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得月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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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隻好衝上二樓,彼時人已散去,上百張圓桌蓋著紅布仍空空如也,我試著從欄杆邊上找,桌底下卻有一隻手抓住我的腳,忙掀開紅布,是方才的服務小姐,“你怎麽在這兒啊?”我忙問。
    服務小姐卻爬了出來,央求道:“小哥,快把我帶走。”
    “帶你走?去哪兒?”我感到莫名其妙,“其他客人呢?”
    “都跑了。”小姐驚慌地說。
    “跑?幹嘛跑了?”
    小姐不語,指了指一個方向,正是放活貨的水箱,但奇怪的是箱裏的活物竟沒放上,不久遠處兩張圓桌上布滿了墨綠色的東西,依次是後幾排,再是中間幾排,似一個個方陣,一個個隊形,“螃蟹,全是螃蟹。”
    螃蟹貫列而出,上百張桌上少說也有二三十隻,逐步往我這方向靠過來,小姐忙躲到我身後,我往後退,蟹們往前推,步步為營,剛到欄杆外,才見到潘叔的包裹掉在地上,我看了蟹群,雖在進攻但終究是爬行類,地麵攻擊稍遜,才敢往下蹲,取出一把桃木劍,當有螃蟹走近,以劍攻其四爪,挑其腹而上,使其翻起掉地,手腳快些,兩三秒可挑起一隻蟹群前俯後繼,一如既往,我也順勢而挑,“若是銅錢劍在此該有多好。”可銅是金屬,按理過不了安檢。
    挑螃蟹是門體力活,尤其是數以千計的,最容易體力不支,速度有些慢了下來,幸得此時黃油紙傘飛了上來,“喂,潘叔的神器呢?”
    “廢話,”我仍用力在挑螃蟹,“沒看到我在用嗎?”
    “你這麽個挑法要挑到什麽時候?”盧旺達說,“我看你那副文弱書生的樣子,真不經看。”
    “別說風涼話了,快幫忙。”我催他,服務小姐驚恐萬分,“你在跟誰說話?”
    我也不顧他,隻見盧旺達的傘浮了起來,飛到中庭位置,逆時針璿了起來,所有螃蟹瞬間吸到靠近中間的位置,全部掉地上,“快,接住傘柄。”我見右手拿了劍,隻好左手捉好,黃油紙傘往上飄,飄出了欄杆,一見外頭的淩空我嚇得叫了出來,緩緩地著落在地,“真沒出息。”潘叔感歎道。
    彼時天已放陰,空中似有雷陣,“銅錢劍呢?”
    “銅錢劍沒帶,隻有桃木劍。”我說。
    “去。”潘叔喊了一聲,“沒銅錢劍叫我怎麽引雷?”
    “引雷?引雷作甚?”
    “這野狸島是他水族的水界,已成了一個大封印,除非破了,否則水蔓上來,我們就等於裝在魚池裏的魚。“潘叔解釋道。
    “我明白了,隻有在魚池裏打一個孔,水就會流出去。“
    “現在打孔,得有雷才是。“
    “亭上的避雷針,管用嗎?“我見水快蔓上島了,多口也得一問。
    潘叔拿起了桃木劍,也不作答,騰空飛上了簷角,逐層上升,到了頂上的一頂亭子,觀天,正巧一道紫色閃電打到避雷針上,潘叔以桃木劍敲了亭子,閃電便打到海裏,破出幾丈巨浪,又有一道打到鄰比的亭子上,潘叔騰躍而過,又是一敲,閃電又是打入海中,又是打出巨浪,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借閃電之力,海麵上已被破得不堪平靜,或說,本已不堪平靜。
    此刻,海麵上躥出一圓狀噴泉,僅得半米,卻像會動,正往岸上的牌坊遊去,“在那兒“,我大喊,潘叔見狀,借閃電一擊,不料那圓狀物巧妙躲開,忽而沉沒了,我又再細察海麵,見石橋旁有異動,“那兒。”潘叔又是一擊,圓狀物又消失了,潘叔跳到另一頂亭子,重複著之前的動作,但估摸著電擊水麵很難瞄得準。
    “阿賢,水勢如何?”潘叔停在一頂亭子上,向我喊問。
    “好像不及之前洶湧。”
    “那就好,你說,要是有第五頂亭子多好。”
    “什麽意思?”
    “這四個亭子中間是個空位,如有個亭子在此最好。”
    我實不知他是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能望盧旺達,他正撐著那把發黃的油紙傘,顫顫地看著頭上。“對了,潘叔,又第五頂亭子了。”
    “哪來第五頂亭子?”潘叔大惑。
    “盧旺達的油紙傘,不正是第五頂亭子嗎?還是能移動的。”
    “能移動的?我有辦法了,盧旺達快上來。”他吩咐道。
    盧旺達提著傘,徑直飄上了去,“快,站在四頂亭子中間。”他依吩咐懸在半空,潘叔一下子跳到傘麵上,盧旺達有些體力不支,竟被壓下了點,“怎麽?能撐住吧?”
    “沒問題。”他爽快地提上了點,徐徐上升,“剛剛有些反應,不過。”
    “那好”,潘叔的頭已與四個亭子上的圓柱形成一線,“往下,再往下一點。”盧旺達打著傘,隻好往下一點。
    “你這傘,能轉嗎?”潘叔問。
    “能。”傘麵便自己勻速地慢轉,潘叔卻一直絲毫未動,似乎是腳被傘麵貼緊了,他右手上的劍淩空比劃了幾下,左手瞬舉出二指,右手往上一提,二指由劍柄直掃上劍尖,“快,轉快些。”
    盧旺達立即往上升起,傘麵也轉得更快,空中又打下四道閃電,依次在四頂亭子上的避雷針過,潘叔淩空跳起,環掃出一道劍氣,呈環形放射狀地掃到避雷針上,腳踩傘麵,油紙傘徐徐而降。
    頓雷霆萬鈞,有電閃雷鳴不計其數,紛紛擊打海麵,四麵八方無一遺留,海上爆破式地炸開一個水波,接二連三,久續不停,遠處才爆出一個水影,往空中直衝而上,剛過了亭子頂上,潘叔一劍刺擊,那物像拋物線狀地往島上的高地隕落而去,潘叔使了兩腳,飛奔追去。
    提著傘的盧旺達卻從頂上飄了下來,“快,捉住傘。”我抓緊了傘柄又是飄了起來,越過船舫,不停地“啊、啊”聲叫,雙手已緊握頭上的傘不敢放,翻過了海麵,石橋、波浪、水霧、小島、林木混搭而成,不知過了多久,兩手已酸痛地叫苦不迭,才勉強落在高地上,黎萬一已身負重傷,躺倒在地,潘叔這才著地。
    “方才多有得罪,望亭主見諒。”潘叔揮劍,作了個揖。
    “不敢不敢”,黎萬一吃力地爬了起身,也作了個揖,“敢問道長師承何派?”
    “武當潘雪溪,見過黎亭主。”
    “潘道長客氣”,他忽盤坐在地,才問:“看道長的功力,有上千年了吧?”
    上千年?我看著潘叔,心想:莫非他早已不是人?
    “老朽在世,不過花甲。”潘叔也盤坐地上。
    “此言差矣,道長的功力,是三世累積而成,在下區區百年,怎敢攀比?”
    “三世累加?”我聞之一驚,“怎麽會三世累加?”
    “凡入我道者,三世皆為道派子弟,斷情絕愛,姻緣幻滅,直至修道成仙而止。”潘叔解釋道。
    “那和三世疊加是何關係?”
    “修道未竟,上一世的功力就會推加到下一世,若再不成,再一並加到轉世,除非再世不做道士,或已成仙,便會失去。”
    “三世功力?那一世是多少年?”我問。
    潘叔反問我,“一個世紀多少年?”
    “三百年?你修了三百年的功力?”我自是嚇得不輕。
    “凡人一世就是百年,可在我們道家,山中一日,世上一年,一世得五百年之久。”
    “五百年?”我被震住了,“那你現在可是……”
    “第三世,合計上千年了。”
    “上千年的功力?”我頓失言語,想著:這亭主自稱不過百年道行,偏遇上個千年老道自尋死路的,難怪潘叔能下地府,太歲判官也得忌他三分。
    “阿賢。”潘叔叫了一聲,我沒應,“阿賢”,他又再叫了一聲,我才愣得反應過來。
    “在想什麽?”他看著我,像有些不滿。
    “對了”,你說,我前世會是誰?“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問我幹嗎?你找閻王去。“他出口一句,讓人語塞。
    黎萬一問:“就是不知,你們三位來此,是做什麽?”
    “還不是為了他?”潘叔指著正在撐傘的盧旺達。
    “他?”黎萬一上下打量,“他還有心事未了吧?”
    “正巧,我兒子今年年滿十八,想去看看他。”盧旺達說。
    “你兒子?是在何處?”黎萬一問。
    “我也不知道。”
    “你,可有你兒的信物?”
    “這個,算不算?”他由懷裏掏出一張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正坐在江邊,憨態可掬。
    黎萬一起了身,理理長須,接過照片,閉目一陣,才睜開了眼,說:“我已找到你兒下落。”
    “他在哪兒?”盧旺達慌忙提他的手,有些慌張。
    “得跟我走一趟。”黎萬一說。
    “有勞亭長帶路。”盧旺達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
    黎萬一往海上拋了一些東西,隻見遠處遊來一隻海龜,龜背隱隱約約像一小丘,等靠上了岸,也不過四平方米的麵積,黎萬一跳來了龜背,潘叔也隨,盧旺達飄著上去,也隻有我,找了個較矮的位置,吃力地爬了上去。大龜遂慢吞吞地遊離島邊,往海上而去,彼時天陰未晴,似雨非雨,海上茫茫一片,並無遠色可觀,卻是難得放下心頭大石,看風平浪靜。
    也不知幾時,到了岸邊,是個小碼頭,以菱形石柱作壩堤,另類美觀,此刻竟周遭無人,料想是正入春,不是出海漁獲的時候,走近了些,才依稀看到零零星星的小舟,正懸靠在內灣,無人照料。
    黎萬一發了話:“這兒是九洲港旁一個小碼頭。”
    “九洲港?”盧旺達忍不住問,“那我兒在……”
    “他正在一所學校裏,你們幾位隨我來,隨他走過了港口,入了一條輔道,複行入一條馬路,兩個街口,才停在一所學校的籃球場外,內有三個少年正在打球,其中穿淺灰衛衣,黑色休閑褲,約高六尺的一個打得正起勁,隻見他做出正要扣籃的姿勢,另外兩個準備擋住,他又後退兩步,伴攻入籃,這時另兩個才上了當跳躍而起,他趁著二人雙腳著地,立即跳起入射,便中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