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臣們呢？”穆青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看向穆令羽，問道。

    “恐怕現在已經在進宮的途中了，還有一些，怕是出不了門了。”

    “哼，那些老頑固，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泥古不化。皇兄，請吧。”

    穆青滄笑著伸出一隻手，做出請的姿勢。穆行烈搖頭自嘲道:“看來，這有可能是朕最後一次進朕的書房了呢。”

    “怎麽會，往後本王還要多多請皇兄關照呢。”穆青滄臉上依舊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行至書房，鐵衣鎧甲的軍士早就圍了個密不透風，穆行烈走到書桌前，發現筆墨紙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他提筆，卻沒有立即下筆，而是掃了一眼麵前的這些麵無表情的鐵血戰士們，曾經都是他漠北烈烈忠心的將士。

    “朕的好將士們，國師真是好手段啊。”

    這些年，他一直在收服這些將士，從剛才走開一看，怕是他軍中三分之一的將士都已經歸於穆令羽手下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侄子當真優秀，能將這些兵將都歸為己用。

    “皇上謬讚了。”

    “皇兄若是想敘舊，我們有的是時間，不過今日，怕是要勞煩皇兄先寫了退位詔書。書言！”

    穆青滄大喊一聲，然後從那些兵將中便走出一個身著深紅官服，看起來文質彬彬卻眉目凜冽的人來。

    穆行烈的瞳孔縮了縮，最後卻是釋然地狂笑起來，“我當愛卿是去了何處，原來是追隨舊主去了！”

    當年三王爺府被大火付之一炬之後不過三天，他的丞相柳書言也帶著子女忽然消失了。

    他早該想到了，都說漠北文書言，武青滄，這兩個人當初打的陳國根本無力還手。他早該想到的……

    隻可惜，他還以為是因為三弟死了，丞相因失去了一個知己而傷心，從此退隱江湖了，原來是這樣。

    “皇上，許久未見了。”柳書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臣子禮，行動中仍舊是那麽不卑不亢，不愧是當年他名動一時的好丞相。

    “丞相，未見已有十八年了，丞相好像一點都未變啊。”

    “十八年了，該變的，都已經變了。皇上，臣說詞，勞請皇上動筆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知德行有愧，愧對天下，不能為國爭安寧，昏聵無能，以致後宮烏煙，妖妃禍國，今親將皇位傳至皇弟穆青滄，眾大臣不得有異議，欽此！”

    “這道聖旨，怕是三弟已經等了十八年了吧。”穆行烈蘸了蘸墨水，低頭輕笑道。

    “皇兄，臣弟原來隻想一心輔佐皇兄。父王遺訓，要我們相互扶持，切不可再向其他兄弟一樣手足相殘，可是皇兄，這一切都是你逼臣弟的。”

    先帝曾有八子，分地而稱王，而他和皇兄乃是貴妃所出，非嫡非長，按理說皇位怎麽都輪不到他們。

    但是其他六位王爺自懂事起就在勾心鬥角，就算父王已經立了嫡長子做為太子，他們的王位之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這當中詭譎殘忍，真是難以想象。以至於後來他們六個在鬥爭中同歸於盡，隻留下他們兩個兄弟。

    母親雖然貴為貴妃，但是朝中沒有強大的母族。母親更是無欲無求，一心隻想好好侍奉父王，更希望他們兄友弟恭，兄弟和睦，卻不想因此讓他們在奪嫡中躲過一劫，最後更是皇兄繼承了皇位。

    大概是害怕了，所以父皇彌留之際，千叮嚀萬囑咐，他後人子弟，包括他們兩個一定要謹記互相扶持，不可勾心鬥角，自相殘殺。

    他本一心一意隻想輔佐皇兄，當時皇兄登基，因為並非嫡長子而飽受非議，若不是他據理力爭，以鐵血手段殺了幾個大臣，殺雞儆猴，震懾了這些老頑固們，皇兄的皇位怎麽可能坐的安穩？

    隻可惜，他一心敬愛尊崇的皇兄，最後竟然是那個親手置他於死地的人！

    當年的那一場大火，成為焦土的不僅是曾經繁華鼎盛的三王府，更是他一心敬愛皇帝的心！

    “曾經，朕本就是想將皇位讓給你。論文論武，三弟從小就比朕聰明。”穆行烈好似也陷入了回憶之中，失笑道。

    這些年他四處征戰，雖然掙得了一些威名，到底卻也比不得他三弟的威名顯赫。

    當年父王也是偏愛三弟，三弟聰慧靈敏，從小詩書文章都是快他一步理解的也永遠比他通透。

    他讀十遍，三弟一遍就夠了。若非他長三弟五歲，父王定會將皇位傳給三弟。

    “皇兄說錯了，十八年前的穆青滄隻是蠢貨一個。不懂得韜光養晦，不懂得隱藏鋒芒，以至於為自己招致禍端，連累家人！”

    若他隻做一個閑散王爺，天天隻知道品茶賞花，又怎麽會多出這麽多波折。他的裳兒又怎會慘死在大火之中！

    “那是你濫用蠱毒！激起眾怒，朕不得已而為之！”

    “罷了，皇兄，事已至此，當年的事情又有什麽重要。快些動筆吧，再不動筆墨水就要幹了。”穆青滄收斂情緒，冷冷地看著他說道。

    穆行烈頓了頓，隨即筆走龍蛇在聖旨上將方才柳書言的話謄抄一遍。

    這一筆，他的江山王位到此為止，這一筆，怕是往後就要被深鎖再不得見光明了。

    這樣也好……他的心早就隨遙兒去了，閑散一些也好，他可以多出很多時間來陪他的遙兒。他隻是擔心，擔心三弟不是真的想要這個皇位，而是為了便利他向那些曾經害過他的人複仇。

    聖旨完成之後，穆行烈並沒有馬上蓋上玉璽，他抬頭看了穆青滄一眼，“三弟，朕……不，我還有最後的兩個請求，還請三弟成全。”

    穆青滄輕蔑地一笑，看著穆行烈的眼神就恍若看著一個隨時能夠碾死的螻蟻，“皇兄請說，三弟怎麽會不辦到。”

    “第一件事，百姓無辜，是我昏庸無能，護不住自己的親弟弟，請三弟繼承王位以後不要遷怒於百姓。第二件事，請三弟準許我餘生守在遙兒墓前，懺悔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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