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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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帝看兩人一句不多言, 徑直斂衽下拜,揮手示意劉能將東西拿與二人看。
桓澈接過飛快覽畢, 又遞與顧雲容。
顧雲容低頭瀏覽,纖指暗蜷。
這是一份奏疏, 署名就是東廠掌印劉能。上麵羅陳了十條證據,或明或暗, 全部指向一件事——先前顧家指認沈豐冒領軍功之事,不過捏造。
皇帝倘信了這些, 不僅顧家大禍臨頭, 桓澈也要跟著受到牽連。
貞元帝對著地上端跪著的二人道:“爾等有何話說?”
桓澈道:“兒子無話可說。”
顧雲容訝然轉眸。
貞元帝也凝眸看去:“此話怎講?”
桓澈跪著不動:“雖則奏疏內中所謂憑據頗多,但兒子相信, 父皇自有明斷。”
貞元帝冷笑:“你不必在此故作姿態,若朕決定將顧同甫下獄、將你降爵, 朕看你還能否如眼下這般巧言令色、鎮定自若!”
“兒子並非故作姿態。父皇未將此事透出去,隻將兒子與雲容私底下喚來, 這便表明父皇不願偏聽偏信,想把兒子與兒媳叫到跟前問上一問。但兒子看了適才那奏疏,實覺無甚可說, 憑父皇之英睿,根本不會被此蒙蔽。父皇眼下不過是一時恚憤,冷靜下來自能一目明了。”
貞元帝拍案:“未免自負!朕將爾等傳來也興許是要辦你們!來人!”
話落,錦衣衛指揮使鄧進領著兩個僉事入內。
顧雲容看桓澈緘默不語, 覺著他約莫又跟他父親杠上了, 暗撚一把汗。
貞元帝看小兒子竟是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霍然起身。
不知是否因著酈氏的緣故,他這個幺兒平日瞧著悶聲不吭,但骨頭向來硬得很。
眼下這是篤定了他不會將他如何。
“將人拿下”四字在他喉間轉了又轉,卻是在思及早逝的酈氏時,硬生生卡纏住,說不出口。
良久,貞元帝辭色喜怒難辨:“且退下。”
桓澈瞥一眼旁側的翔鸞雲母錦屏,與顧雲容行禮退出。
殿門重新闔上,一人自屏風後轉出。
正是太子。
“今日情景你也瞧見了,你七弟自來如此,倘果真有貓膩,他斷做不到如此。他自己縱不懼,也要為才娶的媳婦揪心。”貞元帝道。
太子施禮道:“父皇說的是,然七弟約莫也是拿準了父皇會作此想,這便……”
“夠了,”貞元帝重新坐回案旁,“這幾日交著年節,宴飲頗多,你的課業敢怕要落下,回去溫書習字去。”
太子張了張口,終是行禮告退。
出得外頭,他麵色瞬時陰冷。
他父皇今次怕隻是做個樣子給他看,來堵他的口。
也不知父皇是否後悔了當年的決定,眼下這怕是又動了讓桓澈取而代之的心思?
顧雲容回府之後,聽聞皇帝又將顧同甫夫婦兩個宣至禦前,不知說了甚。之後皇帝也未再因此事宣召過她與桓澈。
東廠那邊查到的東西應當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不論皇帝信與不信,眼下瞧著應是暫時無事了。
酈氏的忌辰在二月中。
國朝定例,唯皇後之神牌可升祔太廟,宮中奉先殿供奉的也僅是國朝曆代帝後之神位,因此桓澈若想為酈氏祭奠,必須去天壽山謁陵。
天壽山地處昌平州,乃皇陵所在之地,曆代帝王後妃皆葬於此。
昌平州處京城正北,兩廂相去不算近,因而顧雲容與桓澈提前五日出發,黎明時分便離了王府啟程上路。
顧雲容想起李琇雲那番話,揣度著太子會否雇人在半道截殺他們。
“莫要胡思亂想,”桓澈倏然出聲,“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顧雲容遞與他一個洗淨的桃子:“曉得你厲害,我就是在想,東宮那頭打的什麽主意。”
桓澈不接,竟是低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顧雲容頓了頓,無法,握桃在手,一口一口喂他。
“管他打的甚主意,”桓澈道,“他若是聰明的話就該安安生生的。一次兩次生事父皇忍著,回數多了,便是自掘墳墓。”
兩人到地方時,已是初更。
守陵太監黃順一早便得了信兒,率眾遠遠來迎。
天壽山是皇室宗親常來之處,皇帝與皇太後也會三不五時前來謁陵,故此除卻山陵地宮外,另設有供貴人寢息的樓闕殿宇。
顧雲容與桓澈被一路引至玄清殿。
黃順知衡王凡在京中,每歲此時必來祭掃,這便循例將這一年以來對端慎皇貴妃一應供饗的增益、廟殿的修葺簡單稟了,以顯自家盡心。
桓澈不發一言地聽著。
顧雲容發現他自到了天壽山地界,話便格外少。
待黃順退下,桓澈與顧雲容說他要出去走走,讓她先去歇息。
顧雲容卻道:“我在馬車裏已補眠半路了,眼下不困,不如隨你一道。”
她看他緘默不語,頓一下:“阿澈若想獨自散心便自去,我在殿內為婆母抄疏。”
少頃的靜默,桓澈伸手挽她:“一道去吧。”
仍在二月裏頭,又處山中,夜風凜凜。
桓澈提了一盞琉璃風燈,與顧雲容一前一後彳亍林巒。
顧雲容估摸他應是想起了些陳年往事,輕聲安撫。
桓澈感受到她軟嫩的手反握住他的手,低頭。
她的手比他的小了一圈不止,抓他手時,隻能蜷握住五根手指。
他的手微冷,她的卻溫熱,輕輕包覆,有脈脈的暖流度來。
桓澈忽笑:“待到給母親進香之時,我定要說一說我娶了媳婦的事。母親走前最怕無人照拂我,眼下知我得與意中人結為連理,想是會含笑九泉。”
顧雲容緊抿唇。
酈氏去時,桓澈尚幼,皇帝又不可能親自養兒子,這種狀況下,桓澈多半是會被送到某個高分位的宮妃亦或皇後身邊扶育,無論哪一種都是酈氏不願見的。
顧雲容覺得小桓澈若真是落到後娘手裏,能否活著長大都是個問題。貞元帝約莫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末了將小桓澈托付給了孫太後。
顧雲容看看左右無人,踮起腳尖,引身舒臂,勾住他的脖頸。
“多難多舛,這表明阿澈是天選之人,他日必成大事。”她伏在他耳畔道。
熱氣氤氳,語軟聲柔。
桓澈單手擁住她,道:“容容就不怕我成大事之後變心?”
顧雲容“唔”了一聲:“這倒也是。那咱們還是隱遁桃源好了,你扛鋤頭下地,我就在家中做了飯菜,往地頭給你送。”
兩人喁喁私語之間,驟聞一陣轟隆巨響。
循聲望去,但見黧黑夜色裏,電光裂空,驚雷乍起。
看來是將雨之勢。
桓澈為顧雲容係緊披風,原路折返。
兩人前腳才到玄清殿,外頭後腳便飄起了雨。
原以為不過是早春陣雨,誰知外頭雨勢竟是愈來愈大,雷鳴電閃,漸成瓢潑之勢。
顧雲容隔著半開的窗扉往外望了一回,有些擔心,若這幾日多來幾場,他們說不得就要滯留在此了。
桓澈從身後抱住她:“早些歇息,打雷下雨這等事咱們也管不著,到得停時自然就停了。”
顧雲容倚靠在他懷中,仰頭道:“我忽然覺著在山中住著也頗有些意趣。”
桓澈捏她鼻尖:“那是好吃好喝好住處伺候著,真讓你去住草屋寒窯,看你還想不想住山裏。”
正此時,黃順趨步過來,見有半扇窗戶未掩上,一麵自道伺候不周,一麵闔上窗扇。
顧雲容從桓澈懷裏起身,攢眉道:“黃公公不必多此一舉,這窗戶是我有意開著的,我就喜歡雨天開窗賞景,重打開。”
黃順手上一頓,看衡王冷眼盯著他,知是讓他照著王妃的話做,賠笑自罵幾句,又利利索索地將那半扇窗牖重新打開。
心中卻道,這王妃怕是恃寵而驕,盡胡鬧,衡王真是把她慣得不成樣子,大雨夜還由著她開著窗,也不嫌冷。
但誰讓這位王妃生得仙姿佚貌,這等尤物且要心肝寶貝一樣捧著疼著,他要是衡王,敢怕要夜夜耽溺雲雨歡會,非死在這美人身上不可。
黃順又偷眼瞄了眼顧雲容,行禮退下。
黃順走後,顧雲容暗舒口氣。
桓澈留意到黃順走前偷覷了顧雲容一眼,眸光暗沉。
他打橫抱起顧雲容,將人放到床畔,順勢壓下。
“我明日起要沐浴齋戒三日,”他攬住她的腰,“晚來要跟你分房睡,你別太想我。”
顧雲容笑得眉目彎彎:“你自睡你的,剛好我快來月信了,能睡個安穩覺。”
桓澈驀地咬她耳朵一口:“果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三日後,到了祭奠的正日子。
桓澈齋戒期間又下了幾回雨,顧雲容覺得他們的歸期沒準兒真要往後推了。
桓澈祭拜訖,顧雲容也依樣上前進禮上香。
顧雲容對於這個未曾真正見過麵的婆婆印象極好,又兼愛屋及烏,遂分外虔敬。
她將自己這幾日抄的經疏在神牌前焚了,退回桓澈身側。
禮畢,桓澈偕顧雲容退到殿外。
問了路況,桓澈決定濡滯一日,旋轉去更衣。
午膳後,桓澈吩咐備下紙筆,坐到偏殿內練字。
顧雲容端著幾樣細巧果子進來,在他對麵落座,揚聲道:“殿下怎想起練字了?”
“我一日不就藩,功課就一日不能停。皇子春日例每日練一百字,我得把這幾日的字補上。”
顧雲容瞥見殿門口一抹豆綠身影一閃,進來一粉麵桃腮的宮女,低頭紅臉捧著個托盤進來奉茶。
她盈盈行禮下拜時,顫聲柔氣,故作嬌態,目光暗暗往桓澈身上瞟。
桓澈停筆抬眼,看她少頃,忽道:“你想留下來伺候麽?”
那宮女一怔,驚而狂喜,忙叩頭:“奴婢想!多謝王爺隆恩!”
桓澈對上顧雲容那恨不能殺人的目光,目露笑意,又轉向那宮女:“那便留下吧,王妃那頭正好帶的下人少。不過王妃這幾日正逢著小日子,情緒波動較大,瞧你不順眼賞你一頓板子也是有的,打死不論。”
那宮女臉色一白。
哪個要來伺候王妃,她以為衡王說的是讓她留在他身邊伺候。
顧雲容陰著臉看過來,那宮女以為王妃這就要使人打她,慟哭叩首,求饒不住。
顧雲容冷聲吐出個“滾”字,宮女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退出去。
“對我方才的表現可還滿意?”桓澈傾身看顧雲容。
顧雲容托腮:“她生得不如我,你瞧不上也正常。”
桓澈道:“你這樣想也沒錯,容貌不及你的我都瞧不上。而在我看來,這世上你的容貌最美,所以除你之外,我旁的都看不上。”
顧雲容輕嗤:“花言巧語。”
“女人果真心口不一,男人笨嘴拙舌就被嫌棄不會說話,男人誇揚讚美,分明聽來心裏竊喜,卻又說是花言巧語。”
顧雲容斜他一眼,壓低聲音:“別貧,咱們最遲後日就走了。”
桓澈知顧雲容是忐忑於太子那頭,仍舊走筆:“急也沒用。不過不論如何,我都會……”都會給太子一份回禮,隻是眼下尚不是時候。
晚間,顧雲容睡得正熟,忽聞一陣巨大的擾攘自外間傳來。
她驀地驚醒,坐起一看,身側已沒了桓澈。
她披衣趿鞋,略整了儀容,推門一看,外頭已亂作一團。
宮人內侍往來如梭,奔命一樣慌張疾走,手中拎著木桶水盆等物,齊齊往北麵湧去。
顧雲容隨意抓了個宮人詢問出了何事,那宮人揩了一把汗,惶遽道:“稟王妃,北麵大殿走水了!”
顧雲容一驚。
酈氏的神牌就在那邊供著!
她轉過幾道回廊,果見北麵殿宇火光閃動,但瞧著火勢不甚大,約莫是發現得及時。
她一眼就瞧見了立在殿前空地上的桓澈,疾步上前。
“再遲片刻,這場火怕是連母親的神位都要毀了,”桓澈麵對著熱浪火光,眼神卻越加冷銳似冰,“我已著拏雲去查起火緣由了。”
顧雲容麵色微沉。
眼下剛開春,天幹物燥,大殿整體又是以木質為主,若說是意外其實也可講得通,但怎就這麽巧,偏偏就在酈氏忌辰當日夜裏走水?
正亂亂哄哄,忽聽內侍尖細的嗓音揚起:“萬歲鑾駕至!”
顧雲容一時未能反應過來,皇帝怎來了?
貞元帝率眾縱馬而入,瞧見滿眼火光,大怒,厲聲命眾人免禮,隻管作速滅火。
桓澈眉頭攢起。
他父親來得太巧了。
正此時,不知是誰喊了句“這是何人”,眾人紛紛看去。
但見躍動火光中,兩名宮女從起火的大殿內抬出一素衣女子。待將人放平於空地,那女子麵容便露了出來。
桓澈一眼瞧見,一頓,麵色微變,欲命握霧去將人拖走,但貞元帝也已經看了過來。
貞元帝僵立當場,愕然驚愣。
隨行內侍護衛皆是困惑,陛下素日喜怒不形於色,如眼下這般失態的時候,實在鮮有,遂也好奇看去。
內中有幾個隨侍貞元帝多年的老人兒,甫一瞧見那女子的麵容,亦是驚得目瞪口呆。
這女子的麵容,竟是和故去已久的端慎皇貴妃酈氏有七八分相似!
倒不是他們記性多好。宮中美人如雲,來來去去不知凡幾,消隕個把都是常事,但如端慎皇貴妃那般的絕倫美人,實在世間難尋,見之不忘。
貞元帝當先大步上前,又低頭仔細端量片刻,越看越像,越像越看,竟是微微戰栗起來。
他忽然俯身將人抱起,著人尋醫。
顧雲容回頭,見桓澈麵上神色莫測,輕輕握住他的手,低喚他一聲。
桓澈回神,回握她一下,哂笑道:“容容沒見過母親,怕是沒瞧出來。那女子的容貌跟母親的頗為肖似,這是母親顯靈了,感念父親這些年招道士做法,轉世來見父親了。”
顧雲容聽他字字譏諷,拍拍他:“不要緊,陛下明睿。何況……”她踮起腳尖,湊到他耳畔如此這般嘀咕幾句。
桓澈眸光幽微,深深看她一眼。
待到火勢平息,桓澈轉去見貞元帝。
他入得偏殿時,貞元帝正立在榻前看郎中給那女子診查。
守陵是個苦差事,此處沒有配給太醫,貞元帝也沒帶醫者,這郎中是日常給黃順瞧病的,眼下無法,便將他抓了來。
郎中說女子無甚大礙,就是身子弱,吸入了些許煙氣,昏迷而已。
桓澈等那郎中走了才道:“父皇可是打算將這女人帶回去?”
貞元帝眉頭深鎖:“這便是你與君父言語之態?顧家之事朕尚未說揭過,你竟又這般與朕說話,當真以為朕不會辦你麽?”
“兒子隻是怕父皇被人蒙蔽,那女子又來曆不明。以父皇之明,也當知曉過於蹊蹺的事,必有貓膩。”桓澈淡聲道。
他已經打探了,他父皇忽至,是因為鍾真人算出今日天壽山這頭有災,且應在玄清殿以北,天子親臨可解。
他父皇如今倒對這鍾真人有幾分信任,親臨也不足為怪。
貞元帝微微眯眼,須臾,命桓澈退下。
桓澈回到玄清殿,顧雲容問他如何,他道:“我觀父親神色,應是明知蹊蹺也要不管端的,將人帶回宮去了。”
顧雲容心道,那你不是又多了個小媽,還是個跟親媽長得極像的小媽。
這關係似乎有些亂。
翌日,貞元帝親自前去查看了昨晚起火的大殿,看整體無礙,酈氏的神位又安然無恙,長舒口氣,命黃順仔細看護著,倘再出事端,提頭來見。
貞元帝又親祭了酈氏,這才吩咐起駕返程。
不出桓澈所料,貞元帝果真將那女人帶了去。
那女人入車輿之前還看了桓澈一眼,貞元帝與她說那是衡王,她仿佛出了一下神。
顧雲容看桓澈沒留意到那女人在看他,還拽他一下讓他快看。
桓澈順她所言看去,見狀,臉色一黑,低斥她淘氣,上了馬車就往她臀上打了一下。
他打得極輕,更似是拍,顧雲容霎時紅了臉。
她這麽大的人,居然被打了屁股!
兩人隨駕綴後,一並折返。
回宮之後,貞元帝又命欽天監測算了殿宇走水之事,隻是欽天監監正說此事繁瑣,需費些時日,遲遲未作回話。
三月初三上巳節這日,貞元帝攜太子、淮王、桓澈去西苑圍獵。
貞元帝帶回的那女子姓甄。顧雲容不太清楚貞元帝身邊那群道官如何說的,總之甄氏回宮後便得封美人,此番她也跟隨在側。
顧雲容與李琇雲說話時,甄美人目光不時往顧雲容身上掃,顧雲容權作不見。
甄美人又移目遠望。
昔年太-祖太宗俱是文治武功並隆,之後尚文蓋過了尚武,到了貞元帝這一代,又再申重武之風。
他非但以身作則,還大力栽培幾位皇子,因此無論太子還是諸王,騎射工夫皆十分了得。
又兼貞元帝年輕時倜儻風流,幾位皇子無一不是臨風玉樹。
高俊飄灑的男子一身颯颯騎裝,張弓挾矢,聚而縱馬射獵,極其惹目。
尤其是中間身著鴉青色曳撒的衡王。衡王氣度清冷,彎弓控馬時氣勢極強,縱著暗色亦不掩其踔絕風采。
甄美人又看了太子一眼,收回視線,與顧雲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太子見桓澈接連獵得兩隻山雉,被貞元帝不住誇讚,也跟著笑讚了幾句。
心中卻冷笑,不論你打不打算老實去就藩,都不如早早剪除掉來得幹淨!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
不一時,內侍來報,欽天監監正求見。
桓澈瞧見太子目中得色,視若無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