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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兔崽子,你又偷吃櫃上的山楂,再讓我抓住,手給你敲掉了。”

    先生在藥房裏大喊,我抓著一把山楂,在院子的角落裏塞了一嘴。自從我發現先生除了平日診病時和看書時比較嚴肅,大部分時間還是挺和藹的。日子久了,我也好和他開玩笑逗樂子。比如剛開始學的時候他考問我:十二正經背的如何了?

    “回先生,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手陽明大腸經,手太陽小腸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太陰脾經,足厥陰肝經,足少陰腎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陽膽經。”

    “嗯,不錯,切記,學醫不知……”

    我搶著說道:“我知道,學醫不知經絡者,開口動手便錯嘛”。

    先生點點頭說:那八脈呢?

    “任脈,督脈,帶脈,衝脈,陰維脈,陽維脈,陰翹脈還有陽翹脈,對吧。”我得意的問到。

    “嗯,記住,這些都是最基本最基本的,為醫者,定心安神,不可浮躁。”

    我打趣的問道:先生,那你說,人的任督二脈是不是可以打通呢,是不是打通了就可以像電視上那樣飛簷走壁,很牛逼的那種?

    先生說:你且附耳過來,我說與你聽。

    我低下頭去,一臉的期待,隻覺後腦勺一陣疼痛,先生在我的後腦使勁抽了一巴掌。

    “兔崽子,你在給我問這些問題,我就讓你每天多背一節《道德經》,不信治不住你。”

    但是,每次罵完我,都會把別人送他的好吃的,都拿出來給我吃,我也毫不客氣。

    先生從兜裏抽出零錢,說一會去集上買些山楂回來,趁著天熱趕緊炮製。

    於是,我頂著三十度的天氣,去四五裏外的集市上稱山楂,師傅就是這樣,藥櫃裏的藥,大部分都是自己炮製,除了自己炮製不了的,要麽從不購買成品,像板藍根,黃芩,遠誌此類的藥更是下溝采野生的。他說,這些年種出來的中藥已經沒法用了,不按時令種收,炮製工序不健全,化肥上的也比較多,藥效更是差的多。你就拿這附子來說吧,生附子是大毒,沾之即死,可是炮製過後呢,卻有會陽救逆的功效,炮製方法更是複雜,先以木渣文火煨烤一天一夜再經曆九蒸九曬後方可入藥,知道了嗎?我在旁邊點點頭,說,明白了,先生。每逢先生授課時,我都會聽得很認真,並且做好筆記。

    趕到集市上,我按師傅要求,稱好山楂,並給師傅買了些水果,舔著雪糕就往回走,頂著大太陽,心裏罵著娘。這時從邊上跑過三五個人,推著架子車,車上躺著一個人,往西跑去。我連忙追上去問邊上一個漢子:哥,這人咋了?

    他邊跑邊說:這我媽,中午在地裏幹活,中暑了,眼看著不行了,去找前邊村子裏的趙先生看一下。

    我跟在邊上跑:那是我師傅,快點走吧。

    我跑著幫他們一路推到師傅家,衣服褲子濕的精透。一到門外就大喊:師傅,有人熱著(方言裏中暑的意思)了,看著快不行了,你趕緊出來看看。師傅連忙跑過來,說,先把人放下來,然後摸了摸那婦人的脈象,又看了看她的手指頭,一臉嚴肅的對我說:不要瞎說,什麽就不行了,暑閉而已,問題不大。

    又麵向旁邊陪同的人:這麽大熱天怎麽還在下地幹活,你這兒子怎麽當的?

    那漢子一著急說:我能這麽對我媽嗎?我還怕遭雷劈呢,我說了,她不聽,我趕個集的工夫她又跑去了,我是真不知道!

    師傅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我說:小子,去把我的針取過來,再從井裏打一桶涼水上來。

    我連忙照做。

    隻見先生拿出三棱針,在那婦人的十宣穴上依次點刺出血。又取毫針在人中,百會,雙曲池四個穴位上快速進針並強烈刺激。

    他問:打的水呢,遞一碗給我。

    我連忙舀出一碗遞給先生。隻看他把那剛打上來的井水喝一口含在嘴裏,使勁噴到那婦人臉上。不過一會就看她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呼吸也逐漸均勻。

    師傅直起身來,說:行了,沒有大礙了,回家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如果有其他症狀來就我這討個藥方,但估計是用不上了。

    邊上的幾個漢子見狀連忙向先生道謝,詢問診費。

    先生說:診費給我徒弟就好,休息一會,人沒事就走吧,還有,在我這,不要大聲說話。

    那人連連稱是,說著掏出幾張一百,問到:兄弟,你師傅這診金多少,怎麽收?不夠我回家再去取來。

    我笑著說:管夠了,兩塊,看你這錢這麽大,有零的沒,沒零的我替你給了。

    那漢子突然著急了:兄弟,你可不要跟我鬥嘴,今天你家先生救了我母親的命,問你診費,你怎麽能逗我呢?

    我一臉無奈:大哥呀,我可沒逗你,這診費是我師傅親自定下來的,收多少我說了不算啊。

    那漢子走進屋裏:先生,您這收費,還讓我日後有事了再怎麽好意思進您這大門,這裏有三百,請您無論如何得收下。

    師傅實在推脫不過,便對我說:這樣。你去櫃子裏拿一顆安宮牛黃丸給他,讓回家後給他母親服下,不能讓人白掏這麽多錢,於心不安。

    我說:哦,知道了。

    找出藥來,遞給來人,他接過藥,再稱謝後帶人離去。

    他又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口一口的泯著碧螺春。我坐在他邊上看著他,他自顧的喝著茶也不理我,我就這麽看著他,一動不動。終於,還是他按捺不住了,一巴掌抽到我後腦勺,然後回過頭瞥了我一眼:怎麽,不用做筆記嗎?我恍然,趕緊跑進房裏,取出紙筆,迅速做好記錄。

    師傅說:嚴重中暑可用剛才的手法依次治療,切記,如果中暑欲死,可用青瓦一片,用火烤熱在患者心口使勁按壓,如此循環,方無大礙,記住了嗎?

    我回答:明白,知道。

    師傅說:最近針法學的如何?進針學的怎麽樣了?

    我說:進針已經慢慢熟練了,就是補瀉手法還不是很熟。

    師傅取過針來說:拿著,依次紮我的合穀,外關,內關,大陵,尺澤,這五個穴位,並且行針得氣。

    我接過針來,依次再師傅的右臂上紮滿五針,並用撚轉補瀉法行針得氣。看了看時間不到三分鍾,我得意的問他:咋樣,速度還可以吧?

    師傅表情很怪,皺著眉頭對我說,嗯,學了這麽一段時間速度是可以了,但是有個問題啊,你這取穴手法還得繼續再學,有兩根紮偏了,大陵和尺澤,疼,但是我還忍得住。

    我臉瞬間紅到脖子根。連忙向師傅認錯:先生,是我沒有好好學習,請師傅懲罰。

    師傅說:嗯,態度不錯,不怕你錯,及時改正就好,記住,沒有下次了。但是,懲罰還是得有的。

    他起身走進藥房,從櫃子裏取出幾顆藥來:張嘴,吃了,我就當這事過去。

    我不情願的張開嘴,我知道師傅不能害我,但肯定好受不了。但還是硬著頭皮吃到嘴裏,我瞬間,整個人就不好,想吐出去,看到師傅又忍住了,咬著牙,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師傅一臉的鄙視:啥表情,我看你最近小便發黃,心火旺盛,上火比較嚴重,所以才拿幾顆黃連給你吃,幫你去去火。好好給我嚼啊,要偷偷吐了看我怎麽收拾你。於是,他又泯著他的碧螺春,一臉的風輕雲淡,我則是一臉難產。

    到了傍晚,天氣逐漸涼了下來,師傅讓我關上大門,準備讓我在院子裏給他背《道德經》的時候,大門突然被人敲響,我回過頭看向門口,師傅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說:打開院子裏的大燈,把我龍井茶葉取出來,再燒一壺熱水,我去開門。我還正在詫異來人是誰呢,讓師傅這麽大排場迎接。平日裏,他的龍井放在箱子裏從沒動過,今天都舍拿出來跟人享用了。這到底誰來了。我按師傅的要求做好,站到院子裏,看見師傅同另外一個老者一起走進院子來。來人一襲麻衣,布鞋,須發皆白,但眉宇間充著一股靈氣,讓人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而且,自從進了院子看見我,他便微笑的盯著我,然後麵對著師傅,倆老頭相視一笑,然後剩下一臉懵逼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