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輕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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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兩個多月後,才發現圖書館也有這般個樣子,可能是大學裏的圖書館呆得太多,以為全世界的圖書館都像大學的一樣,該是天堂的模樣。不曾出了學校,竟如下了地獄一般。
我將修明領到玲姐處,說:“這是新來的文化誌願者,叫修明。”沒等玲姐開口,他竟問:“你們圖書館平時就是這個樣子的?”
“沒辦法。”玲姐似習以為常,“兩年多,跟大人說了,可他們非但不聽,還指責我們,小孩更離譜,明明是他們吵鬧,家長不但不阻止,還怪我們說他們的孩子。”
“這什麽人?”修明本就從山上下來,“來圖書館的人不該是很自覺的嗎?”
“別扯淡了,既然是免費的,就是阿貓阿狗也能進來。”卻是大個子的劉挺,他是這裏的常客,從我第一天實習就見到他,每次進來都早到晚回,整天就埋在書桌上,既不與人吵說話又不借書還書,安安靜靜似個君子。可惜呀,像這樣的人太少了。“小哥,你新來的嗎?”
修明見他對著自己,回道:“正是,今天剛到。”
“這樣跟你說吧,無償本是件好事,但不見得好意別人都會接受。就說那些個小屁孩,才幾歲,字也不識一個,根本不是來看書的,是來添堵搗亂的,做家長的還不看好孩子,還縱容自家小孩。”劉大哥吐槽了。
“先生,”修明說:“這麽吵的環境你還有心思看書?”
“有什麽辦法?圖書館又不是我開的,我能管得著嗎?再說了,我不在這裏看書,我去哪兒找個地呀?”劉大個回頭看了一眼,“這圖書館要是我開的,我保準把那些搗亂的全部逐出去,就不讓他進來。”
玲姐噗嗤一笑,“你要是做了館長,恐怕就不這麽想了。”
“館長難道不該這麽做嗎?”劉大個說,“把這些搗亂的拉黑,才能給其他一心學習的人一個好環境,否則,圖書館來啦幹嗎?”
“要是能拉黑,我也不想讓那些沒素質的進館。”我說。
“阿玲,阿賢,”清潔的芳姐提著大掃帚,氣衝衝地走了過來,“廁所裏來了個瘋婆子,快叫保安來趕她走。”
“瘋婆子?發的什麽瘋?”我忙問。
“抱著她那孩子,在洗手盆裏撒尿。”芳姐顯得似怒又未盡。
“這女人腦子進水了?”我說,“那你怎麽不阻止她?”
“我說了她,可她反而罵我,還說什麽要不是我們在此拉撒,你們做什麽?”
“這麽惡劣?”我有些吃驚。
劉大個搖了搖頭走開了,修明看著我:“小師哥,你們的讀者就是這等人?”
“也不見得,”我解釋道,“你看,劉先生就是個有素質的讀者。”
“可他畢竟是少數,孤木難成林。”修明好像不樂意呆。
“他們就是這樣子的了,說也不是,罵也不是。”玲姐說,“好言相勸也不聽,指責他們又不聽,真不知怎麽做才好。”
“先生,先生,”又有讀者走了過來,“為何有人拉著自行車進館,你們也不阻止?”
“拉著自行車進館?”我看著玲姐,問:“在哪?”
玲姐很是茫然,“剛才還真沒留意,我忙著呢。”
“對,保安,保安呢?”我想起他們。
“剛才呀,打過電話過去,他們說沒空管。”玲姐沒好氣地說。
“沒空管?那他們來幹什麽?”見讀者仍站在那兒,“好吧,我現在上去看看。”
到了二樓自習室,正在中央位置,那折疊式銀色單車在鋁光燈下格外顯眼。一對高中生情侶正背對著我,坐在第一張桌子,他們的校服淺初,加白,混搭黑色製服褲,很另類。兩人竟拖著手,看來看去,除了難看還是難看。
“怎麽把單車給拉進來了?”我走到他麵前,直接責問。
“沒辦法,沒地方放,一會兒走的時候準帶上。”男生說。
“那你什麽時候走?”我毫不客氣地問。
“沒那麽快吧……”
“如果你現在不把車拿走,我現在就叫保安。”
男生仍是不太情願,但不敢說話。車子卻像自己有腳給滑了出去,男生趕緊起身,女生也跟著起來,單車滑到了樓梯道,自己接了下去,男生忙追下去,“這怎麽回事?”女生有些窘怕,我無言以對。
“咚咚”,手機響了,接,是玲姐找我,“阿賢,快,去電梯看看,出事了。”
我回頭看那不足五米的巨箱,似無異象,可越近幾步,偶聽到有怪聲,是馬嘶或是步兵的操練聲,頭上的燈閃了一下,又閃了一下,有些原本吵鬧的孩子,此刻卻停了下來,接著,火警的報警聲便響了,家長忙拉起小孩,從樓梯口走了下去,情侶也無心談情,挽著手就走,老人則要一步步拉著扶手行下去。我跑到閣樓,往服務台喊:“玲姐,哪裏報警的?”
“我哪裏知道呀?你自己去看。”隻見大量人馬已前擁後擠地衝出門口,接二連三前赴後繼,“樓上應該沒人了吧?”
我見四下已被掏盡,隻有巨箱內的電梯,竟好像啟動了,“玲姐,看看0057。”她立馬調了監控畫麵,保安果然又躲在展覽廳裏,半步不邁出門。“他們在展覽廳,玲姐,你也過去吧。”
“別說這麽多,”玲姐大喊,“快下來,我們一起出去。”
“我先不走了,你出去時把燈關上,把門鎖住。”
“那好,你自己小心。”玲姐趕緊按了按鈕,燈遂滅了,又跑了出去門把帶上。由於大門是電子感應門,隻要關上自己便鎖住。
修明見了無人影,才飛奔地躍過玻璃跳到閣樓上,報警聲嘎然而止,倒是巨箱仍未消停。“轟”的一聲,門洞撞開,行出一隊役仆,分排站好,共站成了四排,每排四個,鍾文粹和方傑又是戴著烏紗,著盤領紅紗補服走了出來,連連作輯,“伊先生別來無恙?”
“托二位大人的福,”我也回了個輯,“在下還死不去。”
“伊先生言重了。”方傑賠了賠笑。
“看來二位今日找在下,定是有要事相商。”我找到相近一張椅子,拉起來一坐。
“倒是沒要緊事,”鍾文粹說,“就想和伊先生閑聊幾句罷了。”
“我看大人是來秋後算賬的吧?”我順手拉了牆邊的按鈕,其中一排的燈便亮了,“潘叔剛走不久,大人就找上門來,勢必以為我身邊沒了可靠,容易對付。”
“先生誤會了。”役仆取了兩張椅子,鍾、方二位才坐了下來,“我倆找先生,純粹是閑得發慌,才來閑聊。”
“閑得發慌?”我看著閣樓處,修明竟不見了蹤影,“地府公事繁多,大人的藉口未免牽強了些吧?”
“確是如此,”方傑摘下烏紗,露出頂上盤著的發髻,拍了拍帽上塵埃,“先生不若先奉茶,再來談可否?”
“奉茶?”我腦筋轉了轉,“兩位大人乃冰寒凍軀,如果碰上熱湯,惟恐……”
“不怕,”鍾文粹言,“我倆隻消聞茶葉香味便可。”
“無需衝泡?”
“倘是衝泡,真飲不得。”鍾、萬退卻。
“如今四下無人,二位不妨移步樓下。”我說。
一樓的辦公室內,燈火通明,按理圖書館的燈因配上昏暗的黃色書桌燈,但全館皆是白色的節能,亮光耀眼,實在不多適宜。他倆坐在沙發椅上,顯得格調另類。
“伊先生可知盧旺達近況?”方傑突然言道,叫人莫敢說下去,畢竟他已投生,而潘叔也回青城去也,空得我一個,還要對著一個處得不洽的小道人。
我學著他二鬼,嘴尖往杯緣聞了聞,確是香味,“他既已去,我也安心。”似乎也隻剩得一句。
鍾文粹擺了擺袖,一本正經理了理烏紗,言:“我倆今日來尋先生,有事可商。”
“不知大人相商什麽?”
“先生既有通入地界的本事,又有憐恤孤弱之心,不妨替地界接引鬼魅靈魂,以免人間多一些如同盧旺達之類。”方傑告之。
“接引,豈非鬼差所做之事?”我一幅不屑之狀,“又與在下何幹?”
“先生有所不知,鬼差所接引者,有名籍可詢,而先生所接引者,有如盧旺達,乃在人間無故喪去,又無人可辨別智曉者。”鍾文粹說。
“什麽?你們是讓我去接引孤魂野魄?”我推卻道,“上一次去四川,我足足請了五天假,還跟潘叔一同坐火車,光是行車、住宿,還有機票、輕軌的錢,加上吃飯錢,都得自個報銷,一趟下來用了多少支度你們沒算過嗎?我現在實習一個月才多少工資,要多幫幾趟像盧旺達這樣的我豈不一年白幹了?”
“支度之事好說,我們依地界辦事,自然是出資經費。”方傑陪著笑臉,噴出一句話。
“出資?你們的冥幣人間能買得了機票高鐵票?住酒店能刷卡不?”我給回了過去,“再說了,要是他老家四川的,我就得跑四川去,他鄉下湖南的我就奔湖南去,我要是天天這樣跑來跑去,還做什麽管理員,管什麽圖書館,一年下來一分不賺還倒貼錢進去,你們倆腦子是被驢踢了吧?”
“這……”鍾粹文一時應接不暇,方傑卻笑了笑,“不是我要的,是這呆驢想的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