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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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寂靜,溫柔的風在窗下低吟,天空的一曲謳歌,時而近,時而遠,
他仿佛能聞到她的氣息。
她就埋在海洋藍的被褥裏,那烏黑的長發猶如海藻般散開,鋪灑在質地柔軟的床單,溫暖的流瀉著。
他伸手,碰及,似乎有一抹馨香纏繞指間。
他栗棕色的瞳孔裏,仿似流星瞬間的光芒,一閃即過。
他躺在了她的身後,埋在了她頸窩裏,就那樣靜靜的抱著,清寂的月光傾瀉下,世界仿似隻有他和她而已,那樣孤寂的空氣,在月下狂歡,他卻吻著她的香氣,
她蜷縮著,像回歸母體的嬰孩,汲取著那僅有的溫度,他也就隨著她,一起如孩子一般,輾轉入眠著。
孟雪醒來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
他似乎睡的很沉,手臂環住她的腰際很是自然。
她支撐起手臂,打量著他,他昨晚連衣服都沒褪去,她給他取了眼鏡,輕輕放置在床頭櫃上,再看這張容顏,仿若再無距離感。
她和他在冷戰,昨天整整一天,兩人也沒正麵相待,更是了了無語。
她瞥了眼腕表,上午十點,他仍睡的很沉,莫約,真的累了。
她拂過表麵,這是他親手為她戴上的,與他腕上那塊,相交輝映著。不僅如此,他原本佩戴在左手,卻不知為何,改換在右手。
後來,她才發覺,為了避開她右手的潘多拉銀鏈,他為她戴在了左手,而他也適度做了改變,每每與他十指交握時,兩塊情侶表才真正的相得益彰著……
孟雪抽回視線,不願再多揣摩什麽,此刻沉寂,倒像兩人的相處模式,她逆光望去,隻覺窗外的陽光,穿透過明亮的玻璃,落得如銀的光輝,也落在他整個身上,寂寞的起舞……
孟雪思緒飄遠,昨晚她把情報第一時間發給了於叔。
陸邵遠出入‘夜域’最私密的vip包廂,這件事不容忽視,她也隻能從這些粗枝末葉的細節裏,試圖找到些什麽線索。
但是,仍舊毫無頭緒……
她莫約想起一句話,歌者的歌,舞者的舞,劍客的劍,文人的筆,英雄的壯誌,隻要是不死,就不能放棄。
孟雪有些失神,為陸謹南蓋了蓋被褥,一個人離開了房間。
‘巴黎城’的商場裏,還有一處讀書角,孟雪在那個地方停了腳步,她望著書架上,整齊堆放的書籍,從前她總是一身書卷氣,仿佛想起那些埋頭苦頭的日子,
總以為在幽幽書香會潛移默化的熏陶,濁俗可以變為清雅,奢華可以變得淡泊,促狹可以變為開闊,偏激也可以變為平和。
可是,到底是什麽迷亂了人心?
她走近,手指漫步於一行書籍。
隨意抽出,卻是一本安徒生的童話。她在陽光下細細的品閱,紙頁間留有書墨的餘香,她一覽無餘,她也記得,那個故事叫《海的女兒》,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麽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
她眸光微凜,矢車菊?!
那藍色的小花瓣會綻放出濃鬱的藍,在她記憶裏慢慢浮現。
她把那本童話書買下了,後來,她去賭場,用著陸謹南的錢,在賭桌上肆意揮霍,
腦子裏卻仍沉浮著那個故事,美麗的人魚不惜忍受巨大的痛苦,才換得人形,最後也隻落得幻為泡沫的悲壯,她丟了手底的牌,輸了一場,卻不知為何,酣暢淋漓。
有人譏嘲道,帶書賭博,逢賭必輸。
她看著那本安徒生童話,卻拂過她美麗的封頁。
她也知道,她在‘巴黎城’消費的清單,都會變成數據,發送給那個男人。
有時,她會想象他看見這一幕時的神色,一定會很可愛,對不對?
孟雪掩眸,她輸了他十萬,以解她心頭之氣,可快樂嗎?她知道,物質永遠無法滿足精神上的快感。
她掀開牌麵一角,又意興闌珊的丟了牌,而眼前,隻剩下一枚紅色的籌碼,她拾起,看著有些出神,卻被一手給取過,她瞥見男人腕上的手表,愣忡了幾秒,緩緩抬眼,那儒雅的麵容,映入眼底。
陸謹南在她身邊坐下,手臂將她納入了懷底,她跌撞進他胸口,那樣熟悉的氣息,充斥著她鼻尖。
可是,兩人仍舊什麽話也沒說。
他隻用另一手掀開牌麵,思忖,眸光如炬,就如她第一次見他一樣,清亮清亮的。
她可以看出他是個很有理性的男人。就如賭博,可以窺探出一個人在麵對輸贏得失,和巨大誘惑時的自製力。
而陸謹南會隔三差五出入賭場,也事出於此。
整場賭局,他都很安靜,摟抱她的手臂不曾離去,輸贏對他來說,也隻是個數字,他依偎她的身影,卻成了賭場裏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用那一枚籌碼,贏了賭局,孟雪再掂量起,放在了掌心裏,抬首之際,見他離去的背影,她欲跟上,卻在地毯上拾得一個黑色皮夾。
興許是他的,她打開,放置相片的隔層裏女孩的麵容落去眼底,她一臉詫異,正是她遺落的那張合照,可畫麵上隻有著她。
孟雪取出,展開照片,被折疊起的那一麵正是何翊。
她努力將折疊的深痕舒展,又將那枚紅色的籌碼代替照片的位置。
電話響起,是他的專電。
她接通:“喂。”
“我把你弄丟了。”
她怔著,那個聲音似乎穿透了話筒,靜靜回響在賭場的每個角落。
孟雪就看著他站在不遠的地方,手握著電話,深深的凝望著她。
“不,是你錢包丟了。”她回。
他看著她走近,看著他俯身將她摟抱在懷裏,孟雪怔著,任憑他的懷抱將自己全部淹沒,他遮掩了她的視線,鼻尖也已是他的氣息。
陸謹南的聲音在耳畔,他卻是告訴她:“矢車菊的花語,遇見總會有一絲希望。可是,不要讓我看不到希望。”
她怔著,原來,他也已看到了那個童話。
後來,她知道,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起過爭執,孟雪自知他不能忤逆的底線,也便就裝佯懵癡。於是,他對她也會一如從前般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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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紐約。
那華裔女人腳下曼妙,身姿玲瓏,俯身之際,暗下了電話錄音,有幾個來電提醒,還有…男人離別贈言,hello,mary,我是joe。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字句間清晰的如溫泉,也動聽的如情詩般流暢。
女人眸光暗淡,說到最後,他隻剩下一句中文,他說,抱歉,我的心回家了。
呼…
飛機猶如掠海的鷗鳥,衝入了藍的深邃。
頭等艙裏,空姐巧笑倩兮,話出唇邊,字句腔圓,猶如玉珠落盤,好聽到動聽:“excuseme。”
那一聲驚動著熟睡中的男子,遮掩在他臉上的《詩經》,沒由的微微滑下,一張年輕好看的麵容,也似拉開帷幕,
他眉目輕輕擰起,微微睜眼,那招牌似的笑,在嘴角綻放,無端生起幾分妖嬈的邪氣來,玩事,卻不恭,猶其搭配著他那雙若桃花流水的眼眸,那洋溢的,染桃惹緋的笑,令人動容。
空姐心一動,連忙附身為他撿起那本詩經,遞在他眼前:“您的書。”她一句英文。
他卻回道:“謝謝!”接過時,他才覺書下還攜著一張名片,陸家桓心神領會,卻隻她眨了一眼,那笑更邪,惹的女人心湖蕩起漣漪。
待女人離開,他才取出書底下的名片,在手指間掂量著,上麵是女人的聯係方式,他瞥了一眼,淹沒進了杯裏的果汁裏,目光隻轉向了窗外。
三年,他又重歸了這片土地。
南江,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城市,繁華依舊,飛機落地的那一刻,他那顆遊子般的心也終於歸根。
陸謹南接到陸家桓電話時,他和孟雪正在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