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家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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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二娘的到訪,讓整個齊家都慌亂了。

    因為宋知夏的身份太過特殊,日後更是位尊之人,就不能以對待尋常女眷的接待方式,請她入府,由家中女眷接待,而是應該以迎接貴人的方式,由齊家家主親自出麵迎接她。

    齊家家主領著他的三個兒子,親自到大門前恭迎宋知夏。

    齊辛躬身垂首的跟在父親身後,悄悄地抬頭,想要打量一眼這個傳聞中的凶神煞星宋家二娘,結果卻一眼看到了宋家二娘身邊的魁梧蠻夷,那般的凶神惡煞、煞氣騰騰,齊辛被驚到了,趕緊把頭低下,不敢再看。

    “貴人臨門,齊家有失遠迎,還望宋小姐恕罪。”齊家家主麵上不見驚慌,隻是端正的行了一個正禮。

    宋知夏矜持的點了點頭:“齊家主客氣了,我今日突然登門,沒有提前遞上帖子,實在是有些唐突了,還請齊家主不要怪罪。”

    “哪裏,哪裏。”齊家家主隨口客套。

    宋知夏的視線朝齊家家主的身後掃了一眼:“不知二姐夫是哪一位?”同門師兄弟以兄弟相稱,師姐妹就是以姐妹相稱,宋知夏排行第四,稱呼二師姐的丈夫為二姐夫,是為正理。

    齊家家主朝二兒子招了招手,齊辛上前一步,依然躬身垂首:“四妹妹好。”

    宋知夏虛虛施了一禮:“見過二姐夫,二姐夫安好。小妹今日是來拜見秦師姐的,不知她可在家中?”宋知夏不知道二師姐在齊家家中過得是否可好,與夫君有沒有間隙,所以態度幹脆就擺得有些冷淡,若是二師姐在齊家過得好,與齊家人和睦,她等會再向二姐夫、向齊家賠罪就是了,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這樣的高傲並不算折辱齊家。

    齊辛的性子本就綿軟,就是平日裏也是沒有脾氣的樣子,今日在宋知夏麵前,他就更加不敢去擺姐夫的架子了,趕緊應道:“內子就在家中,正等著四妹妹前去相聚。”

    宋知夏麵上燦然而笑:“小妹與二師姐神交已交,今日終得相見,心甚喜之。”

    齊辛笑得勉強,心中擔憂。

    宋知夏又與齊家家主客氣了兩句,便跟隨齊家家主邁入了齊家。

    齊家家主早在下人前來報信之時,就知道宋家二娘就是來登門拜訪她的師姐,也就是他的二兒媳的,所以他在前來迎接的同時,便派人去後院花廳布置一番,同時讓家中女眷都在花廳中等候了。

    花廳中,齊家主母魏氏和她的三兒媳趙氏,正忐忐不安地看著秦永兒,大兒媳林氏則端坐位上,眼不動神不移,擺明了打算置身事外。

    秦永兒正拉著她七歲的女兒齊湘,輕聲囑咐著:“我師尊書蘭先生性子方正,收的徒弟也都是內剛、通直之人,等下你見到你的小姨,她若問你什麽,你在母親麵前如何說,在她麵前便也如何說,知道嗎?”

    齊湘點點頭:“女兒明白。”

    “若是你小姨問你在家中過得好不好,你一定要說好,若是問你家中長輩對你慈不慈和,你一定要說慈和,總之你要做一個乖巧懂事孝順的好孩子,知道嗎?”

    齊湘抿了抿唇:“女兒明白。”

    秦永兒滿意地點了點頭,囑咐好了女兒,她又對邊上的五歲兒子齊信交代了起來:“阿信,你不是喜歡習武嗎?你的小姨據說也擅長騎禦之術,你可以和小姨聊聊這些事。”

    齊信撇了撇嘴:“父親不讓我習武。”

    秦永兒摸了摸兒子的發頂:“不怕,隻要你能讓你小姨喜歡你,有你小姨為你撐腰,你父親便會同意讓你習武,不過你的國文功課可不能放下。”大家子弟,四歲便要啟蒙讀書了。

    齊信眼神一亮:“真的?”

    “真的。”

    秦永兒的話音剛落,花廳外就傳來了報信聲,宋家二娘到了。

    花廳內的女眷趕緊出來相迎,她們的孩子們也緊緊跟上。

    林氏的腳步略微放慢了一步,落在了秦永兒的身後,把婆母身邊最明顯的位置讓給了她。

    秦永兒受了林氏的好意,朝她微微點頭。

    女眷們剛剛站好位次,齊家主便領著宋知夏進了花廳。

    見家主領著一位少女進了花廳,女眷們朝她看去,隻見她身量一點兒也不纖細,稍顯健壯,且步伐有力,腰背挺拔,分明是武人姿態,女眷們心中紛紛訝異,宋家怎麽把女兒練成這個樣子的?還真往武家子練啊?

    宋知夏看向齊家主母身旁的三位夫人,不知哪位是她的二師姐。

    齊家主親自為她介紹:“這是齊某的老妻,這位,便是秦氏。”

    宋知夏先朝齊老夫人虛虛施了一禮:“宋二娘見過老夫人。”

    齊老夫人趕緊回禮。

    宋知夏麵向秦永兒,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學子禮:“師妹宋二娘,拜見二師姐。”

    秦永兒斂衣肅容,端正的回了一個學子禮:“見過二娘。”

    兩人都用學子禮,而不是女子禮儀。

    學子禮,表明了宋知夏和秦永兒的身份,她們都是堂堂正正的學子,也表明了她們的關係,係出同門。

    有學子身份,有師承同源,宋知夏和秦永兒的關係非常親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宋知夏用學子禮,向齊家人擺明了她對這位同門師姐的態度。

    秦永兒知道師妹的好意,心中感激。

    見狀,齊老夫人魏氏和趙氏心中更加不安,生怕秦永兒向宋二娘告狀,說她們壓迫於她。

    齊老夫人除了不安之外,對邊上的三兒媳也不禁生起了不滿之心,早不鬧晚不鬧的,偏偏挑在今日鬧,秦氏要是說出怨恨之言,一大家子都不得安寧了。

    趙氏心中也深悔,她光想著要把那樁爛婚事給甩脫了,怎麽就偏偏忘了秦氏不同於尋常閨秀的身份,她是正經拜在明石先生門下的,她有個惹不得的煞星師妹,那樁爛婚事甩給誰不好,她怎麽就偏偏挑中秦氏了?

    其實趙氏的選擇正正說明了平日裏她對秦永兒的態度,有壞事都扔給秦永兒,才不管她肯不肯,反正有婆母為她撐腰,壓也壓得秦永兒低頭,若不是今日宋知夏突然登門拜訪,趙氏根本連一絲悔意一絲愧疚之心都不會有。

    宋知夏與秦永兒互相見了禮後,齊家主陪著聊了一會便告退了,走時也把大兒子和三兒子給帶走了,隻留下二兒子作陪。

    齊家主和兩位齊家老爺走了,東景也不合適繼續留在花廳,宋知夏和東景交代了一聲,東景便出了花廳,與宋知夏的護衛隊們一起在院門口處守著。

    雖然沒有了“凶神惡煞”的蠻夷,但是麵對著凶名在外的宋知夏,齊老夫人和林氏趙氏一樣膽顫心驚,但身為主人,她們也隻能強撐著膽氣陪坐一旁。

    宋知夏因為不能在寧州久待,便不想與旁人閑談,隻想與二師姐多多親近,所以她客氣的表示了想與二師姐說說話,齊老夫人聞言趕緊告退,領著林氏趙氏退出了花廳。

    閑雜人等走了,宋知夏總算可以與二師姐閑話家常了。

    宋知夏看向秦永兒身後的一兒一女:“這便是我的外甥和外甥女了吧?”

    秦永兒笑著把兒女拉到身前:“這是齊湘,今年七歲,這是齊信,今年五歲,快,向你們小姨見禮。”

    齊湘齊信乖乖地向宋知夏行了禮:“拜見小姨,小姨安康。”

    宋知夏笑著取下一個腰間荷包:“來的匆忙,沒備什麽禮物,這裏有點小玩意,拿去玩吧。”

    秦永兒見荷包並不大,也用得有些舊了,便以為真是隨身帶著的小玩意,笑著接了過去:“要什麽禮物,你來便是最大最好的禮物了。阿信,湘兒,還不快道謝。”

    齊湘和齊信齊口道謝。

    秦永兒一接過荷包便知道裏麵是一塊一塊的小東西,並不大,感覺像是祈福錢,她轉手把荷包交給女兒:“你與弟弟分了,一人一半。”

    齊湘接過荷包,打開一看:“啊。”

    齊信好奇地擠在一邊往裏看,也跟著啊了一聲。

    秦永兒心中一跳:“怎麽了?”

    齊湘已經大了,知道這荷包裏的“小禮物”到底有多貴重,她結結巴巴地回答母親:“裏麵,全是寶,寶石,好大的寶石。”

    秦永兒,和坐在一邊當擺設的齊辛,聞言都驚了一大跳。

    秦永兒快手拿回女兒手中的荷包,打開一看:“啊,這麽多,這可怎麽拿得,師妹,你快拿回去。”

    秦永兒要把荷包塞回宋知夏手中,宋知夏反手一推,秦永兒根本掙脫不得。

    “師姐,這是我給外甥和外甥女的見麵禮,已經備的輕了,你要是不要,可是要我立時出去再備禮物?”宋知夏反問。

    秦永兒哪裏敢讓宋知夏出去再備禮物,隻能惴惴地收下了:“實在是太貴重了,他們人小福薄,怎麽收得起這麽重的禮物。”

    齊辛眼巴巴地看著妻子手中的荷包,寶石沒倒出來,他沒想到有多大,有多少,隻能從妻子和兒女的反應中猜測,荷包裏的寶石一定很貴重。

    宋知夏笑了,不再提見麵禮的話,轉而向齊湘招了招手:“湘兒,過來。”

    齊湘乖乖地走上前。

    宋知夏拉起她的手,剛要問她讀不讀書,喜歡什麽才藝,她的指尖正好搭在了齊湘的腕脈上,宋知夏的臉色立時一變。

    “你這孩子,怎麽年紀小小,身體就這般不好了?濕氣這般重。”宋知夏看向秦永兒,“師姐,你怎麽也不請人來給湘兒好好調理一下?”

    秦永兒麵色一僵。

    齊湘看向母親,見母親不說話,她低下了頭。

    齊信人小膽子大,見姐姐不敢說,他就替姐姐說了:“清明時,大家出府踏青,二堂姐把姐姐故意忘在外邊,害得姐姐淋了雨生了病,不過母親後來有給姐姐請了郎中,這麽久了,姐姐的病還沒好嗎?”

    忘在外邊?

    宋知夏看向秦永兒,秦永兒低頭掙紮了一會,看向了齊辛,宋知夏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也移向了齊辛。

    被宋知夏的目光看著,齊辛的頭皮立時發麻:“湘兒的病不是好了嗎?”

    宋知夏沒在病好沒好上糾纏,她隻問生病的原因:“為何會忘在外邊?”

    齊辛的頭皮都要炸了:“她們迷路了,後來派人去找了,韻兒先找回來,湘兒她晚了一陣才找回來。”

    宋知夏看向秦永兒,這事得看師姐的態度,如果師姐不想說,她便不插手。

    秦永兒卻狠狠啐了齊辛一口:“明明是齊韻故意戲耍湘兒,把她拐到林子裏。湘兒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她,為她說句實話嗎?”

    齊辛頭痛:“這事不是了結了嗎?韻兒已經受了教訓了,父親罰過她家法了。”

    “罰了就算了嗎?湘兒的身子到今日可都沒好呢。”說起這事,秦永兒更生氣了,“趙氏那個毒婦,湘兒的燒還沒退呢,她就闖到湘兒的屋子裏,哭著求著讓湘兒去向父親求情,放齊韻出來,湘兒哪裏受得住她的求,隻能撐著去求情,結果生生的耽誤了自己的病,讓病邪入了肺裏,湘兒直到如今,咳嗽都未大好,一入夜便咳嗽。”

    秦永兒心裏本是存著讓師妹撐腰的念頭,但家醜不可外揚,顧著齊家的顏麵,秦永兒是打算忍下的,但此時提起女兒的病,秦永兒的心中又怨忿起來,紅著眼睛對師妹哭訴起來。

    “師妹你不知道,我在這裏有多苦,嫁了一個護不住妻兒的夫君,生生地讓兒女受了不少的委屈,我也枉為人母,豁不出去為兒女拚命,我對不起湘兒。”

    “除了湘兒的病,我還護不住她的人生,今日我剛與三房弟媳大吵一架,她的女兒,也就是齊韻,與連州梁家定了親,可是如今梁家不複當年,小叔和她不想再結這門親,可是他們又不想擔起落井下石的惡名,她竟然打起了湘兒的主意,想讓湘兒代姐出嫁。”

    秦永兒捶著自己的心:“我憋屈啊。”

    宋知夏皺眉看著秦永兒:“師姐,你打算讓師妹如何為你出氣?你是想齊家保證不讓湘兒代姐出嫁,不再為難你們一房,還是想要分府別居?”

    秦永兒沉默不語。

    齊辛瞪著眼睛看著妻子,卻緊緊閉上了嘴巴。

    秦永兒的人生選擇,就在她的一念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