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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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是碰上一天休息的,管理員和誌願者的班表不一定是相盡同,可其實排班表時已經充分地考慮我們的需要,隻是很難做到十全十美。
    我依舊到公園跑步,清晨並無陽光,不算昏暗,沒有陽光直射房間,居然起的比往常還早,遂喝了杯水就下樓,張腿就跑。
    今晨人實不多,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有雨,我才懶得去理,圍著公園跑了有三圈,手機顯示隻有4.7公裏,還遠遠不夠,此時卻唇焦口燥,想要水卻發現錢包忘帶了,隻好放慢腳步,走了起來,卻有人平白無故遞來一瓶,“快喝吧。”
    我聽著耳熟,轉頭一看,竟是小葉子,“你怎麽在這裏?”
    “我剛好經過唄。”伊手往後放,低著頭說。
    我此刻顧沒上其他的,擰開就喝,“謝謝啦,親愛的妹妹。”
    “你好臭哦。”伊捂起鼻子。
    “傻瓜,”我鬆了口氣,“我剛跑完步,還沒衝洗呢。”
    “你今天怎麽有空跑步?”伊放下手,那水靈靈的眸子總讓我把持不住。
    “我。。。今天休息嘛。”我不敢直視。
    “你那個意中人呢?”伊又問。
    “她,今天上班。”我說。
    “那好,今天她沒空,我來陪你。”小葉子出口讓人瞠目咋舌。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你趁她不在挖牆腳,”我稍微緩和語氣,“小葉子啊,挖牆腳不太好。”
    “那又怎麽著,你一天沒成親,我還是有機會的。”
    “可是,”畢竟伊還是小孩子性子,“盈盈比你來得早,我也不能就此辜負她吧。”
    “人家也是專程來找你的,”伊說,“你也不能辜負我。”
    我看周遭沒什麽人,可還是不便,於是帶伊到人工湖附近的石凳上坐下,才說:“小葉子,你這麽搞的話,真讓哥哥兩邊不是人。”
    “怕個甚?”伊看著我,“她做大我做小,我敬她一聲姐姐。”
    “唉,”我解釋著,“現在不比以往,哪有什麽大小。就算你願意,盈盈那個性子,肯定不答應。”
    “你說來說去的,”伊鬧脾氣,“就是不想要人家。”
    “你是亭主之女,又是地仙,誰敢要你?”我直腸直肚,才意識到說過頭了。
    伊卻說:“我若是個凡人,你還會不會要我?”
    “這個,”我想不出什麽話來,隻好遵從內心的想法,“我要不是早認識了盈盈,現在就要你了。”
    “今天霍姐姐不在,你要我的話,就陪我一天。”伊又說。
    “不太好吧。”我想推卻,但看到伊那水靈靈的眸子,不禁鬆口:“陪你也行,可我要先衝洗一番,免得太臭了不好見人。”
    “那,先去你家吧。”
    南苑的夏日最是難耐,酷蒸當頭,幸得今日陰天,否則毒日叫人怎生消磨。後院種了一片紫堇花,一簇簇伸展開來,翠色帶粉;槭樹們這時節長得威猛,參天蔽日,葉葉茂盛;隻有魚池裏的那些小魚們,在睡蓮旁泛起點點滴滴的漣漪,還不知夏暑叫人難以消受。
    “你家的花園真大,”小葉子說,“我想走走。”
    “去吧去吧。”總算支開了伊,我猛地跑上樓衝洗去了。
    一番梳洗過後,走下了樓,想看看伊去哪兒了,卻怎麽找也找不著,估摸這丫頭是走了,便又走回上樓,怎奈一開房門,那丫頭竟坐在我的床上,蓋著被子,還開了空調。
    “哥哥,”伊揮揮手,“快過來啊。”
    “你在幹什麽?”我頓時麵紅耳赤,不知伊被裏乾坤,“那是我的床,你怎麽上來了?”
    “我嗅到這間房有你的氣息,就篤定是你的房間。”伊露出雙臂,原來還是有穿衣服的,我鬆了口氣,“快過來吧,你不是說這是你的床嗎?”
    “你怎麽也不問我,就擅自上我的床。”我坐在床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水洗也不清了。”
    “哥哥,”伊掀開被褥,靠了過來,依偎在我懷裏,俯視著我,“那晚我還沒伺候你呢。”
    “別,”我不忍心推開伊,隻好摟著伊,臉紅的說:“這可是我跟你霍姐姐的床,你可不能上來的。”
    “可我已經是上來了。”伊反駁道。
    “下次就不要了。”我措辭不敢嚴厲,“你不如現在就跟我出去,我帶你去好玩的。”
    “這幾天跟師父逛了逛,你們這裏沒啥子好玩的。”伊說。
    “也是哦,”我才輕輕放開伊,伊也鬆了手,“帶你去遠一些的地方怎樣?”
    “是去哪裏?”伊問。
    “去哪裏你又不問問我,就擅自跑到別人家來了。”隻聽隔空傳來,聲源似在後花園處,我透過窗戶一看,李紅豔端坐在小橋之上。
    我忙拖著伊的手,“你師父來了,快下去吧。”
    “嗯。”伊很聽話。
    我也不顧什麽合適不合適,一到小橋就客套的問候:“李女士大駕光臨,請問有何指教?”
    “尹先生客氣,”李紅豔瞄了小葉子一眼,“上回可是說得明明白白,這丫頭與你見麵,可得我在場監看,免得霍小妹誤會,你倒好,背著你情人和這丫頭勾勾搭搭的。”
    我知道李紅豔不是尋常人物,又不知如何辯駁她,倒是小葉子求情:“師父,是我來找哥哥的,他事先不知情。”
    “不知情你們手拉這麽近作甚?”李紅豔責問道。
    我倆又趕緊鬆手,“李女士,”我想了想,才說:“小葉子還不懂事嘛。”
    “她涉世未深,自然不懂事,可你呢?”李紅豔又責問,“難怪潘老和霍小妹一直對你不放心。”
    我一時無語。
    “死丫頭,還不跟我回去?”李紅豔說。
    “師父,”伊央求道,“人家想多呆一會。”
    “不行,”李紅豔很堅決,“你要再不走,我讓你爹來抓你。”
    “小葉子,你先回去吧。”我轉過頭來,朝李紅豔說:“李女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你該不會想我給你們提供個幽會的方便吧?”她不屑地盯著我。
    “我就想問,人仙結合當如何?”
    “牽牛織女幾經秋,就是前車之鑒。”李紅豔正說著,她突然明白我的意思,“丫頭,你聽見了吧?人仙相合,下場可是有目共睹,別怪為師總是阻礙你與這小子纏綿。”
    小葉子看了看我,隻好跟了過去,一言不發,我看著伊那水靈靈的眸子,不免有些痛心,可終究長痛不如短痛,李紅豔拉著伊,不知為何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兩人瞬間消失。
    我才站一會,電話響了,是盈盈來電,“寶寶,想我了吧?”
    “先說正經事,”伊潑了我冷水,“警鈴又誤報了。”
    “哪裏出的問題?”我忙問。
    “還有哪裏,電梯唄。”伊吩咐道,“你快過來吧。”
    “潘叔呢?”
    “我已經打電話讓他過來了。”
    我按著胸前的玉佩,念念道:天地清、日月明、乾坤定、鬼神通,渾身便如同充滿了電,遂飛身而起,往圖書館而去。
    俯瞰而下,疏散的人群剛剛才從裏頭出來,尚未完全散去,無奈之下我隻可先朝四樓天台下,循著暗道進去,再下一樓,那巨箱盡管圍得嚴嚴實實,也掩蓋不住木門是虛掩的。
    我知道怎麽回事,便走到辦公室處,盈盈端坐在主位沙發上,這次來的是楊仙,戴了烏紗帽,著大紅紗盤領錦雞補服,身邊卻沒帶一兵一卒,盈盈已經按之前的招待,往茶杯裏放些茶葉就得。
    “原來是楊大人,”我臉都快拉下來,“不知大人駕到,有何吩咐?”
    “上次本官帶著霍小妹下鬼市,尹先生可別誤會。”楊仙好聲好氣的說,“是在下不讓霍小妹告知與你,鬼市畢竟不是人人能進。”
    “那件事我都沒放心上,”我說,“隻是,我一直想問大人,”我於是坐了下來,“盧旺達大字不識一個,臨走前居然出口成章,會念蘇子瞻的詞,大人可是知道什麽?”
    “在下正是因為如此,”他說,“才過來相告。“
    “盧旺達念詞,應該就是大人教的吧?”我問。
    “正是,”楊仙撚撚山羊須,“其實盧旺達去找你,也是本官安排的。”
    我頓時大驚,盈盈更是一頭霧水,“咚咚”,隨一聲敲門,潘叔也進了來,坐在我旁邊,“我說楊大人,當初我就奇怪,我明明見到這裏頭有冤魂出沒,可這冤魂遲遲不肯現身,我一直以為是自己罡氣太重,原來你是故意讓這小子做引子,引盧旺達現身。”
    “隻得如此。”楊仙告之,“當年盧旺達下到地界,可惜沒有勘定文件,又無其餘可自證之物,加上沒有鬼差接引,雖是死了,但隻能在陽間徘徊,不得進入鬼門關。”
    “可是你們地府的陋習,”潘叔批到,“哪會有人死了還能證明自己死了?”
    “十年前是甲申太歲方傑當值,方傑為人狡黠,喜推搪責任,每回當值,可是冤假錯案堆積如山,後麵幾個太歲都曾參奏過他,可他鐵齒銅牙,將眾臣辯駁的五體投地,閻王殿下也懶得理他。”楊仙繼續解釋。
    “方傑接位是在十年前,”潘叔說,“不知道大人當時如何識得盧旺達?”
    “在下當年剛好路過鬼門關,”楊仙又撚撚山羊須,“看的那盧旺達在門前求門將放行,可門將惡語相向,責令離開,本官頓起惻隱之心,便將其帶至一旁詢問,才知道這人已經死了許久,卻還無鬼差來接引。”
    “那請問大人?”潘叔又問,“你又如何找的這小子?”
    “永樂之年大修武當,西番諸國曾進貢一塊墨玉、一塊白玉,太宗文皇帝令手下製成兩塊玉佩,由武當山五位長老開光,供放在金頂。後來太宗將墨玉敕賜武當一派,白玉則賜予一位皇子,此兩塊玉都有通靈天地、橫跨陰陽之能。”
    “也就是說,”潘叔解釋,“跟我想的一樣,你照的不是這小子,而是這塊玉?”
    我掏出胸前的玉佩,“這可是我們家祖傳的。”
    “廢話,”潘叔說,“可沒說這塊玉不知你們家傳的,要這麽說的話,這小子就是永樂帝那位皇子的後裔?”
    我想起鬼市那晚的情形,“我前世是個王爺?”
    “是個親王。”
    “可不好說,”楊仙繼續說,“我當時掐指一算,竟發現這塊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遂讓盧旺達上人間找尋。”
    “盧旺達是找了我,”我說,“可是他當年什麽都說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想做甚。”
    “後來本官才想到,尹先生雖是有通靈的媒介,可對水陸之事一竅不通,即使尋得也是無濟於事。”楊仙拿起杯子聞了聞,放下,“本以為,就此打住,這盧旺達注定永生永世就是孤魂野鬼。”
    “可沒曾想過,”潘叔說,“貧道會過來這處吧?”
    “世間的道人,大多是不問世事,不招惹是非的。”楊仙說,“本官以為,會所托非人。”
    “那你怎麽知道,這小子就不是所托非人?”潘叔又問。
    “本官也是碰碰運氣而已。”楊仙道。
    “原來如是,”我說,“我還以為大人和鍾文粹、方傑一樣,要在下做勾魂使者。”
    “豈會?”楊仙正襟危坐,“接引之事本就是當值太歲與鬼差之責,若要勾魂使者去接,還要太歲作甚?”
    “你們六十太歲,本就是鬼浮於事。”我說。
    “鬼浮於事也是無可奈何,”潘叔向我解釋,“凡人隻要過了百歲即可上升為仙,可地府不管做多大的官,永生永世就是鬼,毫無升仙之機,這些鬼官鬼吏便想,既然永無翻身之地,做好做壞,做多做少有何所謂?”
    “潘道長所言極是。”楊仙說,“可憐本官當年被閻王選中,不幸做了太歲,六十年才當值一次,永世不可位列仙班。”不禁躺在沙發上,一副唉聲歎氣之態。
    “起碼地府還有個肯為民請命的太歲,”我說,“不過你才六十年當值一次。”
    “位列仙班,日日無事可做,可是最好。”潘叔說。
    “天庭這麽多神仙,”我說,“要都不幹事,還要這麽多人來作甚?”
    “你小子傻啊,”潘叔訓斥道,“各路神仙可得每日朝拜玉皇和玄帝一次,天庭若是漫漫群臣下跪,不正應了玉皇和玄帝至高無上之威嚴?”
    “就是為撐場麵的?”
    “撐場麵也好,”潘叔說,“你難道不知,自古神仙多逍遙。”
    “二位,”楊仙又止住我倆,“盧旺達的事隻是其一。”
    “其二又是什麽?”我忙問。
    楊仙並不作語,右手指化了一圈,弄出個玄光鏡來:見得岑老師戴了網巾,著一見月白色道袍,走在街上,那街巷略顯狹窄,似曾相似。
    “鬼市,是在鬼市。”我說。
    “行了別吵。”潘叔又教訓道。
    畫麵繼續放著:岑老師尋了幾家店,但門麵都沒明顯標識,而且店麵很小,不知賣什麽的,但身後總帶著一個人,那人高五尺五寸,胖墩墩的,臉黑且厚,總是傻傻的突然一笑。
    “周維財。”我又說。
    玄光鏡就此暫停,潘叔才問:“我想大人不是想告訴我們,岑老道帶著周維財這傻子進鬼市這麽簡單吧?”
    “岑道長進鬼市,本官倒不覺得奇怪,”楊仙說,“原本以為,你們幾位是一起去的,不料你們竟不同路,而且岑道長還帶著一個傻子。”
    我才察覺,周維財那晚帶著瓜皮帽,著一件黑色短襖,看打扮像極了店小二,不禁哈哈大笑。
    潘叔鄙我一眼,“沒見過世麵的家夥。”又問:“楊大人想說什麽?”
    “本官不過是想,”楊仙又撚撚山羊須,“岑道長那晚行徑確實可疑。”
    “豈止那晚,”潘叔說,“這家夥本來就可疑,他一介遊方之士,突然在圖書館落腳,動機讓人懷疑。”
    “你潘道長不也一樣?”我數落著,“你來圖書館有什麽目的?”
    “臭小子,”潘叔拍了下桌子,“又來抬杠。”
    “好啦好啦,”盈盈勸和,“你們兩個先聽楊大哥說完嘛。”
    玄光鏡繼續播放:岑老師帶著周維財在街頭巷尾悠悠轉轉,一會穿進了一條“平陽巷”,看到一家沒招牌的門店便進去,便又暫停。
    潘叔於是問:“大人,最近這老道卻有一件怪事。”
    楊仙說:“道長請講。”
    “數日前一同進餐,岑老道好似失去味覺,竟將隔夜飯菜不分口感吃進肚裏,當時貧道已覺不妥。”
    “哦,有這等事?”楊仙問。
    “當然。”潘叔繼續說,“岑老道此人一向吝嗇成性,貧道本以為他是許久不吃飽飯所致,可他既帶了周維財,貧道覺得內有乾坤。”
    “或許他在鬼市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楊仙說。
    “大人此言差矣,”我說,“鬼市的交易,哪一件是見的人的?”
    “可岑道長的交易,到底是什麽?”楊仙遂問。
    “大人難道不知?”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