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殘月半人消瘦 淇奧彷徨無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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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少一個人緩緩地沉到了水底,身上的一絲絲的餘溫慢慢的變為冰涼,四肢發軟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他雖然晚了一步遇上了芷柔,但他今天卻能和芷柔同死,也算是不留遺憾了。

    頭腦越來越麻木意識也越來越渾濁,耳邊隻有潺潺的流水聲。他睜著一雙溜圓的眼睛,空洞的似擱淺的魚兒一樣沒有一點生氣。但就在這時他卻在身側,看到了手腳被綁額頭被磕的流了血的芷柔,四周圍飛揚著芷柔額上鮮紅的血絲。

    陸少咬著牙撲打著周圍的水他本是不會遊泳的,但他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信念,強撐著一口氣不願下咽,使盡全身力氣一個勁兒的向前麵遊過去,一路頂著水流的阻礙什麽都不在乎的拖著芷柔遊了起來。

    後脊一陣涼意徹骨。滔滔的水波侵蝕著他一身的病骨,全身被陰涼的水刺得他直打哆嗦,他周遭的水波透著徹骨的涼意使他幾度要陷入昏迷,憑著僅存的那要救芷柔上去的一絲信念遊到了接近岸邊的水域中,看著水麵上浮動著的光影,陸少奮力的一擺手臂,拖帶著芷柔終是遊了上來。

    陸少全身虛脫的大字躺到岸邊上,有些後怕的遲疑著探出隻手,顫抖的試探著芷柔的鼻息。指腹一絲絲微弱地氣息緩緩的撲到了的他顫抖的指腹上,陸少長長籲了一口氣凝重的神色愁容漸退,不由得笑了起來。

    陸少兩手交叉的按著芷柔的胸口,芷柔胸口猛地一悶吐了一大灘的水漬,咳了起來,轉醒的芷柔剛想要站起額頭上倏然的一陣刺痛。陸少捏著衣袖擦著芷柔臉上的水漬,輕聲道:“別亂動,你受傷了。”

    一手扶著芷柔的肩一手纏著她的胳膊攙扶著芷柔坐了起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陸少笑了笑,“這附近有個青石門,是我的一個朋友在附近空的一處房子,我帶你去那裏包紮,然後再根治你身體裏的不明物質。這幾就在這裏為你調理身體,陸家現在你呆不了!”

    一路攙扶著芷柔到了一個小院子,陸少為芷柔包紮上了傷口,長長的歎了口氣,“這些日子可有你好受的了。我現在想用五毒之法去除你身體裏的毒素,多痛多疼你都給我忍著,我不希望我救不了你。”

    想到那五毒芷柔的腦海中就閃現出那蛇蟲鼠蟻扭動身子的惡心樣子,眼前一陣的迷亂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全身打了個寒磣,那些毒物在一起看著就覺得瘮的慌,芷柔心中其實是抵觸的。

    陸少握了握芷柔的兩隻手沒辦法的皺了皺眉頭,長長的歎了口氣,“我這一月來翻遍各種醫書遍尋千萬種方子我都找不到醫治你的法子所以我隻能下一劑猛藥了。”手腕上的大手倏然的一緊陸少挑著眉臉色堅定的保證道:“你要是因為這以毒攻毒的法子死了,我過後就來陪你!”芷柔聽完怪起來,“胡亂說什麽,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陸少安頓好了芷柔,在青石門的側院找了一身不大合身的衣服就去了不遠處的一處藥店裏去買藥一路避開陸家的眼線,左繞右拐的拐到了一個藥材鋪。壓了壓帽簷兒,指著掌櫃身後的藥材櫃,點了幾味藥。

    出了藥材鋪陸少惦著手裏的藥材心情分外的沉重。因為哪怕他的醫術在高,總會有一些因素讓一個病人死於藥石無醫之中,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身體是否免疫,體內的自愈功能是否鮮活,這都是意外之外的一些重要因素。如果芷柔真的因為他的鋌而走險而終結了她的生命,他一定會義無反顧的陪她去赴死。

    陸少剛轉了個彎兒到了一個小巷,隻見小巷中立了一個瘦高的男人和一個帶著黑色大簷帽的女人說著什麽。

    那女人玄黑色的波浪圓邊兒的大帽簷兒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刻薄的下巴上頂著一張櫻桃紅的紅唇,嘴角上揚的唇瓣處處的透著一種妖豔。那女人陸少不認的,但那個背對著他的男人的身影他卻是認得的。那是曾經暗夜飛度鬧陸宅,馬上一槍定生死,劫親叫板攻寨門的應歌笑。

    陸少一個側身倚在牆邊兒豎著耳朵聽著歌笑和那個穿著黑色小禮服的女人說著些什麽,隻聽那女人一口尖細的嗓子話語中帶著挑唆的揚長道:“這裏有你想要的。”

    陸少側了側頭眯著眼望去,隻見那女人帶著的黑色皮手套的手攆著一個蘭花指在歌笑眼前挑弄的晃著。櫻桃紅的紅唇始終上揚帶著得意的笑容,歌笑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粗糙的手指一根根的扳開那女人的指尖,截了她手裏的那厚厚的用牛皮紙包上的小紙包兒。

    那女人也不見惱怒,拍著歌笑的胸膛柔聲囑咐道:“你可好好的看看,真相也有可能是驚嚇!哈哈!”她的嗓子像銀鈴似得笑了起來,尖細的刺耳,噠噠的高跟鞋邁著婀娜的步子就像人多的地方走去了,然後埋沒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再也找不到那一襲黑色的身影。

    陸少回過身靠在那青石磚砌成的磚牆前,溜溜的轉著眼睛,心中疑惑著歌笑想要知道的是什麽事情。頭頂上的曙光已經拂去了餘熱,周遭降了暑氣的溫度有些陰冷。陸少看了看手中的懷表,他才發現他自己已經出來很久了,暫且的放下了疑慮急急地加快了腳步向安頓芷柔的地方走過去。

    陸少一路小跑的跑到了青石門,剛一推門隻見芷柔正坐在主廳中的一個圓木桌上,撐著下巴心事重重的坐在哪兒。一手摸著一壺茶不住的長籲短歎。陸少又加快了步子走了進去,放了東西在桌子上緊張的開口,“外麵這麽大風你坐在這裏也不怕著涼。”

    一把護著她在懷裏帶著她離開了風口。芷柔看著一臉緊張的陸少搖了搖頭,“沒事的,剛剛想著外麵風大想給你泡壺熱茶讓你暖一暖的。”說完一手握住陸少的手腕指尖觸摸到了絲絲微涼,芷柔驚道:“你看,手動涼了。”甩開了陸少摸到了茶壺的壺肚不由得皺了皺眉。

    芷柔捏著茶把兒將裏麵的一壺茶倒到了桌子上的盛水器皿裏,挑著小指捏著紅木木勺兒的勺把兒舀了勺尖細的茶葉放到茶壺裏。提著一旁燒的滾燙的熱水淋在了茶葉上,靜靜躺在壺底的茶葉浮動著打著轉兒,暖香青澀的茶葉味兒四散出來,緊接著茶葉因水溫的水壓漸漸沉澱隻留那清雅的黃綠色的茶水泛著亮亮的熒光。

    芷柔拿著壺把兒倒了一杯砌好的熱茶,食指和拇指扶著杯身,中指托著杯底,翹起的手指精致的就像一個龍爪,芷柔三龍護鼎氣定神閑的嗑著眼。力度勻稱的搖了搖杯身。笑著遞了茶杯給陸少側著頭泠泠的開口,“把茶冷眼度紅塵,借茶靜心看春秋!”芷柔有些帶著嗔意的清脆開口,“快把這杯熱茶喝了,暖暖身體。剛剛那杯茶涼了喝完對身體不好的。”

    陸少笑著接過茶開口道:“曾經我以為紅塵之中不過是了無牽掛的嗔恨癡念罷了,能有些意義的不過就是陸家倉庫中那幾個過得去的藥理。如今沒有這杯茶有你在我身邊,我依舊能夠笑看紅塵。”說完陸少就緩緩的喝下了芷柔遞給他的茶。

    陸少拿著桌上的藥材拉著芷柔向後堂緩緩地走過去,“後堂有個浴池,很適合泡藥浴。”芷柔隨著陸少一路踏著青石板的道路心中忐忑不安,到了後堂。陸少在一扇漆紅色的木門前停下,伸手推開了眼前的那一扇紅木門,隻見裏麵素白色的窗簾紛飛,窗簾的掩映下是一個大浴池,隱隱的還能聽到浴池四角處四個吐珠的龍頭洋洋灑灑的吐著熱氣騰騰的熱水,簾後一片迷茫的水霧朦朧。

    陸少兩手扯開牛皮紙中包裹的藥材,撩了簾子撒到了浴池裏麵,緊接著浴池中就飄出了刺鼻的味道,芷柔反胃的捏上了鼻子卻還是難以掩蓋浴池中不時上冒的一股腐臭的味道。

    芷柔好奇的撩開浴池前的一麵紗簾走近一看隻見浴池裏漂浮著各種毒物,本應是熱氣翻騰的水中冒著深褐色的青煙。芷柔緩緩地小心伸出手指探了探水麵,指尖像被蜂針猛地蟄了一下刺得她一陣酥麻,緊接著就感覺到指尖上熱熱的,似火在灼燒。受不住的一下子抽出了手,皮膚上以紅了一片,陸少捏著他的指尖輕輕地吹了吹了,紅腫的地方竟漸漸的散去了。

    芷柔本以為手上會有如被火吻似的疤痕,可手上卻還是白皙如初,動了動手,手指靈活自如。疑惑的看了看陸少,隻見陸少笑了笑,“我可不忍心你新傷沒好又添舊傷,這隻不過是過程有些煎熬一個療程過後身上不會有任何傷痕。”

    陸少緊緊地握住芷柔的一隻手鄭重的開口,“之前你陪我度過那場難關,今日我也一定會陪你度過你的難關。”陸少揚了揚眉毛,沉著聲音道:“記住,不管醫治過程中如何煎熬,也不要放棄!”

    腦海中不知怎的突然地閃現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有些模糊。但是她卻看得出那個背對著她的背影著了一身玄黑色的皮衣襯得他長身玉立,傲然於世。咳,那背影幽幽的發出一聲哀婉的歎息,孤獨又無助。

    芷柔猛地一甩腦袋捂著胸中心口處那跳動的熾熱,一下又一下似針紮的心跳讓她心間隱隱的作痛。緩緩的看著陸少那緊握的大手,她隻覺得有些不舒服不動聲色的抽出了手,但陸少卻還是感到一種失落,眼神一暗:也許在你的心中,不管發生了什麽,都隻有周霆錚他一人罷!本以為能趁她不記得他的時候,能彌補他晚來一步的遺憾。可終究是來晚了一步,隻能與她咫尺相思。

    陸大哥,我一定不會放棄的!”芷柔的輕柔的聲音拉回了失神的陸少。浴池中的藥物緩緩發酵著的冒著泡兒,陸少頓覺得現在他在這裏十分的不妥,伸了手急忙的拉了窗簾閃身出去,背過身來看向窗外,“我在外麵等你!”說完關上了門就站到了外麵。

    芷柔看著那一池的毒物咬著唇不由得蹙起了眉,但想到陸少這麽大費周章的為了治好她勞心勞力,煙癮去除後因為她的病又沒好好的休息,一心覺得還是不要辜負了他的良苦用心的好。

    如青蔥般修長的手解開了衣服上的扣子,素白的旗袍隨著她優美的曲線滑了下來。芷柔緩緩地抬起腳,隻是試探性的輕輕地碰了碰水麵隻覺不到半分鍾的功夫沾上水麵的腳趾猛的就是一陣尖銳的刺痛,捏著鼻尖忍著隨時都讓人嘔吐的惡臭味道和那時不時刺骨的疼痛緩緩地跳到了水裏。

    剛開始全身一陣陣如針紮般的疼痛還能讓她忍得住。但接下來全身似被大火包圍,全身燃起灼燒的疼痛感,芷柔隻覺身上的皮膚都被火燒了似得的焦灼了起來。如果她還有命出去身上一定會有好多的傷痕。

    口中的一口牙齒死死地咬著指尖想讓自己稍稍緩解一下,可這灼傷的疼痛感卻越來越強烈。芷柔再也受不住了攤開兩隻手臂撲打著水麵,周圍水花飛濺,芷柔掙紮著扭動著腰肢她就仿佛被衝到海灘上苦苦掙紮求生的小魚一樣極力的拍打著尾巴向周圍的同伴尋求救生似的。

    最後一陣似雷霆劈下的疼痛感蔓延全身,整個人好像脫了層皮硬生生的疼,緊接著好像又有新的皮膚滋生,一點點一寸寸的抽離著她全身的神經好像自己要被撕裂成兩個人一樣,最後終是讓她忍不住大叫了起來,淒厲的一聲慘叫之後再也沒有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