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盛夏的童話還未開花便已隕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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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過完春節,單位陸續收假。過節的喜慶還未完全消散,我卻不知道我的這一份感情已經逐漸走向衰敗。
剛上班不久,有一天由於鋁線用的的包膜規格錯誤,全線所有新做成的成品都要拆了重新做。同事曹冉國在前邊倒機床,我在後邊收線。他突然回過頭來愣了下笑著說了一句,你媽。
我立馬反駁:你媽。
他說,你回頭看。
我一看,是陳她媽在打掃衛生。立馬閉嘴不說話了。曹冉國在那很賤的笑著。
陳一家都是甘肅的,她和她媽都在這裏上班,她母親平時就負責打掃車間衛生,每月兩千,陳每月工資是五千。而我們工序基本是全工業園區生產線上最高的工資,雖然我沒拿過很高的。因為那會我每個月都會請一段時間假去網吧玩網遊,並且大量充錢。為此,我和她吵過很多次架。
由於剛過春節,空氣還比較冷。有天加班後已經晚上八點,陳打電話告訴我,她在車城買東西,叫我下班過去。逛完街走到宿舍樓下,她突然低著頭說:我媽在樓上看呢。
她同事突然說:我都忘跟你們說了,最近你媽一直在打聽你倆,好像知道你倆的事了。
我暗感不妙,於是低著頭繼續走,沒有說一句話。回到宿舍,他們都去上網了,我坐在床上沒一分鍾。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打開門。陳她媽。她一臉的氣急敗壞,我知道將要發生什麽了,於是很淡定的說到:阿姨,這樣,你先別生氣,你要想好好說呢,咱就坐下來慢慢說,你要覺得不行,我現在就走。
她說:那你坐,咱倆今天把這些都說說清楚。你是不是和我女兒走的挺近的?
我說:嗯。
她說:多久了?
我說:從去年我進單位不久開始。
她說:我今天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還不相信。有好幾個人跟我說了,我說你們年齡差距大,不可能的。你還真有本事了!
我說:那您怎麽想?
她繼續說到:不行,你倆這個事我不會同意的。我還指望著我女兒養我們一家呢。
其實陳還有弟弟在上大學,比我還大四歲。每月生活費也是陳給供給。他父親身體情況不太好,在老家做些零活,收入很少很少,她母親,就不談了。所以全家的生活,以及各項開支基本靠她一人負擔。而且陳的母親是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人。她一個女孩子扛起這個家庭,本就很不容易很不容易了。而她母親對她則是非打即罵。就打的時候下的那個手,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人看了,不說看了,就是聽了,也會怒不可遏。抽耳光,抄家夥打,比如,木棍,以及隨手可觸的任何東西,耗著頭發往牆上磕。不要問,是親媽。自從我聽說這些事以後,便對她母親一點好印象也沒有。
她繼續開口道:你要是覺得你倆非在一起不可,那也行,給我三十萬,從此她是她,我是我,再不相幹。我就當沒她這個女兒。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我知道我什麽也說不了,因為說破大天她母女倆也套著這一層血緣關係。至於三十萬,開什麽玩笑,那一年我還未滿十八,偷不會偷,搶?別人能搶了我,家庭背景一般。三十萬對我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我知道我什麽資格也沒有,所以我沒有開口討價還價的權利,隻能任著她在那表演。
她說:你看,我也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做不到。行了,以後就不要和我女兒來往了。滋當是你做的一個夢,現在,夢醒了。放手吧!
我知道這一切都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可是我又不甘心就這麽放棄。我思索了一會,我想為她再做點什麽,哪怕微不足道,我盡心就好。所有的卑微和委屈就讓我一次性的全部承受了吧。我起身向前一步,對著她,屈了膝。她顯然有一絲慌亂,沒有料到我突然這麽做。
我跪在她身前說:阿姨,我可以答應你,不跟她繼續來往,但也請你答應我一件事,以後不要在打她了,她是你親生女兒,希望你能多心疼她,給她留點自尊吧。
她說:你這孩子,你好好說話,你先起來。
我說:你先答應我,咱們說好了。
她說:那行,隻要你能保證不和她繼續來往,我就答應你,再也不打她了。
我起身,她離開。我木訥的關上房門,呆滯的坐在床邊。我感覺我最後一絲靈魂慢慢被抽離身體。我知道,我輸了,什麽都沒了,包括那不值錢的尊嚴。我甚至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恍若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雙目無神,機械般的活動著上了床,睡覺。那一夜,我睡的很香,一個夢也沒做,很安穩。直到被手機鈴聲吵醒,是她的,我沒接。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敲門聲打斷。
她說:我知道你在裏邊,開門,我有話問你。
我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她瘋了一般砸門,打電話。我從始至終動都沒動一下。關了手機,叼著煙,對著潔白的屋頂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終於,敲門聲也斷了。我似乎又有一種開門去看看的衝動,不過還是忍住了。我知道這一切都要有人去承受的,與其讓她來扛,還不如讓我來扛,最起碼,我,是個男人。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個月,偶爾上班,剩餘時間基本在網吧度過。網吧的女網管和我們都認識,她叫梁爽,人如其名,很涼爽的一個姑娘。
她說:你最近怎麽都不上班的,而且看你不在狀態。
我笑著說:你管那麽多幹嘛,我好著呢,給我拿點點卡。
她白了我一眼說:又充錢,不給,賣完了。
我說:你快點,耽誤哥的正事,一會給你老板投訴你。
她笑的前仰後合:不麻煩你了,我一會就告訴我姑父說你要投訴我。還有啊,最近上網這麽勤快,也沒看你女朋友來抓你回去,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吵架啦。
我突然臉色一變,她看在眼裏。沒在繼續說話,給我拿完東西,往凳子上一坐,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我想跟她說一句,沒事,不怪你。卻始終沒有開口。下了遊戲已經晚上十點,我往門口走,梁爽從吧台起身攔住我。
說:白天的事,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請你吃飯吧。
我說:不必了,我得回去了。估計最近天天都來,改天吃吧。再說了,我也沒怪你。
話不等說完,陳打網吧門口進來,撇了一眼那姑娘。緊跟著就死死的盯著我: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我笑了笑說:隨你怎麽想了,我還能管的住你的思想?
她長出一口氣說:我今天來不是來找你吵架的,有話咱說清楚行不行?
我說:行呀,你說,我聽著。
她說:不在這,我討厭網吧,去吃飯吧,我還沒吃飯呢,找了你半天,張小平他們都瞞著我說你去西安了。
我說:別怪人家,是我讓人這麽說的。
我和她出了網吧,去到陝汽集團對麵的餛飩攤坐下,要了兩籠包子。剛坐下,話沒說一句,包子咬了半口。
陳她媽突然出現在眼前,當著眾多人的麵,開始罵我:你要不要臉?咱倆怎麽說的,你堂堂五尺男子漢,怎麽跟我保證的?
陳起身和她媽爭論:媽,你別說了行不行?
我放下筷子,轉身離開。我覺得我不能站在那裏,我不知道該幫誰,更不知道該說什麽,更不想那麽多不相幹的人在那吃著包子喝著餛飩還有戲可看。
我漸漸覺得,我得離開這個地方了,我留下,隻會生出更多的是非來。
有一天,我剛走出生活區大門,陳的同事攔住我,說:聽說那天陳還有她媽吵架了。
我說:我知道啊。
她說:聽說你當時自己就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所有的解釋都是多餘的。因為兩個人的事情,第三個人是永遠都說不清的。
她繼續說到:你是不是給陳她媽跪過?
我嘴角抽動,咬咬牙,繼續沉默。
她說:她最近跟好多人說了,還要我幫忙看著你倆,看你倆是不是還繼續來往。
我開口:沒事了?那我走了。
我轉身離開,那一瞬間我在她臉上看到了鄙視。可是,還有什麽所謂呢?於是去繼續自己的沉淪。時間又過了半個月,我已經遞交了辭職申請,並且已經全部簽署完畢,準備離開這裏。那天晚上,陳突然來到我宿舍,平哥他們都很識趣的找借口離開了。
她說:什麽時候走?
我說:盡快吧,越早越好。
她說:我媽回甘肅了,我今晚來找你,就是想把這些事說清楚。
我說:還有什麽可說的,就這樣了。
她說:能不能不要走,沒了你,我的天就塌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有如帶了倒刺的針,紮到我心裏,再抽出去,如此循環。那一刻,我明白,我所有的防線都被攻破了,我的世界,分崩離析,一片殘垣破壁。
我真的忘了我當時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態,誇張點就是生不如死吧。
我說:對不起,我什麽也做不了了。就這樣吧,祝你幸福,找個好人家,結婚,生子,這些,都是我給不了你的。
說完,我起身離開宿舍,我看見平哥他們都在隔壁宿舍唯唯諾諾的說些什麽,看見我出來,閉嘴看著我。我沒有理會,徑直下了樓,往大門口走去。我聽見身後的跑步聲,陳追過來,一臉的淚水。我不敢抬頭看一眼,低著頭不說話。
她抽泣著一詞一頓的說:能不能不走,我會說服我媽的。
我轉身要離開,她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我甚至感覺到了疼。也不知道她使了多大勁。我抬起另一隻胳膊從綠化帶裏折出一根樹枝,對著自己的心口。
說:鬆手,再不鬆手,我讓你看噴泉。
她愣了一下,慢慢鬆開了手。一臉的戲謔。我分不清她是在哭還是在笑。
她說:你是我陳小妍這輩子見過的,最最狠心的人,沒有之一。你要走是吧?走吧,我再攔你,我出門就讓車撞死。
我心如刀絞,轉身,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耳邊的哭泣聲逐漸變小,我低著頭走了很久,毫無目的。走到雙腳發麻,甚至不知道身處哪裏。
我告訴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既然我連最起碼的東西都不能給她,不如放手離開。我感謝那一年她對我的照顧,對我的好,可是,除了離開她,我別無選擇。從那一天我離開那裏,再到今日,再也不曾見到她,從此,陳在我的生命裏落幕,斷了聯係,再也沒有相見或者相遇。後來,隻聽別人說了那麽一嘴,她嫁了個老公,緊接著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子還算過得去。我聽到後,心底有一絲絲的慰藉,別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隻希望那個男人可以保護她一輩子,不再讓她受一絲委屈。
對於她來說,我隻是個過路人。對於我來說,她也隻是過路人。我們彼此是不相幹的人。隻願時光把她善待,願她開心,快樂,陽光,順利,健康,並且,最好餘生再也不要看見我。因為你我早已天涯陌路,各自安好。就這樣吧!
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嗯,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