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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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阿吉在皇城一共待了一個月,期間被段以墨請到府裏數次,看起來關係竟是比跟他的親妹夫段以賢還要好。不過讓任之心安的是,直到他離京,也再沒有人找過他的麻煩。

    大概是段以墨找到了阿史那阿吉喜歡的類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阿史那阿吉離京,景炎帝命人為突厥可汗準備了禮物,段以賢也如約將自己的存好的佳釀給阿史那阿吉帶走。阿史那阿吉騎上馬,回頭看了那個繁華的皇城一眼,用力地甩了甩馬鞭,帶人離開。

    從皇城離開要穿過一座山,之後繞過幾座小鎮,才能到達大漠。盡管隨行的都是在草原上精壯的勇士,極善騎術,但因為帶著段以賢送來的那十壇好酒,所以阿史那阿吉下令馬隊放慢的速度。

    晌午的時候他們進了山。皇城附近的山都不算大,如果不耽擱,他們絕對可以趕在日落之前抵達最近的一座小鎮。

    小路旁的樹枝上掛著積雪,馬隊從旁邊路過,震得積雪簌簌下落。走在最前麵的阿史那阿吉突然勒住了馬,後麵的隨行急忙跟著停下來,才發現前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黑衣人,回過頭才發現,他們一隊人馬居然悄無聲息的被一群黑衣人圍住。

    阿史那阿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有些受驚的坐騎,眉頭挑起,問道,“敢問幾位壯士何意?”

    為首的一位黑衣人向後退了一步,從他身後走出來一位穿著白袍的人,被黑布遮了大半張臉,露出一雙閃亮的眼睛。身形消瘦,看起來像是一個少年。

    阿史那阿吉愣了一下,眉頭慢慢舒緩開來,“原來是你,怎麽,舍不得我特意來送我?”

    少年抬手將遮臉的黑布扯了下來,露出任之那張精致白皙的臉,他唇角微微上揚,帶著淡淡地嘲諷,“王子倒是好眼神,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

    阿史那阿吉笑道,“睡夢中都念念不忘的人,我怎麽能忘記呢?”

    “那倒是辛苦王子惦念。”任之淡淡地開口,“我還以為王子會來找我算禦花園的賬,好生擔憂了一陣。卻沒想到王子居然沒來,隻好自己找了過來。”

    阿史那阿吉打量著麵前的少年,雖然聽說是個小太監,但是身形模樣都看得讓人心動。當日他也隻是一時心動,倒也沒到非他不可的份上,吃了虧之後本想計較,又怕動了景炎帝跟前的人不好交代,也就沒有再提,卻沒想到這人竟然找到這裏。

    看來這人遠遠不是一個小太監那麽簡單。阿史那阿吉勾起了唇角,倒是生了濃濃地興趣,問道,“找過來是要彌補那日禦花園給我的一腳麽?”

    任之彎唇,“那就讓王子如願。”話落,他身形已動,直接躍上了阿史那阿吉的馬背,兩個人在馬背上過起招來。

    阿史那阿吉自幼在草原大漠中長大,身形高大,武藝不凡,就是他父皇帳下的勇士們也鮮少有及得上他的,所以哪怕是眾皇子中年紀最下的,依然是最討他父皇歡喜的。

    可是現在,他在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少年人麵前竟然占不得半點便宜。任之的功夫與他之前所有見過的套路都不一樣,每一招都出人意料,招招致命。

    阿史那阿吉閃身避過任之的一掌,雙手在馬背上用力一撐,從馬背上空翻下去穩穩落地,可是未等他回過身,任之已經從馬背上飛身而下,左手成掌襲了過來,阿史那阿吉側身閃過,卻感覺到寒光而過,冰冷的匕首就抵在了自己頸上。

    阿史那阿吉微垂下頭,就可以看見架在自己項上的匕首,整個匕首呈暗黑色,可是卻能感到鋒刃的鋒利,好像隻要握著它的人稍微一動,鮮血就會即刻湧出,再也止不住。

    任之穩穩地握著匕首,回頭看了一眼,浮生跟剩下的人已經在他們打鬥的時候,將阿史那阿吉的手下全都拿下,用繩索捆好,扔在雪地上。

    任之收回視線,微微朝著阿史那阿吉笑了一下,“現在王子如願了麽?”

    阿史那阿吉感覺冷汗沁濕了自己的後背,他知道,今天隻要這個少年動了殺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再也不能活著回到大漠。他舔了一下下唇,終於開口,“你今天是來殺我的?”

    任之笑著搖了搖頭,突然收了匕首在阿史那阿吉身上點了幾處,阿史那阿吉立刻渾身酸軟倒在地上。

    任之慢吞吞地將匕首收好,低下頭看著地上的阿史那阿吉,“王子是陛下的貴客,我怎麽敢殺你。隻是我這個人從小就脾氣不好,不喜歡別人對我有任何覬覦。”

    他蹲下身,將一粒藥丸塞進阿史那阿吉口中,迫使他吞了下去,然後回過身,回過身打量了身後的幾個被捆起來的阿史那阿吉的手下,彎唇笑了下,開口,“冰天雪地地不能讓王子受寒,把他們幾個圍到王子身邊,為王子擋風。”

    浮生點頭,揮了揮手,立刻有人照做,幾個大漢別輕易地拖了過去,圍在阿史那阿吉身邊,幾個人靠在一起。

    任之笑了笑,回頭打量了他們的馬隊,看到了拉酒的馬車,挑了挑眉,“車上是什麽,酒嘛?帶回去,留著我以後喝。”

    浮生撇了撇嘴,心道,你什麽時候喝過酒,隻是不舍得主人上好的佳釀送人而已,還是揮了揮手,讓人去駕那輛馬車。

    任之似乎終於滿意,回過身看到阿史那阿吉麵色已經通紅,渾身燥熱的模樣,笑了笑,“當日我若是被王子得了手,大概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粒藥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聽說是我兄弟專門尋來的,藥效起碼有三個時辰。王子身上的力氣大概半個時辰就會恢複,到時候身邊有現成的人,隨王子享用。那些酒我就帶走了,就當王子跟我賠罪了。”

    阿史那阿吉脖子上的青筋繃起,他咬著牙看著任之,半天才開口,“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任之翻身上馬,“我很期待。”說完,絕塵而去。

    浮生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堆坐成一團的人,搖了搖頭,上了自己來時的馬,擺了擺手,眾人全都退去。

    浮生騎在馬上狂奔了許久,才在山腳下趕上了任之。任之已經下了馬,正一下一下地摸著馬鬃,給馬喂不知道哪裏弄來的豆子。

    浮生在他身邊停了下來,“現在心裏舒服了?”

    任之微微揚唇,沒有回答。

    任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認識任之多年,盡管因為身份,他看起來聽話懂事懂眼力,但是浮生卻知道那些全都是他偽裝出來的。

    真實的任之其實任性恣意,受不得一絲委屈。他可以對其他人都溫和,但是隻對他在意的人好,為了他們做什麽都可以。但若有人冒犯他,不管多久,總要還回去心裏才會舒坦。固執,執拗,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其實還是少年般的心性/吧。

    浮生回頭看了看剛剛下山的路,“不殺了他,你不怕他跑回宮裏泄漏你的身份?

    “泄漏我的身份?他現在隻能覺得我是個不尋常的小太監吧?而且他們大漠的人大概是不屑於靠暴漏我身份這種方法報複我的。他一定恨不得親手抓到我,然後再報複回來。”任之眼裏帶著一絲笑意,頓了頓,又認真地道,“現在倒是真的不能殺他。突厥可汗年歲越來越大,等他死了,汗位最大的競爭者就有他一份,現在殺了他,突厥可汗肯定會來找麻煩,而且將來沒有人為了搶汗位打得頭破血流,我們怎麽占得便宜?”

    浮生笑著搖頭,說他是少年心性,卻又什麽都想得清楚。

    任之拍了拍馬背,回頭道,“那幾壇酒,晚上悄悄地都運回宜王府的酒窖。當年我費勁心思尋來的酒,他倒是大方全都送了人。”

    浮生覺得好笑,“要是你不想送人,跟主人講就好了,何必又麻煩一趟搶回來。”

    “他送他的,我搶我的。”任之撇撇嘴,將手裏攥著地馬韁遞給浮生,“把烏致帶回去吧,要好好照顧,下次我再見它如果是瘦了我一定收拾你。”說完又有些不舍地拍了拍馬兒,烏致將臉在他身上蹭了蹭,浮生彎了眼角,露出了笑意。

    浮生接過馬韁,看了看前麵的路,“還有一段路程,你不騎馬了?”

    任之搖了搖頭,“烏致太引人注意。而且下了山都是平地,被人撞到都沒處藏。”

    浮生隻好點了點頭,“那好,你自己小心。”

    任之點頭,朝他笑了一下,轉身走了。浮生牽著兩匹馬,站在原地看著少年人越走越遠的身影,微微揚了揚唇角。

    任之在宮裏住了十多年,自幼時就被師傅卻林帶著在皇宮中來來回回彷如無人之地。自己當了太監之後又對這裏更加熟悉,哪裏守衛少,何時摸進去,都已經格外的有把握。

    下午當值時,他已經準時地出現在福寧殿。

    景炎帝正在批閱奏折,炭盆燒得正旺,殿裏麵格外的溫暖。景炎帝將手裏的奏折合上,歎了口氣。

    張誠回頭看了任之一眼,任之立刻上前,將杯子裏的冷茶換掉,重新放回桌子上。

    景炎帝接過茶杯喝了一大口,回頭對著張誠道,“張誠,你還記得朕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家裏的先生麽?”

    張誠點頭,“奴才記得,陛下稱帝後,感念先生教育之恩,派人想將先生接進京裏,可是先生卻因為不舍故土而拒。”

    景炎帝點了點頭,“朕剛收到當地刺史送上來的奏報,說先生年歲已大,身體怕是要不行了,朕竟然沒有機會前去看望先生最後一麵。”

    張誠勸道,“陛下是一國之主,身係家國,想來先生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然陛下派哪個皇子代表陛下去看看先生,也算是一表陛下的心意。”

    景炎帝思索了一會,道,“以賢是朕長子,就由他代我去吧。”頓了一下,又道,“這樣,任之,這次你跟隨以賢一起去,一個是朕的兒子,一個是朕的近侍,也算是市替了朕了。朕一會就修書一封,你們明日就出發,快馬加鞭,一定要將這封信親自送到先生的手裏。”

    任之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張誠,張誠動了動眉頭示意,任之急忙跪下領旨。

    張誠急忙幫景炎帝研墨,景炎帝提筆開始寫信。任之侍立在一旁,微微鬆了口氣。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索,怎麽才能名正言順地出宮一段日子,好去調查德妃的事情,沒想到今日景炎帝就把這個機會送到了他眼前。

    更沒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他居然能有機會與段以賢一起出行。

    景炎帝寫好了信,交給任之,遣了他下去收拾,並命人去宜王府通知段以賢做準備即日出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