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一科實習的最後一天，闞主任非常無奈地說：“劉剛，作為一個長輩，我真心地勸你，別再癡迷不悟了。好好學習吧，你和艾主任，不是一類人，根本走不到一起。”他甚至有點焦慮了，“再說了，婚姻靠緣分，不是靠死纏爛打。”
    劉剛依然滿臉的不服氣，“我還是想堅持堅持，我會感動她的。”他甚至活動著全身說。
    闞主任徹底無語了，“劉剛，下一個實習科室，醫務科已經通知了，你去兒科。”他說完就不再理他了。
    劉剛到了兒科。兒科趙主任交代了他，注意配合其他醫生的工作就可以，別多事，別惹事，能好好學習就好好學，不能就走人，別弄些不著調的事。
    一個老醫生交代劉剛幫忙寫病曆，實際上就是讓他比著抄寫。在一張空白的病曆上，把原來的病曆再抄一遍。
    通過趙主任的態度，劉剛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劉剛認真地抄寫著，他不時地看著尋求幫助的帶著孩子或不帶孩子的家長們。
    一會兒來了一對年輕夫妻，表情非常焦慮，甚至急躁，大聲地叫喊著：“啥醫院，啥醫院，到現在都不給用藥，孩子發燒，燒這麽狠，要留有後遺症，就是你們的責任。”男家長還拍得桌子嘩啦嘩啦地響著。
    一位中年醫生耐心地解釋著：“別急，別急，你們剛來到都不到五分鍾，再說啦，量體溫，也要五分鍾，先確定病因，再準確治療也不遲。”
    男家長還想發脾氣的時候，女家長顯得很是煩躁地拽著了他，“走走走，先去安排好病床，是急的事兒不。”她拽著男家長走了。
    這時，又進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哭著說：“我孫兒，咋不好轉啊，要不行的話，我們就不治了，都花了好幾百了，唉，到哪弄錢去啊。”她還用手裏的頭巾或毛巾擦著眼淚和鼻涕說。
    一個女醫生滿臉同情地安慰著說：“大姨啊，別急啊，這才兩天，等炎症消下去，慢慢就好了，你現在出院的話，會留下後遺症的。”
    那個婦女哭著說：“我真沒錢啊，他媽媽死了，他爸爸不管不問。我看不起啊，現在出院，我最起碼能讓我們都活著，再治的話，我們真吃不上了，唉。”
    女醫生歎息著，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吧，等錢不夠了，我們給你說，再出院，好吧。”她也顯得很是難過地說。
    婦女擦著眼淚走了，一步一踉蹌著。
    女醫生搖著頭說：“唉，啥人都有，好好的孩子，爸爸不管不問，咋辦啊。”
    他們正說著的時候，走廊上有人大叫著：“攔住他，攔住他，別跑，別跑。”
    緊接著就是小孩大哭聲：“我不打針，我不打針。”
    醫生們急忙跑出去了，一個家屬攔住了那個孩子，他奮力地掙紮著，還撲打著，甚至咬著攔他的人。
    在大家剛安靜幾分鍾的時候，又一個家長哭啼啼地來了，“醫生啊。”她說著就跪下了，“救救我兒子吧，他都兩天了，啥都不吃啊，這啥時候才能好啊，救救我兒子吧，救救我兒子吧。”
    通過她額頭撞擊地麵的聲音，可以清楚地知道，一個家長為了孩子能無限付出的奉獻精神和心情。
    劉剛看得有點鬱悶了，他放下手中的筆，走出醫生辦公室，拍著胸口，看著走廊上或急匆匆的家長，或抱著孩子來回走動的家長，或舉著吊水架子小心地跟著的家長，他仿佛受到了重擊，身體一下就鬆軟了，往牆壁上靠了一下。
    在他準備回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又看到了一男一女，每人抱著一個大小差不多的孩子，看著長得很像。他猜想可能是雙胞胎。
    兩個孩子在懷裏，迷眼不睜，一動不動，但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會大哭甚至強烈地掙紮。
    兩個人一邊抱著搖晃著，另一隻手還不時地往嘴裏塞著饃饃，甚至時不時地被噎著，他們仍然無限溫柔地對待孩子。
    劉剛仿佛徹底受挫了，他低著頭，看著地麵。用手反複地從前往後捋著頭發，偶爾地也會用頭撞擊牆壁。
    路過的醫生和護士看著他，也隻是瞥一眼就走了。
    在待了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他深吸了一口氣，又走進了醫生辦公室。又坐在原來的那個位子上，認真地抄寫著。
    下午要下班了，趙主任對劉剛說：“劉剛，晚上還繼續值班嗎？”
    劉剛謙卑地說：“看看，還有啥活，晚上，我再幹幾個小時再回家。”
    趙主任對其他醫生說：“有啥活，交代給劉剛，務必明確要求。”他都沒有等其他醫生和劉剛說話，就直接走了。
    一個醫生對劉剛說：“你去食堂吃點飯吧，別等會兒，沒飯了。”他說著也快速地走了。
    晚上，漸漸地靜下來了。
    偶爾能聽到孩子的哭聲，也會突然爆發家長的吵架聲。
    就是這樣突然的聲音，像一把利劍刺破了整個病區的寧靜，讓人從夜晚的睡意中驚醒，甚至徹底的清醒。
    這樣的聲音，讓劉剛一驚一乍的，心慌慌的。
    在抄寫了幾個病曆後，他怯怯地問值班的醫生：“養孩子，這麽難嗎？”
    那個醫生一邊寫著病曆，一邊笑著說：“你以為呢，咱這是兒科，是稍微大點的孩子，這要是在新生兒科，更難，知道嗎。”
    劉剛心裏醞釀了幾次，看著那個醫生，張了幾次嘴，想問艾英的情況，都沒有說出口，歎息了一下。
    那個醫生笑著說：“我知道，你想問艾主任。她呀，天天忙得像個陀螺，就沒有閑著一會兒。而且，要不是她爸爸媽媽，還有她前夫的養父母幫忙，她要麽累病，要麽累死了。”
    劉剛這次好像聽進去了，不時地點著頭，一隻手托著臉，思考著。
    那個醫生繼續笑著說：“你要是真想娶她，就要做好，和她一起照顧四個孩子的準備。上學送，放學接，做飯，洗碗，洗衣服，打掃廁所，孩子生病看病，看孩子寫作業，還要有各種費用，時間上你有嗎，精力上你有嗎，金錢上你有嗎？”
    劉剛的眉頭皺成了一把，顯得很是心煩了。
    那個醫生扭頭看了一眼劉剛，“不要說你一個實習生，就是上班的，工資高的，都被嚇跑了。這個負擔，不是一般的重，是非常重。”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其實，她的美麗，大家都能看到，她的負擔，大家也都清楚，真不是一般人能接盤的。”
    劉剛把雙手插進了頭發裏，把頭埋進了雙手裏，低著頭，閉著眼，屏著呼吸，滿腦子都是孩子哭、孩子跑、孩子鬧、孩子要錢的情境，他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