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輕裝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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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趙彧發現祥瑞水玉球失竊,回頭找紀姝求助,他猜測水玉球是被東湖莊院內的一位賓客偷走了。因為此物是有申懷禮的兒子親自遞交給趙彧的,那名竊賊害怕暴露,應該會在得手之後迅速離開莊院。
“隻是,他會往哪個方向遁去呢?”
紀姝聽罷,立刻閉目凝神,掐訣念咒,手指頭以極快的速度來回撥動,最後,她睜開眼,在眾目睽睽之下,脫下一隻繡花鞋,往天上一扔。待鞋落地,她手指鞋尖所衝方向道:“往這邊走。”紀姝沒覺得有半點不好意思,倒是趙彧尷尬的臉都紅了,他問紀姝:“你們家人一向是這麽算卦的?”
紀姝一邊穿鞋,一邊大言不慚:“侯爺你不懂,這叫玄學。”
趙彧挑挑眉,帶著一眾護衛跟紀姝走。
紀姝走到一處,忽然止步,蹲下來撚起一小撮黃土放在鼻前嗅了嗅,而後會心一笑,站起身指向道路左前方,道:“往那裏走,定能看見一人刨土。”他們一眾人離開大道,往左前方行進,走了約有三百步,果見前方不遠處有個男子隻露出上半截身子,正拄著鐵鍬擦汗。
趙彧笑逐顏開,對紀姝道:“你沒算錯,我也沒猜錯,果然是他,摸天大盜鍾兆春。”言畢,他故意衝鍾兆春喊了聲“鍾先生”,嚇得對方撂下鐵鍬就跑。
鍾兆春的個頭足有七尺三寸高,乍看仿佛戳到天了,又以行竊為生,所以江湖人賀號“摸天大盜”。此時他顛兒顛兒地跑起來,乍看就像是一根柱子長了腿在地麵滑動,模樣十分滑稽。
“想跑?”趙彧從袖中摸出一根鋼針揮臂甩出,鍾兆春倏忽倒地,摔了個嘴啃泥。
鍾兆春痛叫著撩起褲腳,不小心觸碰到紮在後膝蓋的鋼針針屁股,又發出一聲哀嚎。
“跑,還跑嗎?”
鍾兆春抬起頭,看見趙彧,隻能一臉苦笑:“侯爺,是您啊。”趙彧沒心情和他寒暄,伸出手道:“還給我吧。”鍾兆春還想裝傻,賠笑道:“侯爺,天地良心,我可沒欠您錢啊。”趙彧懶得跟他貧嘴,隻道:“我說的是水玉球,趕緊交出來。”鍾兆春歎口氣,似乎在埋怨:“都怪我爹娘,把我生的這麽大個,卻還要我做賊,偷誰誰不知道?”說罷,他遙指土坑道:“我埋裏麵了,侯爺不嫌髒就自己扒拉吧。”
“還跟我扯淡!”趙彧吼了一句,“方才我要叫住你的時候,分明看見你把一樣東西拾進懷裏。你現在明知道自己跑不了,還敢欺瞞我?再不交出來,我叫左右斬下你那慣偷的兩手!”
鍾兆春見自己的小聰明彈指之間就被識破,迫於無奈,隻得掏出水玉球,還給了趙彧。趙彧接過水玉球,確認揣好,後退了一步,與鍾兆春保持好距離,方才吩咐手下:“給他包紮一下。”
兩名護衛把錢袋拿出來叫可信的朋友暫時保管,方才蹲到鍾兆春身邊,給他拔針止血。在場眾人免不了又要聽他鬼哭狼嚎幾聲。
過了會兒,鍾兆春總算能一瘸一拐地站起來了。見趙彧沒有過多責罰自己,他感激自己的竊賊生涯不會因為這次而結束。對未來充滿希望的鍾兆春為了套些近乎,開始溜須拍馬:“侯爺您真是神人,一根針竟然能從那麽遠擲過來,還能深入我的關節,侯爺真是武功蓋世啊!”
這時紀姝道:“紮你腿力才用了三分力,若是侯爺用十分力,能把五分厚的瓦罐紮穿咯,你想不想試試啊?”
鍾兆春連連擺手:“不敢不敢,侯爺飛針絕技天下無雙,小人可不敢再試一次了。”
趙彧道:“都跟你說了別拍馬屁了,飛針一伎,自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存在。”
鍾兆春便不再阿諛奉承,又問:“侯爺,您能不能告訴我,您的那個球到底是個什麽寶貝?我本以為水玉球而已,不值幾個錢,可今天你們都聲明要這樣東西,所以我才好奇,鬥膽行竊的。”
趙彧反問:“你想知道這些,是打算有什麽用嗎?”
“沒、沒什麽用啊。”
“那你還問?還不快滾!”
趙彧嗬斥完,侯府護衛又喝道:“再不滾拿你去見官!”這才逐走了摸天大盜鍾兆春。
之後,趙彧將府上事務全權交與管家,自己隻帶了兩名親信,讓紀姝帶著的車夫駕著馬車,奔赴荊湖北路嶽州方向。
一路上,幾人一邊看著路邊風景,一邊聽紀姝吹牛打屁,樂不可支。趙彧不免問紀姝:“你那對刻板的父母,怎麽會有你這樣調皮的閨女?”紀姝像是很驕傲地說道:“他們老想讓我按照他們的意思做人做事——女兒家要懂得矜持、矜持!”她學著父親紀廷珪的腔調說話,惹得趙彧等人發笑。紀姝又道:“他們想管我,我就偏不服他們管,跟他們鬧騰,他們管得越嚴,我就鬧得越凶。就連這次我去紹興啊,都是——”說到一半,她忙捂住自己嘴,生怕不小心透露出自己是擅自離家的實情來。
馬車又行進了一會兒,趙彧下車解手。紀姝還開玩笑:“侯爺這樣的人也要解手啊?”
趙彧動動八字胡戲謔道:“若是隻進不出,我豈不成貔貅了?”說罷,他哼起江南的雅致小調走進路邊長草叢裏放水。
就在他水庫清空,放下衣擺準備回馬車的時候,突然一陣衣服抖動聲音掠過耳邊。趙彧隻覺眼前閃過一片大紅色,他眼瞄著紅色移出眼簾的方向跟著轉身,一柄寶劍就橫在了自己肩上。
“紹興開國侯,我們又見麵了。”
“你是何人?”趙彧看見了一副擋著上半邊臉的銀色鐵麵具。
“我們隻見過一次,不怪侯爺不記得我,不過我對侯爺可是印象深刻,我還知道侯爺您的另一個身份。您其實是瀟湘社真正的大管領——我勸侯爺不要試圖耍小聰明,我敢保證,在下的劍鋒一定要比你的手快。”鐵麵男子章公子轉動了一下手腕,讓手中的星靈劍劍刃又貼近了動脈些。
趙彧將想摸鋼針的手指垂下,盯著麵前這個男子麵具後的眼睛,似乎是在試圖將他看穿。而章公子毫無懼色,恁是與他對視。直到趙彧的隨從覺得他解手時間太長,喊了幾聲,這二人才暫時停止了精神上的交鋒。
“肚子吃壞了,你們再等會兒吧!”
“知道了!”
等趙彧把隨從對付過去,章公子對他說道:“侯爺得了樣寶貝,能否讓在下看看?”
趙彧皺起眉頭:“你是誰,為何你也知道此物?”
章公子輕笑兩聲:“侯爺一定心裏尋思:怎麽這麽多人都知道水玉球的事?其實是因為侯爺一直記掛,所以每多一個人知悉此事,你都會更加敏感。”趙彧問:“此事本應是一件秘聞,你是何人,為什麽也知道祥瑞水玉球?”章公子歪嘴笑道:“我不但知道祥瑞水玉球,我還知道它其實根本就不是祥瑞白穿山甲腹中取出來的,它其實是八卦莊在神農架裏找到的。”
趙彧驚歎:“你知道的,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多。”
“不錯,”章公子道,“隻可惜我過去隻有耳聞,從未親眼見識過。侯爺不吝嗇的話,不妨讓我瞧一瞧——您請放心,我知道此物屬於八卦莊,不會動劫掠的歪心思的。”
趙彧懷疑道:“我能相信你的話嗎?”
章公子一歪腦袋,挑逗似的反問:“侯爺不相信我說的話,還不相信我的劍嗎?”
趙彧權衡之後,從懷中取出了那枚祥瑞水玉球,放在掌心讓章公子看見。“這就是你想看的東西了。”章公子微微點頭,笑道:“侯爺磊落,拿出來的確實是水玉球,而不是鋼針之類的暗器。難怪十多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沈玉璃依然視你為摯友,讓你暗中協助瀟湘社的各個重大事項。”
趙彧道:“東西你也見過了,你到現在還沒告訴我你是什麽人呢?”
“什麽人?”章公子冷笑一聲,“一個被沈玉璃奪走一切的人。現在,侯爺,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吧。”
章公子走近了些,齜起自己牙問:“侯爺麻煩您這樣讓我看看。”
搞什麽鬼呢?趙彧盡管疑惑,但礙於脖子旁架著柄劍,還是有樣學樣,也齜起了兩排白牙。章公子點點頭:“牙不錯,方便讓我再看看舌苔嗎?”趙彧張開嘴,略有些羞澀地伸出舌尖。就在這個瞬間,章公子左手一彈,將一粒藥丸打進了趙彧喉嚨裏。
“咳咳——你做什麽?”
章公子收起見扺掌笑道:“侯爺老大不小了,竟然也會中小孩子把子的套。適才我讓你吞服下去的是慢藥,毒發身亡沒那麽快,要足足兩個月毒性才會發作。”趙彧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是要我替你做什麽?”章公子道:“侯爺真聰明。其實在下的要求並不算過分,我隻想請侯爺去嶽州的話,將一個人帶回來給我。”
“誰?”
“昔日揚州首富王佑經。”
早先說過,江湖上有名號的人物很少有純粹靠自己打出名頭的,章公子作為有些名氣的劍俠,背後是有一個團夥(隊)在運作的,而這個團夥的經濟來源,就是王佑經所擁有的資金。自從幾年前王佑經被沈玉璃抓走,他們這個團夥吃了幾年老本,發現在這樣下去要入不敷出了。一是為了活動資金,二是為了王佑經作為元老裝在腦子裏的許多機密要事,章公子救不得他出來,幾乎是夜夜難眠。如今,他終於找到了能幫自己順利救出王佑經的人了。
趙彧考慮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幫你做這件事,但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把人救出來。”
“人救不出來,我也就不能救你了。”章公子可不像某些書裏的人那樣,下了毒還正大光明地把毒藥種類泄露出來,好讓對方尋找解藥,他隻說是“慢藥”,卻根本沒說是什麽類型的慢藥。你要是二杆子精神上來,滿世界找解藥就能把自己給吃死了。極有禮貌地威脅完,章公子客客氣氣道:“侯爺請重新上路吧。”言畢,紅袍抖動,章公子鑽進長草裏沒影了。
趙彧扒拉著長草叢,恁是找不到紅袍男子的蹤跡了,又聽隨從催他,他才應了聲回來。
他上了馬車,正好隨從和車夫也去長草堆解手。馬車裏就剩下趙彧、紀姝及其婢女。紀姝見趙彧仿佛心神不寧,便問他怎麽回事。趙彧隻是以拉肚子拉虛脫來搪塞,惹得二女掩口失笑。
趙彧也以假笑敷衍。他觀察著紀姝的表情,擔心自己的心思有沒有被對方看穿。不知怎麽回事,趙彧有些恍惚,他看著紀姝飽滿而有彈性的青春臉蛋,不知覺得身上發起熱來,這種感覺就像是——氣息越來越沉重,更糟糕的是,他已經感覺到胯下那玩意兒勃然挺立了。
有些不對勁!趙彧努力調息,可他越是調息,心底的那股獸欲越是想掙脫枷鎖,衝破牢籠。
“我不能……”
“侯爺你怎麽了——侯爺,你不能這樣,侯爺,我可不是你妻子,我是你女兒輩的啊!侯爺!”紀姝手腳並用,想踹開趙彧,可憑她的力氣哪能與成年男子相抗。盡管有婢女的幫忙,她依然被趙彧壓在角落不得動彈。
現在填充著趙彧腦海的隻有一個念頭:剝光眼前這個少女,然後將自己堅硬如鐵的玩意塞進她下麵摩擦。
“侯爺,你不是拉肚子拉虛脫了嗎?怎麽還這麽大力氣?”紀姝竭力掙紮,她看到趙彧那雙通紅的眼睛時就已然明白,侯爺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了。在這種境況下,她隻能扯起嗓子喊救命了。
幸好就在她剛喊完一聲後,車夫小哥和兩名侯爺隨從回來了,三個人合力製住趙彧,將他綁好撂在了車尾。
紀姝抹著淚,心有餘悸,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差點被個伯父輩的人強上了,關鍵這個伯父輩的人還是挺有好感的、認識的人。現在紀姝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趙彧從車尾移動到車輪前,然後碾過去。
“到底怎麽回事,侯爺發瘋了不成?”名叫湯建勳的大胡子隨從按摩著險些脫臼的胳膊問紀姝。
紀姝咬著手絹,抱著雙臂,隻是盯著鞋尖微微發顫。
過了會兒,趙彧的體力耗盡,頭腦也清醒了,他坐在車尾發現自己被捆,忙叫喚起兩個隨從的名字來。湯建勳聽侯爺的聲音正常了許多,才發問:“侯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趙彧欲言又止,他努力回憶之前的事情,總算尋覓出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來。他驚覺自己險些犯下大錯,冷汗不由自主地一陣陣冒著。懷著無比的歉疚,趙彧問車廂裏的人:“紀小娘子還好嗎?”
“呃……馬馬虎虎。”
宋代的皇室宗親可不比唐代的皇子公主們,想幹誰就幹誰,那種支起帳篷叫人排隊打野戰的事更是做不出來。到了晚上露營,趙彧看著已經大半天沒吭聲的紀姝,滿心悔意,他後悔沒能克製住自己,咬咬牙不就挺過去了?當然,如果他真的能咬住牙一個時辰的話。
“吃點吧。”趙彧將隨從獵的兔子烤熟,先遞給婢女,而後由婢女轉交給紀姝。
紀姝盯著幹巴巴的兔子腿半晌,才勉強接過竹簽。而後她對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起身加塞到車夫和侯府隨從之間了。
趙彧飽含對小輩的歉意,支支吾吾地咕噥著:“今天,那個……”
“你被下什麽藥了?”
紀姝猛然盯著他的臉就是這麽一句。
“你知道?”趙彧蹙起眉,十分詫異。
紀姝抬起右手,掐訣念咒,指尖快速來回點了十幾下,而後道:“此人名章,紅袍皮衣、鐵麵長劍,平江人士,丁卯年生,乃爐中火兔之命。而沈社主乃戊辰年生人,屬大林木,混海清溫之龍。有意思……”
趙彧愣愣地問:“哪裏有意思?”
“明明是大林木可生爐中火,而那人卻意欲釜底抽薪,豈不可笑?”紀姝給趙彧吃了顆定心丸:“此人或許會製造一些麻煩,但隻要我等人事得當,最後應當都能化解。”
“你……”
“我什麽?我們家人都是這麽算卦的,不服啊?這叫玄學!”
趙彧自然明白此話涵義,但心並沒有定下來,因為他還得憂心吃下去的毒藥。“既然紀小娘子如此能掐會算,連沒見過人都能知悉關於他的信息,那能否幫我看看,我究竟中了何種毒?”紀姝大大咧咧地撕扯著兔子肉道:“這我哪兒知道啊?你問郎中去!怎麽,害怕啊?一看就是慢藥,一時半會兒又死不了,你怕甚?呃——不過你還是離我遠一點。”
趙彧隻好尷尬地坐遠了些,此時的他無心用餐、更無心用餐後安心睡眠。他抬頭仰望星空,神思百轉:毒發身死?我不怕。我怕的,是路上再有什麽耽誤了日程,讓我沒機會再見到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