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身喂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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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蘇婉衝去岩窟主洞時,洞中紅燭仍新,微微搖曳。雲蕭與花雨石已不在洞中。

    兩側侍立的年輕女子上前與她道:“雲蕭公子被宗主領去了蠱池。”

    藍蘇婉愣一瞬,心下先是微喜,下一刻驀然驚震。

    ……

    微弱的慘叫聲隔著青苔橫生的石門傳至雲蕭耳中,青衣的人立身花雨石身後,麵容絕肅,微微抬眸。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彩衣的人看了蠱池門前守衛的侍從一眼,示意其中一人上前打開石門。

    青衣的人隻是一言不發。

    花雨石目中狠絕之意便也漸重。“走進這扇門後,你便再無後悔的機會,屆時你就是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心慈手軟。”

    石門機關被觸動,緩緩向內推開。

    雲蕭目中沉肅:“今日我會任由你處置,全因你應下將往益州為我師父取蠱,若然你出爾反爾,來日我定不容情!”

    石洞內悶熱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濃重的濕氣與腥味、藥味。

    花雨石一聲冷笑:“但凡我應下的,從不食言;但凡我指出的代價,也無人能逃開。”冷目回頭看著青衣的人,花雨石勾唇道:“來此路上你應是聽聞了,與我求取藥蠱的人皆沒有好下場……隻不過他們好似都忘了,這下場我從來都是事前言明的,既是不願,此前何必答應?!難道我的藥蠱得來,就輕易得很麽!”

    花雨石慢慢踏入不斷傳出慘叫聲的石門內,口中悠冷道:“一般時候,我都會讓他們自己選,要麽入我烏雲宗一生聽候差遣,要麽蠱池三日以身育蠱以蠱換蠱。那些中途忍受不了育蠱之痛而癲狂的人,大都就是像你這樣,自視甚高卻一觸即潰。”

    石洞內,偌大的柱形圓池位於洞中央,深約十丈,池壁四周漆黑如墨,看不出是何材料,池邊一側有平緩的台階,自下而上。池內以青石為底,陰冷潮濕,隱隱有霧氣繚繞,別無他物……隻一人形似少年,長發散亂,一隻腳上被鎖鏈所縛,跪趴在池中,雙手抱緊自己不停抽搐,時不時發出已然低微的慘叫聲,滿麵涕泗橫流。

    花雨石向身後的侍從道:“解開阿興。”

    “是。”

    那蠱池中早已看不出白日形貌的少年抽搐中看到來人,頓時哭嚎不已,跪伏在地上對著花雨石一遍又一遍地叩頭,間或呼救求饒,全無人樣。

    雲蕭看著池中之人,目光禁不住微抑。

    一旁侍從熟練地帶上麵具、手套,卻不走圓池一側台階,徑直飛身而下,去解那少年腳上鎖鏈,動作輕快熟練至極。

    青衣人的目光凝在少年青白漸紫的腳脖上。

    花雨石頭也未抬道:“他入這池中不過半刻。”

    青衣人唇間已抿。

    解罷少年,侍從自顧飛身上來,仍未走那台階,束手立身花雨石身後。

    而那全身痙攣的少年才一步步朝圓池一側的台階爬了過去,一邊爬一邊口中喃喃著語聲。

    相隔雖遠,雲蕭亦能聽見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謝謝姐姐”。

    雲蕭驚見,那少年腳脖處,被鎖鏈纏縛的四周,不斷有肉色的蠱蟲從他青白紫色的腿肉裏鑽出,與少年所爬方向相反,慢慢爬回圓池內,向那拖曳在池中央的鎖鏈上爬去。

    “還未煉成的藥蠱離不了藥穴,因而他爬上來之際,體內蟲蠱便會清除幹淨。”花雨石回頭看著雲蕭,“所謂的蠱池,不是我腳下這一方以無數藥材築就的藥穴,而是被鎖在藥穴之中的人。你聽懂了麽?”

    青衣的人麵色微微有些發白,抑聲。

    “藥穴壁內育有七種蠱蟲,‘生、死、病、死’蠱皆從它們之中煉出,你看那嵌在藥牆上的鐵索共有七根,每多纏一道至人身上,便會多出一種蟲蠱爬進池中人體內。其量都是難以計數,而每多一種蠱,池中人的痛苦便也會多一倍。”

    看著池中少年爬到腳邊,感激流涕,花雨石偏了偏頭柔媚道:“卻隻多痛苦,不會喪命。所以說不管你有多疼多痛苦,你都死不了,你隻能感受,感受著千萬隻蟲蠱在你身體裏鑽動、撕殺、吞噬其他的蠱蟲,然後咬開你的皮肉,爬出來,或者又爬進去。”轉身麵向雲蕭,花雨石睇目幽冷,勾唇一笑。“現在,你是否想要把此前說過的話,一句句都吞回去呢?”

    青衣人十指慢慢握緊,“覆水難收,即便我想收回也無法,更何況,你多次出言辱我師父,即便再來一次,雲蕭依然會說。”

    “好~”花雨石高聲以應,目色幽寒冽冽。

    “不如這樣~”她伸手撫過雲蕭一側紅腫的臉頰,附耳與他,三分曖昧七分冷肆道:“我把你鎖在藥穴中,這便啟程去往蜀郡為你師父取蠱,待回宗門,隻要你還活著沒有咬舌自盡……我便答應你從此再不辱她半分言她一句不是,如何?”

    雲蕭唇間緊抿,麵色青白,靜默數久,語聲低而沉緩,微微點了頭:“如此……多謝師伯……”

    花雨石止不住地掩唇輕笑起來。

    下瞬怫然甩袖,倏地冷道:“將他鎖進藥穴,手腳腰間皆縛上鐵索,拔下藥穴中所有蠱橋鏈,一根不少!”

    “……是。”

    雲蕭被一旁侍從一把推入藥穴,落在了池中央。

    花雨石站在穴頂俯視著池中被拷上一根根鐵索的青衣人,轉目森冷幽寒:“我倒要看看,我那眼瞎腿殘的好師妹教出來的弟子,究竟是有多硬氣!”

    下一刻侍從鎖罷七根橋鏈飛身退離,不出意外地看見青衣少年身形一晃,陡然“砰”的一聲跪倒在藥**,全身漸漸蜷起。

    連接藥穴四壁與人的鐵索上一隻隻暗色的蟲蠱感受到鐵索那端的溫暖,爭先恐後地往少年人體內鑽入。

    那種尖銳的、刺裂的、接踵而來的猶如撕裂和鑽心般的疼痛,覆滿全身。

    青衣人強忍了一瞬,下一刻再難忍受……

    指尖不受控製地麻痹顫抖,強烈滲透到肌膚每一處的痛楚叫人無處可逃,周身上下無比清晰地感受著,直叫人頭皮發麻,從顫抖到抽搐到痙攣,根本無力自控。

    “呃——啊——”

    “將鐵索崩直,不準他蜷起。”花雨石微微仰首:“七根橋索同縛蠱蟲鑽得太多太深應有奇癢,他若伸手來撓,皮開肉綻是小,我養育多年的蟲蠱被他一伸手不知要抓死多少。”

    洞內機關啟動,池中之人手腳腰間的鐵索瞬間崩直,硬將蜷縮地上的人拖拽起,手腳大開大合地站立在圓池正中,腰間前、後、側各三條鐵索,輔以雙手雙腳上的四條索鏈將其牢牢定住,架在了藥穴中央。

    花雨石輕撫唇看著池中之人麵色頃刻僵白,渾身顫簌不止雙唇如雪,汗如雨下……冷冷勾唇一笑。

    下瞬疾步趕來的藍衣少女衝入洞中,一眼看到,眼淚滾落如珠:“師弟!”藍蘇婉毫不猶豫地撲通一聲跪在了花雨石麵前,伏地哭道:“求二師伯放過我師弟……求二師伯放過我師弟……求二師伯放過他……”

    花雨石抬起藍衣之人的臉,伸出一指抵在了藍蘇婉雙唇之上,淺笑道:“這是他自願以身喂蠱換我去益州為你們師父取蠱,是你情我願之事,可不存在要我放過一說。”言罷悠然轉身,拂袖大步向外行出。

    藍蘇婉見她不應,淚縈於睫,一咬牙十指一張手中天蠶絲一甩,扭頭就要衝入底下藥穴中強製將人帶上來。

    “你可要想清楚了~”花雨石駐步一瞬,頭也未回。

    “你若阻了他所應之事,我便不會去益州為你們師父取蠱,而且這是他自己所求之事,估計也不願見你從中阻撓。”

    藍蘇婉怔怔地止步在藥穴邊沿,竟當真看到底下青衣人一邊顫簌不止一邊極慢地搖了搖頭。

    “師弟……”藍蘇婉控製不住地跌坐在圓池邊沿,捂住嘴不受控製地哭了起來……

    ……

    山壁石窟之下,藍衣的人騎在馬上一遍遍回頭去望上方石洞,眼眶紅腫,雙手顫然。

    縱白守在石壁下,見藍衣少女下來卻未見青衣人,似有惑色,來來回回地繞著藍蘇婉踱步。

    幾步外騎在馬上的花雨石回眸一笑,與藍衣的人道:“走吧~我親愛的小師侄~”

    藍蘇婉看她一眼,眸中怨恨之色不減,咬牙一甩馬韁,向前行出:“……駕!”

    花雨石勾唇一笑,跟隨藍衣人身後踢馬而行。

    縱白惑色更重,追出兩步,複又停下,回頭一眨不眨地望著山壁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