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輕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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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先生在這書齋之中,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鍾粹文以撚胡須,閃爍雙目。
“也總比在家啃老強。”
一旁修明正在捂嘴,才說:“小師哥,師祖不是一早吩咐了嗎,讓你跟師叔都別多管閑事,你看現眼報了吧,連地府也專程有求於你,叫師弟我拜服其下。”便作了個揖。
“去去去,就你小子還說風涼話。”我瞪了他一眼,作了個揮手之勢。
“伊先生不必立刻答應,倒不如先試一把,能幫幾個是幾個。”鍾粹文又再言。
“這等事你該找鍾馗去,找我作甚?”
“鍾天師已位列仙班,不理俗務。”方傑解釋。
“那好,我也是閑雲野鶴,不理俗務。”沒等他倆再言,後邊傳來開門聲,我轉過頭去,是思玲,又帶了一個女警員,約莫三十出頭,高個清瘦,削的短發,轉過頭來鍾粹文跟方傑早已不見了,修明躺在沙發上,一副貪睡之狀。
“這位是董警長,她想谘詢前些天周曉倩爸打架的事。”梁思玲忙介紹,二人道坐在沙發椅上,我拍了拍修明,“起來,小子。”他卻如死豬一般地躺著。
“沒事沒事,我問完幾個問題就走。”董警長言,便取出筆記本準備錄寫。
“經初步調查,周元奎和趙洪軍打架,兩人都有瘀傷,但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我們翻查了監控,也沒找到確切的證據,不好定罪,請問你當時在哪裏?”
“我當時在一樓服務台。”
“誰可以作證?”
“他。”我指著酣睡的修明,“還有監控。”想了想,監控當時正拍著我這方向。
“那好,謝謝你的合作。”
“請問,他們兩個打架,和我有何關係?”
“並無關係,可他們倆現在都說是對方開的頭,現場並無人員親眼看見,我就想知道,有無遺漏的人員。”
“趙洪軍的老婆不是在現場嗎?”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我並沒告訴你,你是怎麽知道的?”董警長始有疑竇。
“當時我剛好手癢,就調看了監控,恰好看到他們倆打架這一幕。”我解釋說。
思玲也介紹說,“我們服務台的牆邊有個大屏幕,可以調看到全文化中心的監控視頻。”
“原來如此,那你怎麽知道那女人是趙洪軍的妻子而不是周元奎妻子?”
“周元奎是我們這裏實習生周曉倩的父親,周曉倩已二十有多,那女人大約三十出頭,比曉倩頂多多個十歲,試問周曉倩母親怎麽會在十歲就生下周曉倩,而且那女人一直在護著趙洪軍一邊,不是他妻子也是他情人。”
“算你講得通。”董警長收起了筆記本,看到了桌上茶杯裏放茶葉的奇觀,“多口問一句,你怎麽光放茶葉不衝泡?”
“是這樣的,現在有一種新的玩法,光聞茶香不衝泡,能品到原汁原味的茶葉味。”我又是腦筋急轉彎,胡亂說了一通。
“我隻聽過鼻煙壺裏放香草的,沒聽說過茶杯裏光放茶葉不衝水的。”董警長繼續說。“梁小姐,你們圖書館的管理員真是多才多藝,與眾不同啊。”
“董警長見笑了。”思玲接過了話,“對了,紹賢,周曉倩要去陪她爸,以後都不來了。”
“不來?”我似沒做好心理準備,“周元奎打個架,頂多就是刑事拘留十五天,用不著說不幹就不幹吧?”
“現在不隻是打架這麽簡單了。”董警長的臉又嚴肅了起來,“周元奎現在舉報趙洪軍貪汙,挪用公款,珠海那邊的警察也在趙洪軍家搜查到一些罪證,而趙洪軍也舉報周元奎利用職務之便瀆職濫權,我們也在圖書館搜到一些當年的文件,接下來就要對他們倆提起公訴。”
“這麽說曉倩辭職是因為周元奎要準備坐牢了。”
“可以這麽說,”董警長又說,“趙洪軍還交代了,早期工程因為挪用了公款偷工減料,你們圖書館前些日子挖出了一具民工的屍體,我們經調查是高空跌下導致粉碎性骨折,頭顱破裂而死,我們懷疑是用料少導致失足死亡。”
“什麽?”我一陣吃驚,“盧旺達原來不是失足掉下死的。”
“看你的樣子,好像是認識死者盧旺達。”董警長的疑心又被激起。
“這不可能啊,”思玲解釋說,“阿賢來了不到三個月,死者已經死了十年,怎麽可能認識呢?”
“對呀,”我也附聲,“十年前我隻是個讀初中的小孩,什麽都不懂。”
董警長卻湊過臉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隻好往後坐,她停住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應該是認識死者。”她突然起了身,不等我坐正就丟下一句“我問完了,告辭。”思玲送了出去。
等我轉過頭來,修明卻已端坐在沙發上,全無倦容,“他們倆走了嗎?”我忙問。
方傑和鍾粹文竟瞬間彈了出來,端坐其上,我忙問:“方才那女警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不知先生指的是……”方傑反問。
“女警說盧旺達是偷工減料才失足死的。”
“幸得盧旺達前幾日早已投生,否則必找趙周二人算賬。”方傑歎道。
“他若找這二人算賬,人間必定雞犬不寧。”我說,“沒想到他的死,原來還是意外。”
“現今趙周即已伏法,往後可是牢中囚徒,善惡到頭終有報,命裏有時終須有。”鍾粹文言。
“倘若當年盧旺達沒死,而是活下來呢?”我問。
“小師哥,你又多管閑事了。”修明諷刺道。
“伊先生小小年紀,就有悲天憫人之心,實在難得,我倆所說之事,不妨考慮再三。”還沒等我開頭,他倆又瞬間消失,傳來“告辭”一聲。
“他們走了?”我拍了拍修明的大腿。
“還留著作甚?”修明又開始老話題了,“小師哥呀,師祖吩咐過,別理凡間俗事,凡事事不關己則已,你倆好管閑事,連判官也來找你們麻煩,如此自討苦吃,又何必呢?”
“你既然不理凡間俗務,就回山上去吧。”耳後傳來之聲熟徹,往回頭一看,竟是潘叔。“你不是,回山中修煉去了麽?”
“師尊說我心性未定,還是發還人間來好。”潘叔又咧開他那口老黃牙。
“可是,你已經交了辭呈,不再是圖書館的編製了。”我想了一下,才說。
“伊館也說了,不做管理員,可以做誌願者嘛。”潘叔又咧嘴。
我不知,眼眶內怎奈生出一些濕潤,“潘叔,你……總算是回來了。少了你,我都不知工作還有什麽激情。”
“你小子又胡言亂語了,少了我,地球不是照樣轉。你看看你,像個什麽樣子。”
“對了,你回來了,那這家夥怎麽辦?”我指著一襲黑衫的修明。
“還能怎麽辦?讓他從哪來回哪去吧。”
“多謝師叔,小侄現在就去辭職。”修明說走就走,全不顧告別一聲。
“看來這小子早就不想幹了。”我說。
“他幹不幹跟圖書館沒關係,對了,我走這幾天發生什麽了?”
“周元奎和趙洪軍打架,還互相揭短,現在都被立案準備公訴了,周曉倩也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有什麽好?”我扭過臉去,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你跟她八字不合,要是結在一起,肯定吵架拌嘴到拆夥。”
“什麽八字不合,我不信這些。”我搖搖頭。
“八字就是你們說的性格,你倆性格不合,別妄想了。”
“八字跟性格能扯到一塊?真有你的。”
“信不信由你。”
傍晚,走在市民廣場散散心,消化一下方才的一碗羅宋湯,兩把青菜和半碗白飯。“幾天沒吃飯堂的夥食,有些不習慣。”潘叔又咧開了那口大黃牙。
“你在山上,應該沒什麽好吃的吧?”我問。
“明知故問,你小子是在挖苦我嗎?”
“不敢不敢。”我又插了一句,“難怪你要下山。”
“我下山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我顯然不太樂意相信。
“你想,我們幾次闖入地府如無人之境,姓鍾的會放過咱倆,所以肯定以後,不斷會來找我們麻煩。”
“今天下午已經來找過了。”我說。
“找過了?”潘叔大驚,“他們找你作甚?”
“他們要我接引無助孤魂野魄。”
“你答應了沒?”他又急忙問。
“沒,我給拒絕了,他們讓我考慮一下。”
“考慮個鬼,再考慮你小命都沒了。”
“什麽意思?”我一頭霧水。
“他們是要你做勾魂使者。”
“勾魂使者跟鬼差不是一個樣嗎?”
“不同,一般鬼差隻能戴花翎,穿比甲,勾魂使者戴的是烏帽子,穿曳撒款麒麟服,手持紗罩宮燈,身佩繡春刀。”
“豈不是錦衣衛的打扮麽?”
“勾魂使者正是錦衣衛的裝束。”
“說了半天你也沒講明白,勾魂使者跟鬼差有何區別?”
“呆子,鬼差隻供判官奴役,勾魂使者可是閻王欽定的使節,你若應了,他們馬上上奏閻王,讓勾魂使者直接來勾你的魂,讓你為閻王驅役。”聽潘叔這麽一說,想想有些後怕。
“幸得我沒答應。”
“答不答應也好,總之以後看到他們,多留心眼。”我瑾從吩咐。
“潘叔,你看。”卻是廣場中央,有一群正在圍蔽的建築,不知是做何用途的,頂上卻冒著一股毒氣。
“先回去。”他看了一眼,隻吐了這麽一句,隻好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