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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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首領愣了一下看向段以鴻,段以鴻歎了口氣,麵上似是有些不忍,擺了擺手,“先讓他們停下。”
禁軍首領急忙下令,“都停手。”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將抱著段以墨屍體的公西翰團團圍住。而公西翰卻好像跟他們所有人都隔離開來,他的眼中隻剩下懷裏的那個人,可是那個人現在卻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溫度,再也不能睜開眼睛看著他笑。
他們相識的那麽早,卻有那麽多的時間用來浪費在那無謂的皇位之上,而沒有好好的珍惜彼此,卻沒想到,居然這麽早,就天人永隔。
公西翰的表情溫柔似水,卻讓在場的人有些惶恐,他伸出手,專注地擦幹了段以墨麵上的灰塵還有血跡,唇角慢慢地勾起,在段以墨冰冷的唇上吻了吻。
城樓上的任之愣了一下,突然大喊道,“攔住他!”
城樓下的人還不等回神,就見公西翰突然將段以墨用力的擁緊在懷裏,穿透了段以墨身體的箭頭順勢插入了公西翰的胸口,溫熱的鮮血四濺,公西翰摟著段以墨的屍體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動作。
段以鴻瞪大了眼顯然難以相信剛剛發生了什麽,跟著踉蹌了幾步,就急忙朝著公西翰跑去。
城樓上段以賢歎了口氣,“沒想到,公西翰倒是個情種。”任之垂下眼簾,輕聲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段以賢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點了點頭,帶著任之下了城樓。
禁軍士兵雖然不一定認識任之這個新晉的平安王,但是對於段以賢都還是熟識的,很自然地就讓開了一條路,讓二人走進去。段以鴻正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探公西翰的鼻息,而後又去探任之的鼻息,最終搖了搖頭,抬頭看了一眼段以賢,“兩個人都沒了。”
任之站在段以賢身後探出頭看了一眼,立即收回了視線,眼前的場景實在是太慘烈,縱使是鐵石心腸,也無法麵對。段以賢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握住了任之的手,任之看了他一眼,感覺到心神稍微定了定。
段以賢看任之的表情好了些,才悄悄放開手,回頭對著段以鴻說道,“將人好生收斂了,回去跟父皇複命吧。”
任之突然開口,“能不能將他二人合葬在一起?”
段以賢回頭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段以鴻,段以鴻點了點頭,“我盡量試試。舅舅那裏,大概不會好過吧,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段以賢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也是你沒辦法的事情。”
任之垂著頭,看向地麵,輕聲道,“這樣也好,也省得徒留一個人了此殘生。隻願他們來生能好好的在一起,莫要再跟這帝王家扯上任何的關聯了。”
段以賢跟任之陪段以鴻待了片刻,就起身回宮了,段以鴻留下來將此事收尾。
回宮的路上,任之一直沉默不語,段以賢覺察到他的情緒並不怎麽好,剛剛公西翰與段以墨的事情,顯然給他也造成了影響。而對他自己來說,他與段以墨雖然感情不怎麽好,但畢竟做了十多年的兄弟,段以墨小的時候,也會甜甜地笑著跟他叫“三哥”。
可是轉眼之間,這人居然就死在了他的麵前,還是以那樣慘烈的畫麵。
二人騎著馬行了半路,任之突然勒住了馬,回頭看向段以賢,段以賢也急忙停住,詫異看他,“怎麽了?”
“我想去見見房永。”任之輕輕地摸了摸馬鬃,說道。
段以賢點頭,“好,現在去天牢。”
二人再次去了天牢,段以賢拿出令牌給守衛表示要見房永,守衛微微有些猶豫,吞吐道,“宜王殿下,您也知道,天牢剛剛跑了重犯,小人實在是不敢……”
“我自己進去,讓宜王陪著你們在門口,我進去的時候你們可以將牢門重新鎖上。”任之開口道,“這個人害的我自幼顛沛流離,我隻是想問問他落得今日的下場,他可會後悔?”
守衛知道麵前這人正是現在正受聖寵的平安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帶著任之去了房永的牢房。
房永因為是重犯,被帶上了手銬和腳鐐,正坐在一堆稻草上,聽見門開的時候睜開眼,有些詫異的看著任之。
任之站在門口,聽見身後牢門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才垂下頭,對上房永的視線,“我來看你,你很驚訝吧?”
房永不安地動了動身體,“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你來幹什麽?”
“我來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任之溫聲道,“段以墨今日從天牢逃脫,最終被禁軍守衛追到,在打鬥之中,身中數箭而亡。”
房永先是一怔,而後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許久,他慢慢地合上眼,將眼底的情緒掩蓋,輕聲道,“他是我的兒子,反正早晚也是要跟我一起死的,陛下不會放過他的。”
“害他落得這樣的結果的是你,你難道就不曾後悔麽?那個高位對你的誘惑難道就這麽大,你把自己那麽小的兒子送進宮裏,害他與他的親生母親骨肉分離,還自幼灌輸給他關於奪儲的想法,讓他缺失了真正的童年,最後害得他慘死街頭。你可曾後過悔?”任之慢慢彎下腰,看著房永,緩緩地問道。
房永睜開眼,對上任之的視線,而後又錯開,他咬緊牙關,狠狠地回道,“這萬裏河山,原本也不是你們姓段的一家的,段生明從亂世之中得到他,我也有資格從段生明手裏得到他,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可後悔的。墨兒他是我的兒子,他也不應該後悔。”
“你可曾問過他,他是否願意做你的兒子?”任之輕聲道,“他今年才十五歲,如果生在平凡人家,他應該過得比現在快樂的多。”任之閉了閉眼,“你知道,他死的有多慘麽?那麽鋒利的箭就那麽插在他的胸口,鮮血流了滿地,他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就沒了氣息,你可曾知道?”
房永紅了眼,朝著任之吼道,“你閉嘴,我不會後悔的,我從來就沒有錯,我隻是生錯了地方,如果我能在那亂世裏有一席之地,現在的江山就應該是我的!我就不用這麽處心積慮布置多年!我差一點就成功了,最起碼我讓墨兒當了十多年的皇子,而你這個真正的皇子,卻被送到了宮裏成了太監!這是他段生明一生的恥辱!”
任之慢慢地直起了身體,看著房永,突然笑出了聲,“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訴你一個會讓你驚喜非常的消息吧?房永,我母妃從二十年前就一門心思撲在了你身上,你所有的話她都聽,唯有一件事,她沒告訴你。就是當年她懷的,其實是你的孩子。所以當年你處心積慮想要將自己的兒子換進宮裏當皇子,卻把自己親生的兒子換了出去。你本來離你想要的東西隻有一步之遙,卻落得今日全家招此浩劫,而我,又重新回到宮裏,但是卻變成了太監,不能延續你房家的煙火。你可滿意了?”
房永看著任之,顯然無法相信他說了些什麽,半天才說道,“你……是我的孩子?”
任之笑著搖頭,“不,我不是,我隻是一個棄嬰,一個太監。你房永滿門抄斬,從今以後,連個後代都不會再有。”
房永忍不住撲上前,想去拉任之的手,歇斯底裏,衝著任之叫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怪德妃,如果她當日告訴我,一定不會是今日這個結果!”
任之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隻是淡淡地看著他,“你今日所有的惡果,都源於你的貪念。隻是可憐我們,因為你的關係,也不得好下場。我不知道段以墨,但是我,寧願從來沒出生過,也不願意做你的兒子。”
過了一會牢房門從外麵打開,任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房永一個人在牢房裏撕心裂肺的慘叫。
當夜天牢傳來消息,房永瘋了。
段以鴻將公西邦二人的屍體帶回,朝景炎帝奉命。景炎帝也是被二人的慘死嚇了一跳,最終同意了段以鴻將二人合葬的建議。
段以賢專門派人在城外尋了一處風水極好的地方,將二人葬在一起,任之之後到二人墓前看了一眼,隻是淡淡說了一句話,“惟望二人來生遠離帝王家,享一世安樂,終老溫柔。”
公西邦在得知公西翰喪命的消息之後大病了一場,景炎帝憐他中間喪子,允他在南下養病。
因為房永與德妃表麵上的兄妹關係,並未誅房永九族,三月之後,景炎帝最終下令,房永及其所有子嗣秋後問斬,其餘男丁充軍,女眷充妓。
在景炎帝身邊深受聖寵二十年的房氏一家至此衰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