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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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晚上確實累得不行,一回家就呼嚕大睡,直至天亮時鬧鍾吵醒的。

    依舊還得上班,便不情願地回了圖書館。開館沒幾分鍾,便匆匆忙忙跑進一個讀者,五十有多,雙鬢略帶白發,平頭,黝黑膚色,人中、下巴帶須,著一件白襯衫沒打領帶,“小哥,你這圖書館什麽書都有吧?”

    “不好意思,我沒聽明白。”我打了個官腔。

    來者左顧右盼,然後湊近身來,小聲一問:“有沒有關於鬼神的書呢?”

    “哦,你說鬼神小說啊,樓上有許多,可以自己找。”

    “不是,”他仍是小聲地問,“我是問,有沒有解釋鬼神的書?”

    “那邊,”我指了下少兒室門前的檢索電腦,“那兒可以查。”

    “謝謝啊。”他還是左顧右盼,走路時踉踉蹌蹌。

    他顫顫地抖著不聽使喚的右手,快速敲打著未知能否輸入的鍵盤,卻沒想屏幕上彈出一張人臉,或叫“鬼臉”,將他嚇跑了退。

    “鬼啊,”他趕緊往前台跑,可把周遭的讀者驚了一下,我深知是盧旺達作的惡作劇,仍假裝糊塗地問:“怎麽回事,先生?”

    他驚驚顫顫地抓牢台前的石板,“鬼…,電腦裏頭有鬼…”

    “盧旺達在此兩個月內,從不隨便嚇唬人。”我暗自想,“莫非,他就是周元奎?”便又假裝糊塗,“先生你沒事吧?”

    眼前的人忙捉住我的手,“小哥啊,真的有鬼,不信你去看看。”“難不成他真的是周元奎?”又暗自思量了一下,忽而見到小倩走了過來,仍是蓬鬆卷發,翩翩有度,往那人身上拍了一下,那人驚得伸直了腰,圓溜溜的雙睛往右轉,才敢慢慢轉過身去,小倩自然又是,右手碰在嘴角,微微一笑。

    他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嚇死爸了。”

    “爸?”我不禁驚了一下,心想:“這家夥是小倩的爸?”

    小倩又微微一笑,“你在這裏鬼鬼祟祟地做什麽?”

    他很是不快,“有你這麽跟爸說話的嗎?”

    “你捉著男子的手不放,我敢說你是我爸嗎?”小倩仍是優雅地回了一句。

    他瞥了一眼雙拳,迅速縮回了手,說了句“不好意思啊”。眼眸子卻又盯著小倩,暗念:死丫頭,光天化日之下丟你爹的臉。

    小倩不慌不忙,替他整了整衣角,弄了弄袖口,又往他身上拍了拍,言:“這才像個人嘛。”周遭的人忍俊不禁。伊方才轉過身來,向我道:“他是我爸,叫周元奎。”

    我頓時一震,暗想:他真的是周元奎,不,不,他居然是小倩的爸?這下子可不好搞。

    周元奎委屈地說,“閨女啊,老爸這幾日寢食難安,你就不能幫爸找幾本鬼神的書嗎?”

    周小倩倒是微微一笑,“不如,替你找個法師好囉。”

    周元奎仍是那張委屈的臉,“不騙你,爸爸確實見到了鬼。”

    “多半是你自己搞的鬼。”小倩甩甩伊那蓬鬆卷發,“還是你做了虧心事,疑心生暗鬼?”

    周元奎已是無言以對,小倩反而一臉不屑,“你不就想來看我嘛,早說了我不想接你那活兒。”

    “閨女啊,”周元奎央求道,“你就不能相信爸爸一次?”

    小倩轉過身去,“邊走邊說吧。”周元奎忙追著女兒的腳步走了過去。

    三樓辦公室,小倩領周元奎進了門,扭了鎖,拉了簾布,“坐吧。”周元奎小心翼翼地拉椅子上座。

    “十年前這個工程是你承包的吧?”小倩直問。

    周元奎猶豫了一下,“紙是包不住火的。”他想,“還是說吧。”便道了一句,“確實用了我的名字。”

    小倩又悻悻地問,“那好,趙洪軍是誰?”

    “一個混球,騙我入局,又騙我轉讓股份。”他氣著回答,忽地,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問:“對,你怎麽知道這些?”

    小倩取出身後櫃子的一疊資料,直仍在桌上,“你自己看吧。”

    周元奎慌慌張張地翻看這些資料,“這,從哪來的?”

    “就在檔案室內,這幾天圖書館要整理一些舊文檔,就讓我去找,沒想到看到你的名字。”

    他頓時嚇得失措,“要是被人看到這些,我就死定了。”

    小倩一副斥責的樣子,“現在知道怕了吧,做了醫生還不滿足,還包攬這種大工程?”

    “我這不是為了你媽和你嗎?”周元奎辯解。

    “行了行了,整天拿著個作藉口。“小倩顯得不耐煩。

    “對了,”周元奎又悟到了什麽,“這檔案是孤本的嗎?”

    “不是,還有好幾份呢。”小倩回答。

    “你都拿出來吧。”周元奎又央求著。

    “拿出來作甚?”小倩有些不解。

    “銷毀了,不就沒人知道了嗎?”周元奎有些僥幸心理。

    “沒用的,”周小倩不買賬,“資料已備份好,正在整理,準備上交。”

    “什麽?”周元奎被嚇破了膽,“我死定了。”

    “何況銷毀政府文件可是犯法的事,我不幹。”小倩不屑一顧,右手撫了撫左手的指尖。

    “你這逆命的丫頭,”周元奎勃然大怒,“父親有難居然見死不救。”

    “你自己幹的好事,我能救什麽?”小倩悠然回答,“更何況你又不會死。”

    “不死我也得被免職。”周元奎垂頭送氣。

    “人家又沒說要你的資料。”

    “可我……”周元奎停了停,又說:“我的名字在這上麵。”

    “趙洪軍承包的,關你什麽事?”周小倩又明知故問。

    “可明明是我和他一起承包的。”周元奎把事往自己身上攬,卻又好像中了套。

    “你不是轉賣給他了嗎?”小倩又明知故問。

    ”什麽意思?”他嚇蒙了。

    “人家圖書館隻要三年前承包商竣工的驗收資料,可沒要十年前誰承包的資料。”小倩微微一笑。

    “說了半天,原來不關我的事。”周元奎轉憂為喜。

    “死丫頭,”他又破口大罵起來,“弄了半天原來沒我什麽事,你還隆重其事地質問我。”

    “不教訓你一下,怎麽對得起我?”小倩還是微微一笑。

    “我從你小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讀書,怎麽就對不起你?”周元奎質問道。

    “我念大學想去西安,你偏把我留在廣州;我想讀設計,你偏讓我讀醫,還說對得起我?”小倩說這話時,顯得輕描淡寫,或許伊早已習慣了輕描淡寫。

    “爸爸是為了你好.”周元奎仍隻有這句話。

    “藉口,你永遠隻會這一個。”周小倩沒半點打動的意思。

    周元奎賠了賠笑,央求著,“今晚陪爸爸吃頓飯好嗎?”

    小倩依然不買賬,“以前我和媽求你留家裏吃頓飯,你總推三阻四說要應酬,現在不忙了,反而想起了要我陪你?”

    他本想再來一句“我不是為了…”可想想又止,便笑著說:“爸爸買了你最愛吃的加州大紅蟹,還有澳洲龍蝦。”

    小倩回了句,“別,今晚很忙,有工作餐。”

    “工作餐沒營養,這樣吧,其實今晚我已推掉所有應酬,專心陪你和你媽吃飯,你就賞個臉吧?”周元奎怕自己還沒打動女兒。

    不料周小倩隻說了句,“胃口不好,無福消受。”便獨自走出了辦公室,帶門把關上。或者此刻,伊才敢流露,彼時雙瞳中的淚水,才如湧泉般流下,伊閉了目,咬了咬嘴角,緊緊地握緊雙拳。

    “怎麽了?”我不知為何走到了此處,見到伊這般麵目,心有憐惜。

    伊二話不說,雙手抱住了我雙肩,抽泣不停,我顯然忘了怎麽安撫,隻有緩緩地順著手勢,讓手輕輕搭在伊背上,使伊舒服些。

    “別苦別哭,”我輕聲說道,“你是學姐,要有學姐的樣子。“也不知我是犯了傻還是胡言亂語了。

    “學姐?”小倩仍抽泣得厲害,“我在你心中,僅僅是學姐?”她一句反問,平常人估計回答不上。

    “還有,我們是同事。”我先應了一句,又搭腔“同事之間應該互相關心。”

    “除了同事,還有呢?”伊這般摟著,又問得這麽模糊,該怎麽回好呢?

    “朋友,”我又應了一句,“朋友之誼。”

    “什麽朋友?”伊又冒出這麽一句,”男女朋友嗎?“

    這一次我徹底無言了,這學姐怎麽就愛折磨人呢?周元奎剛好走了出來,見了此狀,隻道了一句,“小哥,小女先拜托你了。”就灰溜溜地走了。

    “叔叔,叔叔…”我越叫那家夥越是走,可突然他又回來,說了一句,“幫我閨女說,爸爸等她回家吃飯。”又一次灰溜溜地跑了,這兩父女挺會折磨人的。

    夜裏頭,小倩說胃口不佳,我隻好點了兩個三明治,再加兩杯拿鐵,就在霧月的窗邊聊了起來。

    伊說要去趟洗手間,我也估算到了,就是把淚痕洗幹,再補補妝,把睫毛描深一些,畢竟我已三個月沒和同齡異性吃過飯了。

    “你…沒事了吧?”我故作地問。

    “你想要我有事還是沒事?”伊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讓我猝不及防。

    “哈哈,”我笑了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伊依是右手輕放在嘴邊,微微一笑。“我想吃加州紅蟹。”又冒出了一句。

    我一蒙,這紅蟹少說也得三五千,這,終於意識到紅顏一笑是多可怕的事。

    我打了個手勢,“服務員,”隻好裝麽闊佬一回,“可有紅蟹的餐點?”

    服務員隻禮貌性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先生,本店沒有這款,不如到西典餐廳,那邊應該有。”小倩又是微微一笑,“你還真敢點啊?”

    也不知從何學來的一句,“隻要你想要,我就點。”

    “那還不快點去西典?”伊接了下去。

    “這,”周小倩啊周小倩,你真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好吧,算了。”伊終於肯放過我,“我不吃了。”

    我冷不丁地鬆了一口氣,這院長的女兒,不愧是學醫學的,刀刀下手真狠。

    “我爸跟你說了什麽?”伊臉色忽地一轉,笑容瞬間消失。

    “他讓我喊你…”我一字一句謹慎地回答,“回家…吃飯…”說著咽了一下喉嚨。

    “那你還叫我來霧月?”伊盯著我,像是發難。

    “可你好像不大想回家。”我又開始慎微慎行。

    “的確不想回去。”伊開始有些自怨自艾:”其實我爸從小對我和媽媽也不錯,那是他隻是個主治醫生,盡管每天很忙,也會抽時間陪我養養魚散散步什麽的。“

    伊接著說,“可他做上了科長,就開始不停地開會,飯局或者做手術,每隔幾天才見他一次,有時候他回家才不夠三個小時,又要往醫院跑。再後來他做了院長,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一次家,要不就是出差…”

    ”總之,我討厭做醫生的人。”伊冒出這話,讓人驚訝。

    “你讀的好像是醫科吧?”我不好意思地問。

    “又不是我選的專業,他挑的。”小倩有點撇嘴。

    你的專業不是自己挑的,難道我的就是?

    之後我倆又聊了大學時的趣事,具體什麽的,已記不太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