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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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聰明。
除此之外,陸謹南並沒再說些什麽。
臨近除夕,他陪著孟雪前往醫院拿下石膏,兩人看著石膏上留下的字跡,互視,默默不語著。
‘冬來,雪傾城’
她看著它們在曦光下姿態橫生,醫生小心翼翼,切割取下:“孟小姐,這個……”
“給我吧。”她說。
重回自由那刻,陸謹南扶她起身,她緩緩站起,雙腳重新落地那刻,微怔的神色裏,漸露雀躍,她側目,看著陸謹南,一時竟無言相對,微顫的唇,漸漸揚起。
他回以淺笑,撫著她發:“還疼嗎?”
盡管仍有細微的疼意,但對孟雪來說,都無法比擬重站起的那一瞬。
陸謹南就陪著她,走完了醫院那條漫長的長廊。仿佛走在一個寂寂的,綺麗的碎夢裏,陽光的影子透過玻璃稀稀落落的灑在地上,誰都沒有說話,她眼角的餘光帶一點他衣角和鞋子的影子。
她慢,他就陪著她慢。
她滿懷欣喜,陸謹南卻回她溫暖擁抱,唇落在她發上,不偏不離:“恭喜你!”
“謝謝你!”她回,
…………
從醫院離開,車行路上,窗外風景飛馳而過。
街道四處,繁鬧不息,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慶。
她隔窗而望,有一瞬,她那麽向往這樣平靜而又平凡的日子,她可以像普通的女孩一樣,有一份安穩的工作,二十二歲,她戀愛了,二十五歲,她結婚了,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有,愛她的男人,過上了一起慢慢變老的日子。
就在那個時候,孟雪突然明白母親逼她改姓,遠離喧囂的用心良苦。
她的心緊了又緊,已像拉滿弓的弦,沒有回頭的路。
“在想什麽?”陸謹南突如一聲,
孟雪眸光怔了怔,轉過頭,看著他:“我……”
“你怎麽了?”陸謹南瞥過一眼,又專心開車。
“我想阿翊。”
呎……
寶馬突如停在了街旁,孟雪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停車中緩過神,身子也條件反射前傾。
陸謹南認真的看著她,卻一言不發。
孟雪穩住呼吸,不解他這突如的動作,說道:“再過幾日是什麽日子?”
他微怔:“……”
“我很掛念他。”女人眉間一擰:“我們第一次冷戰這麽長的時間,我受傷的這些日子,也一直在等,我不想給他聯係,是不想讓他看見我那副模樣,可快一個月的時間,他像消失了一樣,我才擔心,也很掛念。再過幾天是除夕,我更怕他一個人孤零零守歲。”
“……”
“我想見他一麵。”她坦誠道,卻觀察著他每一個神色,他沉默,又平靜。
她等待,等待他一句話。
許久,
“好,我送你。”
她眸光一閃,卻沒料到,陸謹南調轉了車頭,重折回了醫院,孟雪不解,一路睨望他凝重的神色,她心下升起不好的預感,為什麽回醫院?!
車停,
“7樓外科,703房間。”陸謹南看著遠方:“我在車裏等你,一個小時。”
孟雪在他平靜的語態中揣摩,隻是片刻,她連忙衝下了車。
就是那一瞬,男人眉角深擰,沉默的神色難掩淡淡的情緒。
他靜靜的抽了一根煙,任憑灰白的霧,遮掩著他的眸光。
明明就不想放她離開,明明不願去想那些畫麵,聽她說過,他也在心裏默念過,他們是朋友,是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革命友情,可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陸謹南才漸漸明白,喜歡是排他的。
他瞞了她這麽久,卻也不想她一直以笑顏掩蓋掛念,而在她內心深處裏,她對何翊總有一種是無法放下的,才讓人那麽嫉妒。
可一個小時後,她並沒有如約下來。
陸謹南望著眼前的住院部高樓,視線有些凝滯了。
************
孟雪再見到何翊時,沒想到方靜還在場。這場再相見,多少參雜著些尷尬,方靜把孟雪帶出了病房,她才在方靜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為了幫老徐一家爭取到更多政策性的補償,何翊付出了血的代價。
她預感到這事沒這麽快結束,南江的黑勢力原比她想象中更為惡不悛。她才意識到她身上的職責所在,也是她父親未能繼續走下去的路。
她撫摸著方靜身上的肩章,眉頭緊鎖,多少日夜,她想穿著這身警服,光明正大的說,她是警察,可她更意識到,不管是台前幕後,作為臥底,她和方靜一樣,都肩負著同樣的職責,才讓她也毅然放棄了所謂的‘平靜生活’。
她朝方靜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這衣服真好看。”
“小雪,你也可以選擇屬於自己的人生。”
她臉上的笑漸漸頓了,隻覺眸裏有些濕:“是嗎?”
“小雪,這一個月來,我想了很多。這麽多年,我一直會在那場噩夢裏驚醒過來,更因為我受不了良心上的譴責。當年,我高考,他是為了回來看我,才慘遭車禍。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害他成了這個樣子。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放棄了他,我根本沒法想象,他是怎麽從鬼門關裏走出來的,更不知道,他重新站起來,花了多大的勇氣。”
方靜嗚咽,孟雪為她拂淚,心中更是感慨萬千:“小雪,今年我二十五歲,我早就成年,也早就有自己的判斷。父母當初為我做的決定,是為了我的前途,我的人生。可我卻花了七年時間,才明白,原來我的人生沒有了何翊,早就變成了漆黑黑的一片,我可以用花言巧語來掩飾內心的空虛,可是,黑夜太漫長,我卻無法在那漫長裏再醒過來。”
“……”
“小雪,謝謝你,這七年裏為我照顧著何翊。當我那天看著你從身後抱著他的時候,那個時候,心裏的確埋怨你,你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何翊藏了那麽久,讓我想起時,心裏如刀割了一樣。可這次,我出警,幸虧棚戶區裏的居民及時報警,否則,我都不敢想象何翊還會遭受到怎樣的暴力,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已經欠他那麽多,怎麽還忍心看他孤苦伶仃。我想照顧他,就這樣一直到老,這樣的念頭,已越發強烈,你也一定願意信任我這次做的決定,對嗎?小雪!”
從醫院出來,孟雪思緒萬千,想起方靜和何翊,她眼裏的濕仍在顫。外科住院部外,已是空蕩,想起與他的一小時之約,她拂過那款情侶手表,表麵上的碎鑽,仍閃爍著殘淚般的光影……
她矗立著,才越發感覺到孤獨。
她知道,何翊已經找到屬於他的家,那她呢?!
她目光所及之觸,卻見那輛黑色的寶馬,緩緩的靠近著,她原以為……他扔下了她,可是……
車行一路,彼此有些沉默。
從醫院到她家的路,竟也變得那麽短暫。
陸謹南陪她回到了家中,他看著客廳裏那套布藝沙發,這一個月以來,他就是和她,在這裏廝守著。
屋裏,很靜,兩個人卻各懷心思。
她看著屋裏每一寸陳設,仿似都留有彼此的身影。
每日清晨,他會為她備好早餐,各式各樣,品種甚多,在她細心教導下,他手藝見長。
每天待他馳車離開,她會在陽台上,將他白色襯衫,用溫水浸泡,輕揉出細膩的泡沫,她仿佛還能聞到空氣裏,還飄滿著清香,陽台上,他襯衣在暖陽清風裏,被吹起了微微一角,她目光就凝在了那。
他剛好原了她一場平靜的夢,
那個夢裏,他會抱著她,睡在貴妃椅上,為她洗發。
那個夢裏,飄滿著潔白的泡沫,寂寂的,雀躍的,旋舞著。
她也知道,該是夢醒的時候。
果然,
“你的腳現在走路還好嗎?”他在她身後,
她沒回頭,‘嗯’了一聲,又說道:“這段日子謝謝你的細心照顧,我才比預期要好的更快。”
陸謹南看著她清寂的身影,沉默了,他知道,她莫約,在下逐客令。
話禮貌到此,他不願再多說,隻覺惺惺作態。
孟雪卻轉身,她看著他,緩緩的說:“除夕那天,你能早點回來嗎?”她知道有些冒昧唐突,又解釋道:“我知道那晚你一定會回陸家,畢竟是一家團員的日子。但是,”
“……”
“能抽出一到兩小時的時間,陪我吃一頓年夜飯嗎?”女人的聲色裏,還有幾分懇求。
他怔了又怔:“好。”
除夕,那晚。
她做了一桌好菜,陸謹南住在這裏的日子,她大概知道了他的胃口。他並不是食肉動物,清淡就好,菜肴卻講究精致,這一點倒與她不謀而合。
她望過牆壁上的時鍾,五點了,
窗外的爆竹聲已連綿不絕,熱鬧非凡,她的家裏卻十足的冷清。
她等待著,卻遲遲沒等到那個他。
六點,
七點,
她終於接到他的電話,卻也見她神色失落:“不來了嗎?”
窗外的天,已完全黑了。
對麵高樓,燈火通明。像閃爍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