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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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以賢的暗衛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由師傅卻林幫忙組建的,不過幾年的時間,不斷地發展壯大,已經成為段以賢的一個秘密武器。暗衛數十人,隱藏京城和任何段以賢需要他們去的地方,除了段以賢與浮生,沒人見過他們的臉。他們皆是自幼時就被卻林所收養,親授武藝,本領高強,忠心耿耿。交由他們去辦的事情,從來沒讓段以賢失望過。
這一次亦然。
三天之後,暗衛便將兩個人送到了段以賢的麵前,其中一個是尚服局的司飾,另一個,身份未明,但是二人在尚服局後麵的假山上的談話證明他們明顯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段以賢這幾日裏下令封鎖了淑妃中毒的消息,直說淑妃感染了風寒,生了病,在暗中派了暗衛悄悄地打探,而他卻在宜王府與同心殿兩頭跑,一邊照看新生的“兒子”、“產後”的王妃,一麵照顧“病床”上的淑妃,賢夫孝子的名聲更是傳了出去。
暗衛把人抓住的時候,段以賢剛從淑妃房裏出來,眼底帶著疲倦,命人將那二人帶進了同心殿的偏殿,任之守在門口,段以賢隻身一人進去審問。
那二人已經被突然躥出來的暗衛嚇得渾身癱軟,瑟縮成一團看著段以賢。段以賢長身而立,看著他二人,半晌開口,“本王為何找你們,想必你們早就清楚了,。”
那二人對視一眼,突然尚服局司飾跪倒在地,“宜王殿下,奴才,奴才並不認識這個人,淑妃娘娘中毒的事情,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
“哦?”段以賢挑了挑眉,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不認識的話,為何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後麵與此人見麵?”
“殿下,是奴才鬼迷了心竅,當初同心殿派人來,說是娘娘的香粉沒有了,想再領一盒回去,剛好尚服局的香粉也用沒了,這人找到奴才,說他手裏有從異域運來的香粉,價錢要比原來的便宜,奴才可以從他這裏買,多的錢就可以……可以自己留下了。奴才一時鬼迷心竅,信了他的話,卻沒想到淑妃娘娘出事了。奴才偷偷從別人那兒聽說娘娘並不是生病,而是被在香粉裏下毒,擔心那個香粉有問題,才找了他,想問問此事,這件事真的跟奴才沒關係啊。”那司飾說著,一是涕淚縱橫,拚了命地想要解釋。
段以賢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看向另一個人,“那麽你呢,是哪個宮的人?”
那人抬眼看著段以賢的表情,段以賢眉眼跟淑妃十分相像,但是此刻他麵上帶著微笑,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想起了薄怒時的景炎帝,讓他忍不住顫抖,他咬著唇看著段以賢,搖了搖頭,不做聲。
段以賢輕哼一聲,卻是不惱,唇畔的笑意更深,“我猜你也沒有那麽容易開口,一會我派人帶你去個地方,會有人讓你說出實話的。”
***
儀元殿是當朝皇後寢宮,公西菡入主這裏至今已有十年。十年的時間,足夠她成長成一個成功的後宮之主。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不論是後妃還是景炎帝,都無法挑出大錯。
隻是這日她卻遇上了麻煩,原因是她的哥哥。
公西家本是前朝望族,這一代隻有他們兄妹二人。他們的父親曾經評價過二人,說公西邦膽色有餘,智慧不足,而公西菡雖是女子卻有大智慧,臨終前告誡公西邦遇事預訂要與這個妹妹商量,方能保他們公西一家百家無憂。
公西邦也一直聽從其父臨終遺言,所以多年來,無論在朝堂之上,還是在後宮之中,他們依舊可以占住一席之地。隻是這次公西菡沒有想到,她這個哥哥能有如此大的膽子。
公西菡也是知道了淑妃中毒的消息,才察覺事情不對的。段以賢雖然下令此事不得外傳,但是,作為後宮之主,又有什麽事情能夠瞞得住公西菡呢?
公西菡雖然一直知道淑妃是她的隱患,但是從未想過對淑妃下手。她一直明白保住她與段以傑今日的地位隻要安守本分,力求無錯就好,而不是想盡辦法去除掉別人,因為隻要你動手,就會留下痕跡,有了這個痕跡,想要安守本分,絕對不是那麽容易。
隻是她的哥哥卻不管怎樣,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公西菡歎了口氣,吩咐內侍,“派人在下朝的路上候著,讓公西大人過來見本宮一麵。”
散朝之後,公西邦果然跟內侍一起來到了儀元殿,隻是掃了一眼公西菡的麵色,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做錯了,因為此刻,他妹妹麵上的表情絕對稱不上高興。
公西皇後一直是很好相與的,對後妃,對內侍,態度溫和,極少發怒,但是因為是自己的親妹妹,所以隻要看一眼,公西邦就知道,這個妹妹什麽時候的心情不好。
公西菡靠在榻上,看見公西邦進來隻是擺了擺手,所有的內侍全都退了出去,公西菡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哥哥坐下說吧。”
公西菡的語氣讓公西邦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有些猶豫地開口,“妹妹你,不高興?”
公西菡坐直了身體,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兄長,“我隻是沒想到我的親哥哥竟如此大的膽子,竟然敢下毒謀害後妃,若是被陛下查到,大概我們公西一族的命數也就斷在這裏了!”
公西邦被最後那句話突然提起的語調嚇得整個人一抖,而後才道,“我下毒給淑妃也隻是想嫁禍給段以墨,等段以賢查到是段以墨給他母妃下了毒,無論如何也是沉不住氣的,到時候他們兄弟二人反目,我們再助上一臂之力,再加上我現在手裏有了段以墨並非皇子的證據,到時候除掉段以墨,也能給段以賢重創,太子的位置也就再無人威脅了。”
“簡直是胡鬧。”公西菡冷聲道,“段以賢是什麽人,你怎麽那麽有信心他就查不到真相,隻怕到時候反目,他也是跟我們,坐收漁利的變成了別人。”
“怎麽會?”公西邦有些自負道,“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計劃,在尚服局留下了物證不說,還專門派去了人證,到時那人屈打成招,承認自己是陳王府派去的人,就皆大歡喜了。”
公西菡盯著公西邦看了一會,“這不像是你敢下的主意,是誰?”
“我的一個心腹。”公西邦如實道。
公西菡搖了搖頭,有些煩躁道,“我總覺得此事沒有這麽簡單,段以賢也沒有這麽好騙,此事關係到他母妃的性命,他絕對不會草率判案。而且你那個心腹,出這種主意,看起來也不是怎麽靠譜。”
話正說著,殿門突然被推開,屋內的兩人皆是一驚,回過頭才發現是段以鴻倚在門口笑看他二人。
公西菡最先回神,收了麵上的凝重,“鴻兒,你怎麽突然過來,不命人通傳?”
段以鴻回手將門關上,彎唇看著自己的母後還有舅舅,“等我通傳完,說不定我就再也沒機會見到舅舅了。而母妃還有五哥,說不定也會受到影響。”
公西邦凝眉,“鴻兒這是什麽意思?”
段以鴻輕笑道,“舅舅恐怕還不知道,就在你來見母妃的時候,你派去的人證已經按計劃被四哥的人抓走了。”
“那不是正好。”公西邦說完,突然回過神,“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段以鴻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擺了擺,“我怎麽知道這件事顯然已經不重要,關鍵是,我還知道你的那個心腹趙書昨夜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公西府,現在大概已經出了京城,而他帶走的,還有你派去的那個人證的唯一的家人。所以大概不到酉時,四哥就會經過審問得知,是當今國舅大人指使人在淑妃的香粉裏下毒,想要毒害她的性命,最終害的淑妃毀容。”
公西邦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這怎麽可能?趙書是我的心腹,他怎麽可能害我?”
“舅舅看人的眼光可能還有些問題。”段以鴻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品了品,回頭對著他母後道,“母後這茶不錯,一會給我拿些。”
公西菡麵色已是微白,她努力地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冷靜地開口,“鴻兒,知道什麽就一次性說出來吧,也省得母後與你舅舅著急。”
段以鴻放下茶杯,繼續道,“趙書,隴州人士,景炎八年進士,因在朝中一直不得誌,所以便投入舅舅門下做了舅舅的智囊。但其實,趙書與房永本是同鄉,在前朝的時候鄉試中二人共同考中秀才,互相賞識,便成了至交好友。”
公西邦握著水杯的手抖了抖,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了一個如此的的疏忽,手下的人的身世來源居然都不曾調查清楚,讓房永鑽了一個如此大的空子。
段以鴻玩味地看了會公西邦的表情,繼續說道,“在舅舅查知房永與德妃的關係還有段以墨的身世之後,趙書就跑去與房永密謀了此事,想要借此轉移注意,說不定還能讓四哥與舅舅鷸蚌相爭。”
公西菡重重地歎了口氣,果然如她所料,這件事絕對不是那麽簡單,如若她能夠盡早知情,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公西邦下如此主意。
公西邦早已是麵如死色,他看著段以鴻似笑非笑的表情,許久才開口,“這些事,你早就知道,為何你不提醒我?”
段以鴻搖頭,“如果不給舅舅一個教訓,舅舅又怎麽會相信我呢?更何況,我自然有我的目的。”頓了一下,他看了看公西皇後的表情,繼續說道,“母後您放心,我是您的親生兒子,我不會害您。而我的目的,早晚我也會告訴您。”
公西菡疲倦地擺了擺手,公西邦闖下的大禍已是讓她身心俱疲,後妃被謀害事情不小,而淑妃畢竟才算是景炎帝真正意義上的發妻,多年以來,二人雖不親近,但是景炎帝對淑妃卻從來不從放棄。
淑妃心中有個心結,是景炎帝負了她,而景炎帝心底又何嚐沒有一個結?那個帝王太驕傲,他自覺一生無所負,但惟獨對淑妃有愧,多年來一直想盡辦法補償,卻不曾料到竟然會有人對淑妃下手。
而他偏偏將此事交由段以賢全權負責,段以賢隻怕查出了公西邦是凶手,就一定不會放過他。
段以鴻伸手扶住了他母後,讓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遞給她,然後掃了一眼他的舅舅,溫聲道,“我今日來,並不僅僅是要嘲諷舅舅的。我有辦法化解此事,讓四哥放過舅舅,順手除掉房永與七皇子,不知道舅舅可否願意?”
“你?”公西邦不敢相信,“誰人不知段以賢與他母妃感情深厚,這等大仇,他能放下?”
段以鴻唇角微微勾起,“我說我有辦法,自是有辦法。我隻是希望舅舅以後朝堂內外能夠低調一些,也盡量少來宮中看望母後,深居簡出是最好不過了。”
公西邦眉頭鎖起,“你什麽意思?”
段以鴻笑著擺手,回頭對公西菡道,“該說的我就說了,那孩兒就先退下了,母後好好休息,切勿為此事擔憂。對了,那個茶,派人送到我府裏就好。我得在四哥查出凶手,告到父皇那裏去之前解決此事。”
言畢,他轉身走到門口,推開殿門又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公西邦,“對了舅舅,還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隻有翰表兄一個兒子,對於他整日不歸府的去處就從來都不知道麽?段以墨畢竟不是皇家血脈,他的身份早晚要曝光,到時候是滅門的罪,翰表兄與他扯上關係可並不是一件好事。”說完不看公西邦的表情,含笑離去。
公西菡與公西邦二人留在室內皆有些僵住,許久,公西邦才回過神,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公西菡,“鴻兒他……”
公西菡後宮之事繁瑣,而太子又是一個讓人操心的兒子,她的大多心思都在別處,很少有精力去操心自己這個小兒子,又偏偏段以鴻自幼就寡言少語,很少做出什麽讓她擔憂的事情,她對這個兒子,也是知之甚少。
卻沒想到,今日這一會,便叫她目瞪口呆,刮目相看。她不禁有些後悔,如若當日當上太子的是段以鴻而不是段以傑,她今日的煩憂也就全都不在了吧?
她思索了一會,最終歎了口氣,“哥哥先回府吧,就按照鴻兒所言,深居簡出吧。至於淑妃的事情,就交由他處理吧。這件事不用讓太子知道,回去之後也好好審看一下自己手下的人,以免重蹈覆轍。”
公西邦點頭,在他心底還有一層擔憂,那就是他那唯一的兒子真的如段以鴻所說,與段以墨扯上什麽關係,那麽麻煩隻怕還在後麵。
段以鴻從儀元殿出來,又去了一個地方,才出了宮,他入宮時的馬車正在宮門口候著,他上了車,吩咐車夫,“去宜王府。”
去往宜王府的路上,段以鴻一直在小憩,直到馬車在宜王府門口停了下來,車夫將他叫醒,他才打著哈欠下了馬車,一副困倦的模樣。
段以鴻在景炎帝諸子之中一直最為低調,他十六歲才封蜀王,沒有封地,在京城裏不過做一個閑散王爺,幾個皇子為了皇位明爭暗鬥,卻好像與他並無關聯。
宜王府門口的侍衛早就看到了馬車,直到看到段以鴻從馬車上晃蕩下來,才躬身道,“見過蜀王殿下,不知殿下突然來訪所為何事?”
段以鴻抬頭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道,“還早,四哥怕是還沒問出來。”而後轉向侍衛,“本王聽聞宜王妃產子,特來看望一下我的小侄子。”
侍衛向後退了一步,將段以鴻讓進門,“殿下請,屬下帶您去見小公子。”
段以鴻滿意地點了點頭,跟著侍衛進了府裏。
按照宗譜,這一代中字為“秉”,景炎帝賜字“正”,於是皇長孫的名字至此定為了“段秉正”。段以鴻聽了笑了笑,“‘正’字倒是好,父皇也是用心良苦。”
侍衛聽了他的話,笑著接道,“陛下對小公子關照的很,賜了不少東西到府裏呢,”
段以鴻點頭,“應當的。”
因為阿史那蘭不能下床,所以孩子大多的時間由奶娘帶,段以鴻去看阿史那蘭並不是很方便,剛好趕上阿史那蘭休息,奶娘帶著小孩子去了隔壁玩耍,侍衛將段以鴻帶到房間門口恭敬道,“殿下,小公子就在這裏。我們已經告訴了奶娘,您盡管進去就是。”
段以鴻點頭,“勞煩了。另外,”他推開房門時隨口道,“順便幫忙去告訴一下三哥,他忙完他的事情,先立即來見一下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