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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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敘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梁筠是在跟他說話。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那裏有一道刺眼的青色淤痕。

    難怪抬手的時候總有種難以使力的感覺,大概是下午拍打戲的時候不小心被誤傷了,雖然不是真刀真槍地上,但用道具劍也會有危險。這種小傷,唐敘早就見怪不怪。

    “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明天還有打戲?”梁筠問。

    “嗯,下午還有一場。”那場打戲拍完,唐敘在這部戲裏的戲份也差不多結束了。後麵都是文戲,鏡頭也少,對他而言沒什麽難度。

    “梁總,要不我跟吳導說說,先讓小唐用替身?”姚製片道。

    唐敘明顯愣了一下,他不是什麽大牌明星,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十八線藝人。在他身上用替身,說是浪費資源也不為過。姚製片這麽提,大概是得知他跟梁筠是舊識,想討頂頭上司歡心?

    梁筠沒有回應姚製片,而是轉向唐敘:“你能行嗎?”

    唐敘點頭:“沒傷到筋骨,問題不大。”

    “小唐,你太敬業了。”聽到唐敘的話,姚製片不禁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高看幾分:“要是現在那些個小鮮肉有你一半,嘖嘖……”

    幾人說著話,車子不知不覺就開到了鎮上。梁筠的助理已經訂好了包廂,菜色也都安排妥當。他早早地等在門口,見梁筠從車上下來,立刻迎上去。

    “梁總,mf的收購案有新進展,那邊說可以考慮壓一個點。”

    梁筠沉吟了一會兒,道:“一個點不夠,再談。明天上午八點召集投資部和證券部開會。”

    “是,梁總,我馬上安排。”助理瞥了眼梁筠身後的兩人,又道:“鎮上的紅酒質量不行,我後備箱裏有幾瓶茅台,梁總您看?”

    “拿兩瓶吧。”

    梁筠和助理在門□□談的功夫,導演的專車和劇組的大巴很快也到了,饑腸轆轆的工作人員餓狼一樣湧向餐廳,冷清的餐館頓時熱鬧起來。唐敘跟在梁筠身後進了最裏麵的大包間,整個過程梁筠都和吳導在交談,沒有向他投去一眼。

    唐敘說不出自己是失落還是輕鬆,他在張隆身邊坐下。包廂裏坐的劇組人員大都是吳導從香港帶來的核心團隊,雖然共事了這麽多天,但唐敘唯一談得上熟悉的隻有張隆。而且他一個無足輕重的男配,坐在幾個主演間也著實有些尷尬。

    “唐敘,聽說你跟梁總很熟?”唐敘右邊坐的是片子裏的男二,叫蔡飛,三十出頭,眉目不算俊朗,但身上有種陽剛堅毅的氣質,是實打實的演技派。他忽然發問,讓唐敘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尷尬地笑了笑:“不算熟,我們隻是大學同學。”

    唐敘覺得荒謬,以往他在劇組裏除了拍戲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可今天卻因為梁筠,頭一回體驗到了被人重視的感覺。

    “同班同學?”右手邊的編劇也好奇地湊過來。

    “不是。”

    編劇還要再問時,包廂門被敲響,兩個服務員推著餐車走進來。談話就此中斷,唐敘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飯局,全場的焦點都在吳導和梁筠身上,唐敘樂得解脫,低頭專心吃菜。因為明天一早還有拍攝,大家也沒怎麽勸酒,不到一個小時,飯局便結束了。

    “梁總,多謝款待,下次有機會,我再請你吃飯。”

    “吳導客氣了,拍攝辛苦,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吧。”

    餐廳外的停車場,梁筠目送吳導一行人上了車,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陸陸續續往大巴的方向走。他沒看到唐敘,正疑惑時,姚製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梁總。”姚製片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便大膽地湊近梁筠:“那個……小唐既然是您的同學,要不我讓編劇把劇本再改改,讓吳導給他加點戲份——”

    “不用了。”梁筠沒什麽表情:“吳導有自己的想法,他想怎麽拍是他的事。”

    姚製片原本想借機討好一下梁筠,沒想到碰了個釘子。他估摸著自己可能猜錯了梁筠跟唐敘的關係,尷尬道:“梁總說的是,我也就隨口一提。梁總您早點休息。”

    看著姚製片離開,梁筠身旁的助理走上前道:“梁總,下榻的酒店已經幫您安排好了,你看是現在過去還是?”

    “把你的車鑰匙給我。”

    梁筠答非所問,助理差點沒反應過來,慌忙從兜裏掏鑰匙:“可梁總,司機在車裏等著,您沒必要——”

    “你跟老楊先回去休息吧,我待會兒自己開車過去。”梁筠從他手裏拿過鑰匙,轉身往餐館的方向走。

    助理一頭霧水,想說些什麽,最終撓了撓頭,走向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

    唐敘在洗手間裏待了十來分鍾,確認所有人都走光後,才慢吞吞地走出餐館大門。

    盛夏的燥熱已經過去,夜風帶著些微的涼意。他看了眼停車場,車都走了,不過這樣正好,從這裏走回賓館,也就二十來分鍾,權當散步。最重要的是,他不用擔心會碰到梁筠。

    梁筠……他在心裏苦澀地咀嚼著這兩個字,關於這個人的一切,曾經是他最不敢觸碰的回憶,然而五年過去,再見到他,他竟也能平靜應對。

    或許時間真的能愈合一切傷痕,今天的遇見,應該隻是偶然吧,不會再有下次……

    正這麽想著,耳邊忽地傳來一個熟悉的清冷嗓音。

    “唐敘。”

    他怔怔地抬頭,枝葉繁茂的榕樹下,站著一個高挑挺拔的西裝身影,路燈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那人白皙光潔的麵容半隱在高樹的陰影中,像深夜突然綻放的曇花,有種脆弱而朦朧的美感。

    “梁總。”唐敘強自鎮定地朝梁筠點點頭:“您還沒走?”

    聽到“梁總”這個疏離的稱呼,梁筠的眸子動了動。他左手插在兜裏,走出高樹的陰影,低聲道:“賓館離這兒有點距離,我送你回去吧。”

    “太麻煩了,我還是——”

    “上車。”梁筠說話簡短,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唐敘隻好上了車,他坐在後座,眼睛始終看著窗外。梁筠握著方向盤,問:“你住哪兒?”

    “同業賓館。”

    兩人再沒有交流。梁筠開了導航,車子平穩地駛入主幹道。唐敘看著窗外有些陌生的街道,皺起眉:“你開錯了。”

    梁筠不說話,仍然往前開,拐角是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唐敘忽然明白了什麽。他看著梁筠利落地熄火,拔鑰匙下車,很快買好一堆治跌打損傷的膏藥,扔進他懷裏。

    唐敘提著那個袋子,半響沒有說話。

    “梁筠,我們已經分手了。”良久,唐敘才輕聲道。

    五年前,我們就分手了。現在你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我知道。”梁筠看著窗外,優美的側臉緊繃著:“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好。”唐敘坐直身體:“麻煩梁總送我回賓館。”

    梁筠抿了抿唇,發動引擎,十分鍾不到,黑色雅閣就停在了同業賓館的門口。唐敘攥著手裏的袋子,推開車門前,猶豫了幾秒,還是低聲道:“謝謝。”

    “不用。”

    梁筠的視線始終盯著窗外的花壇,直到唐敘下了車,他才轉過頭,看向賓館的方向。

    唐敘的身影早就消失了,他走得那麽快,那麽急切,好像在這裏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梁筠嘴邊溢出一絲苦笑,他從兜裏摸出煙和打火機,點燃煙,他撥了個電話出去。

    “學姐,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