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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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身後傳來一聲,陸謹南回過頭,女人坐在輪椅上,在不遠處,手裏還端著瓷盤。
不可否認,那次他找何翊,用一種慷慨的態度,離間了他們,那是因為他知道何翊想要的是什麽。
“沒什麽。”陸謹南說,看著她了無所知的模樣,有一瞬,他以為,時間停定格在這一刻,真的很美:“吃完飯跟我去個地方。”
“哪裏?!”
孟雪沒想到,他帶她去了一家古董店。門麵偏窄小,但陸謹南抱著她進去的時候,裏麵的燈有些幽暗。
她重坐上輪椅,環視著四處陳設,貨架都是半人高低,絕大多是精巧的玉石雕,還有金絲編就的禮盒,看上去有些年代感,又帶著那個時代特有的文雅。
“上次和你說過,快過年了,幫我看看給老爺子挑點什麽禮物?”頭頂一聲,
原來如此,
孟雪推著輪椅,見另一麵依壁而設的櫃子,這隻櫃子放在玉石店裏還真是少見。長寬高闊、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屜,分明是早前中藥店的藥櫃。
孟雪聞了聞,仿似聞到一股草藥香。
“早些年一家中藥鋪歇業,我看著這櫃子材質好,所以接了過來。”身後一聲,她回頭,濃重的陰影裏站著一女人,穿著閃光緞的旗袍,披著厚厚的羊毛披肩。
她緩緩走出,孟雪才見這張梳雲掠月的容顏。
“紅檀木!”孟雪說,
女人一笑:“謹南,你朋友真有眼光。”倒也驚奇孟雪隻一眼便能辨出木材。
話落,她遞給他一支煙,
陸謹南沒接:“我不抽,疏影。”
見兩人一來一往,孟雪猜測,莫約,是熟友。尤其是他溫柔一聲‘疏影’,那個名字從他嘴裏喊出來時,竟也如她皎若秋月一般好看,好聽。
陸謹南看過孟雪:“幫我挑挑。”
可孟雪也不覺飄向那個叫‘疏影’的女人,她的視線終歸跟跟隨著男人,目光裏是難揣的留念,孟雪怔著,又被陸謹南拉回思緒,她說:“這家玉石店裏陳列得都是珍寶,我想陸老爺子家中也一定珍藏不少,如果你想送的話,不妨考慮一下玉石雕刻的印章。”
“這倒我從沒想到,看來,帶你來還是對的。”
孟雪垂眸笑了笑,身側一旁的女人,矚目著這一切。
她不知陸謹南是渾然不知,還是有意避開,女人的直覺,疏影看陸謹南的目光裏,絕非尋常。
就像當年,她看陸家桓,驕傲,清高,還有,低到塵埃。
“在古代,玉璽就是一種玉印章,用的最上等的玉料,最頂級技師雕製,又是權力和身份的象征。陸老爺開創‘陸氏’,從某一個角度來說,也是掌握權柄,獨步當世的寓意。另一方麵,又是以玉傳情。”孟雪淺聲低語,
陸謹南笑而不語,又不可否認,這女人既理性,又絕頂聰明。
就連疏影在一旁也歎而觀之:“你朋友很有遠見。”她讚了一聲。
陸謹南如沐春風,對疏影一笑。
“田黃石怎麽樣?”疏影介紹,
“壽山石係中的魁寶,萬石中之王。”孟雪視線有些飄遠:“田黃石色澤溫潤,肌理細密,從明清以來就被印人視為‘印石之王’。”
疏影一笑:“所以田黃石極受藏家至愛,有一句話說來,黃金易得,田黃難求。”她又看向男人:“謹南,你看怎麽樣?”
“你做事我向來放心。”
“好在我在南江還熟識一位雕刻方麵的大師,過些日子,我去拜訪拜訪,等調來這上等的田黃石,就托付他幫忙接下這樁事。包在我身上,謹南,到時候我會給你電話,我想陸伯伯也一定會喜歡的。”
“好!”他了了一字,那笑依舊和煦。
可陸謹南好似又想起什麽:“對了,還有一事。”他走近疏影,低頭俯在她耳畔道,孟雪見女人眸光微閃,一絲詫異,又一絲凝神。
但就是那樣的畫麵,一雙珠聯璧合的身影,融在古韻遺風的背景裏,竟也那麽相得益彰,觸目驚心。
“你和她說什麽了?”
從店裏離開,她一路沉默,直到他抱她上樓,孟雪淡問了一句。
“誰?”陸謹南喃:“疏影?”
“嗯,你和她關係看上去不錯,她直接喊你‘謹南’,還稱陸老爺子為‘陸伯伯’。”
其中關係,頗為微妙。
陸謹南將她輕放在床。
“生意上的往來關係。”他輕描淡寫。
“哦。”
他和他生意上的夥伴都這般親密,親密到有些事,得俯耳貼麵說。
她心裏一陣冷笑,
“你沒看出來她想泡你嗎?”
“她想泡我那是她的事。”陸謹南回過,他更想說的是,眼前這女人才是雙麵撒旦。
當你以為她秀外慧中,她卻告訴你什麽叫火辣性感。
當你以為她搔首弄姿,她又會告訴你什麽叫蕙質蘭心。
孟雪向後一傾,沉入了潔白的床麵,她的烏發流瀉著,眼裏卻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我抱你去洗漱。”陸謹南俯身,
孟雪這才意識到,這些日子以來,她起居生活,也全權交由了這男人打理。
見她不為所動,還有些愣怔。
陸謹南為她打好了水,特意以手試了試水溫。
擰幹毛巾,他為她擦拭著她的臉,也漸漸撫平她眉心一皺。
七月又給她電話,她已記不清這些日子以來,她到底給她打了多少通電話。
七月像懷揣著一顆少女的心,不厭其煩的她,那個男人哪天來了,她又為了接近,故作與他相遇,隻為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
孟雪頭有些疼,電話那端卻隱隱傳來一首吉他曲子。
她覺得很熟,
——好聽嗎?
——嗯。
——我侄子寫的。
她眸光掠過,卻不覺好奇:“誰在唱?”
那個聲音在遠方飄蕩,他說,有些人注定不會再見……
不會再見……
再見……
再見……
是再次相見,還是,不會再見。
********
方靜一直守在病床邊,
滴……
淚水落在他臉邊,竟像是他的眼淚,倉皇無措。
何翊是在那片濕漉裏輾轉睜眼,也從沒想過,有一天醒來,他的黏黏蟲就會在身邊,好像她從未離開過,時間好似回到,那年她高三。
可他看見她一身警衣,他才明白,所有的美好,隻留存在夢裏。
夢醒後,他和她,早就背道而馳,各自飛……
“哭什麽?”他低喃,那唇是白慘慘的。
“你為什麽這麽固執?!”方靜的聲音在顫。
“你也覺得……我是固執……”他失笑:“小靜,你住過鴿子籠一樣棚戶區嗎?”
“……”
“你想象過老徐房產證上隻有五十平米,按實際麵積補償,卻不按實際情況酌情考慮,他們一家人到底在南江怎麽安家嗎?”
“……”她垂頭:“可是,你卻為此受到了傷害,到底值嗎?”
“今天來強拆的這幫人根本是來鬧事,地痞流氓,這一帶的惡霸,你告訴我,如果不挺身而出,要委曲求全?如果你們警方不出動,如果沒有血的代價來警示,這些人依舊為惡不悛。”他緩緩說著:“你說,你當初選擇這一身警服,為的什麽?”
……
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的流淌。
方靜不停澆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緩緩抬首,玻璃鏡中,她看著自己一身藍色警服,也不停問自己,為什麽要選擇這一行?
*****
午後,陸謹南離開,手機卻落在了餐桌。
一聲鈴聲響起時,孟雪才發現了它,她走近,是疏影的來電。
孟雪怔了怔,見電話不停喧囂,她接通了:“喂!”
那端有些愣怔,還以為撥錯號碼,孟雪就已出聲:“是疏小姐?”
“你是?”
“我是謹南的朋友孟雪。謹南的電話落在我家裏了,見電話一直在響,怕疏小姐又有什麽急事,我就冒昧接通了。”她說來,
電話裏沉默了,片刻:“沒什麽大事,隻是通知謹南,上次他給陸伯伯準備田黃石印章已經做好了,麻煩你向他轉告一聲,什麽時候有時間,可以到我店裏來拿。”
孟雪視線飄遠,疏影的辦事效率比她想象中更要迅速。
這離除夕,還有一周,她也已全部處理妥當。
不知是好奇,還是怎樣,孟雪拄著拐杖,一個人前往。
再次見疏影,仍舊是鶴立雞群,一身雍容華貴。
“怎麽會是你來?”疏影笑了笑:“你現在行動很不方便。”
“就是因為在家呆久了才想著出來透透氣。”
“噢?謹南怎麽會在你家?”疏影將那錦盒推到她眼前,
孟雪打開,那一枚田黃玉石的印章,晶瑩透徹,雕刻的美輪美奐,她觀為歎止。
抬眼之際,卻又接過女人話端,笑道:“他沒和你說,我是他情人嗎?”
迎上一雙詫異,孟雪遞給了她信用卡:“刷卡支付吧。”
疏影嘴角的笑頓了:“抱歉,等他親自來支付吧。”話落,又從那一格小櫃子裏,取出另一枚迷你玉石印章:“還有,這是他上次他偷偷托付我做的另一枚玉石印章,也一並幫我轉交給他。”
玉石是雞血石,還係上了黃色的玉穗兒,底下鐫刻的優美,她卻不知雕的是什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