洗漱好了,新人可以去敬茶了。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奔赴主院,阿喜依照往日的習慣,往前直走,卻被張婆子拽到身邊低聲怒罵:“小蹄子你趕著去投胎呢?主子走得那麽慢你急衝衝往前跑什麽!”
阿喜正想說我這哪裏快了,可回頭一看,姑娘和姑爺還真的落在後麵老遠了。她不由覺得奇怪,暗道姑娘今日怎麽走得這麽慢了。不過姑爺還真是體貼,拉著姑娘的手陪著她慢吞吞一步一挪地。
“不用拉著我,叫人看到了像什麽樣子!”方采蘩低聲抗議,奮力想甩開陸驥的手。陸驥不但不放反倒湊攏來悄聲道:“你不是喊著難受嗎?我擔心你跌倒才拉著你的。”
方采蘩臉一紅,咬牙道:“我難受,我難受是誰害的?不是你不知節製,我會走路都不舒服?”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你且忍忍,等敬了茶用了早膳,咱們就回自己房裏歇著去。”陸驥自來在方采蘩跟前做小伏低,更何況昨晚自己確實有些過,讓嬌妻遭了大罪,忙不迭地認罪致歉,語氣要多溫和有多溫和。
因為陸驥的堅持,新婚夫婦一直牽著手走到了正院上房。陸儀本是孤兒,跟著一個江湖老者長大,不然也不會認識韓進之。之所以娶了於氏,也是因為於氏的爹和那江湖老者是老朋友。於氏娘家那邊的親戚不來往多年,陸儀這邊沒有家族親戚,所以新娘子敬茶其實隻要給四個人敬,四個人分別是:陸儀夫婦自己,韓進之,莫澍。
方采蘩婚前就有心將自己和陸驥新婚後要穿的幾套新衣裳通通弄成情侶裝,所以今日陸驥穿的也是丁香色圓領夾棉袍服,兩個人一個英俊威武,一個俏麗柔美,站在一起實在是賞心悅目,陸儀忍不住讚道:“真是佳兒佳婦!”一旁的莫澍笑著點頭讚同,韓進之也正色道:“當真是一對璧人!”
於氏嗬嗬笑道:“我們大郎眼高於頂,蘩姐兒不是這麽和他般配,他又怎麽會小小年紀就惦記上了人家!”堂中諸人因為這話哄笑起來,新婚夫婦卻齊齊鬧了個大紅臉。
所謂新婦敬茶,並不光是敬茶,還要奉上親手做的鞋子一雙,當然長輩是要給封紅的,除了封紅之外有些長輩還會額外賞賜新娘一些東西。方采蘩四杯茶敬過去,除了得到四個封紅外,還額外得了四樣東西。
分別是陸儀和封紅一道放進托盤的一對宜爾子孫圖案的碧色玉佩,於氏攏在方采蘩手上的一對赤金雕蟲草手鐲,師父韓進之丟在托盤裏的一隻黑黝黝瞧著不起眼卻叫陸驥變了臉色連道“這如何使得”的鐵環,莫澍的一對做工極其精美的羊脂玉葫蘆掛件。
給長輩敬完了茶,還要和平輩見麵。莫驍和陸騏年紀都比陸驥小,就該是方采蘩給他們見麵禮了。莫驍叫了一聲大嫂,得到了方采蘩送的一塊馬上封侯圖案的玉佩,那玉佩是用一個繡著貴壽無極圖案的荷包裝著的。方采蘩送給陸騏的則是一個赤金嵌寶石手鐲,當然也是用荷包裝著的。
敬完茶之後,於氏攜著方采蘩的手,招呼了陸騏,娘兒三個離開廳堂,來到西次間的炕上說話。因為有陸騏在,於氏不好說得太直白,隻能含糊地對方采蘩說昨晚辛苦了,說自己已經吩咐廚房燉了補身子的湯藥,回頭送到新房那邊的時候方采蘩一定要全喝了。
方采蘩滿頭黑線,隻能紅著耳朵低頭說謝謝婆婆。於氏拍了拍她的手道:“蘩姐兒,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當初在和錦的時候我反對大郎和你在一起,並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因為和你娘鬧翻了,一想著要跟她做親家就渾身不舒服,你別記恨我。”
方采蘩趕緊搖頭:“我怎麽會記恨婆婆。其實當初在和錦的時候您和我娘吵嘴,我每次都覺得很無奈,一心巴望著你們能和好。你們兩個都是本性極好的人,都善良熱心疼孩子,無非是一個心思細膩一些,一個性子耿直一些而已。這麽好的兩個人,且都是寡婦帶著孩子在異鄉討生活,還是對門鄰居,兩家人本該互幫互助,偏偏為了區區幾個鴨蛋搞得水火不容,想起來都覺著好笑。”
於氏赧然道:“是啊,你說那時候咱們兩個做大人的怎麽性子都這麽倔,還不如你們小孩子。你和大郎就不用說了,連遠哥兒和騏姐兒都能玩到一塊絲毫不記仇。那時候我和你娘無論誰退一步,都會打破僵局,可我們都要強,誰都不肯退讓那一步。”
陸騏嬉皮笑臉,大著膽子道:“說穿了就是你們兩個做大人的不曉事,自己都不曉事,還好意思教導我們。”
“臭丫頭找打呢,敢以下犯上反了你了!”於氏一巴掌拍在陸騏腦袋上,陸騏捂著頭對方采蘩眨了眨眼睛道:“大嫂,我娘這是被我說到痛處,惱羞成怒了。”
方采蘩捂嘴笑。於氏自己也繃不住笑了起來,隨即又感歎道:“你娘雖然可惡,可說到疼孩子,我可是比不上她。她能為了你和菱姐兒,官太太說不做就不坐,陪嫁也能毅然放棄,空著手愣是拉扯大了三個孩子,這份膽氣我自問做不到。”
方采蘩搖頭:“我娘那樣的一般人委實難以做到,我和妹妹也很感激她,發誓這輩子要好好孝敬她。可婆婆您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還能接手驍哥兒,將他視如己出地養大,這樣的義舉世上沒幾個人能做到,你們兩個都很偉大!”
於氏看了看陸騏,心道這閨女也不是自己親生的而是撿來的。之前兒媳婦沒過門這事一直瞞著她,如今大家成了一家人,萬不可再瞞著了。回頭等閨女不在的時候,得告訴兒媳婦真相。蘩姐兒是個善良的孩子,得知騏姐兒不是大郎的親妹子,隻會更加疼愛她而不會輕慢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