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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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銘很不服氣:“這句話的下麵不就是答案麽?‘輕徭役。減賦稅,開恩科’......阿銘背的並沒有錯啊。”
    “輕徭役減賦稅固然很好,可早在三十年前,惠宗皇帝便已經將賦稅減了兩成,朕剛一登基,又減了兩成,實在是不用再減。”裴釗慢悠悠道:“這後頭的話想必你也背得出來,可你仔細想一想,大曌如今已是眾夷歸化,國泰民安的情景,這些東西放到當下顯然是無用的。所謂治國,先祖的教誨固然重要,可也要根據眼下的情形擇優而用。”
    裴銘有些懂了:“嗯,這後頭還說若是要開鑿運河一定要緩緩圖之,才不會勞民傷財民心渙散,咱們大曌現在就有一條運河,所以皇兄就可以多多地放些人才進去,隻要把運河挖得更大更寬,是不是?”
    裴釗道:“你說得很對,現在你再告訴我,民心從何處得?”
    裴銘糾結地咬著手指,說不出話來,裴釗淡淡一笑,道:“大曌如今國庫充實,重金之下必有腐敗,隻要有一個貪官汙吏,百戲的日子就不會好過,因此,眼下的民心,因從整治貪官汙吏處得。”
    見裴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裴釗終於肯放過他了:“無妨,你如今年紀不大,今後多曆練些,自然就懂了。”
    大哥,您終於想起了阿銘“年紀不大”了?他哪裏是年紀不大,他還不到四歲好吧?!蘇瑗無比憐惜地揉了揉裴銘如釋重負的臉,笑眯眯問:“你怎麽過來了?”
    裴銘道:“阿銘以後要做一個像皇兄一樣響當當的男子漢,童爺爺說男子漢就要有男子氣概,所以我準備把母後送的娃娃還給您,沒想到一過來就見到皇兄,更沒想到......”
    更沒想到他張口就要考人是吧?蘇瑗很是理解裴銘的感受,小時候她和哥哥們一起念書,因是唯一的女孩子,十分惹眼。先生們總愛考她各種各樣的問題,簡直讓人心驚膽戰,更何況,今日阿銘的先生,還是裴釗!
    故而,她同情地摸了摸裴銘的腦袋:“你受苦了。”
    裴銘眨巴眨巴眼睛,吩咐宮人:“把東西拿上來。”
    托盤上擺著個和蘇瑗一模一樣的娃娃,正是當日葉景之送她的大阿福,裴釗本以為這是蘇瑗不曉得在哪裏弄到的玩意兒,因見那娃娃的眉目神態都和她極其相似,便笑著拿在手中端詳,問:“這是哪個宮人做的,明日教他過來領賞。”
    蘇瑗道:“宮裏的人才沒有這個手藝呢,這可是葉先生親手做的!”
    裴釗聞言將大阿福放下,神色微冷,淡淡道:“果真好手藝。”
    端娘本靜靜候在一旁,見到裴釗臉色,連忙笑著將大阿福拿起,問蘇瑗:“娘娘有個寶貝得不得了的匣子,裏頭裝著個布老虎的那個,奴婢看這個大阿福做得甚是精致,不如也一起放進匣子裏罷?”
    蘇瑗忙道:“不用,你幫我收著吧,什麽時候我想玩了你就拿給我,別動我那個匣子。”
    裴釗心中一動,不由得笑了笑:“你那個老虎,是生辰那日的麽?”
    蘇瑗沒想到裴釗竟然還記得這樁事情,隻好點點頭,又連忙道:“我......我覺得那個老虎很可愛,所以才留著看看。”
    好在裴釗沒有再問下去,不然她可不曉得要怎麽說了!蘇瑗舒了口氣,又聽裴釗道:“有一件事情,我要同你商量一下。”
    她問:“甚麽事?”
    裴釗道:“仙居殿的吳氏,童和說她十分穩妥能幹,依我看,倒不如給她晉了品級,把後宮事務交給她來管,你也樂得輕鬆,如何?”
    蘇瑗心中歡呼一聲,樂滋滋地點頭:“我覺得很好!”
    想到今後那些厚厚的賬本,那些紛亂的人情關係自己通通都不用管了,蘇瑗簡直要喜極而泣,可這份喜她還是要收斂些,不如若是教吳月華曉得自己這樣迫不及待地把一個燙手山芋扔給她,肯定會很不開心。因此她輕咳了一聲,擺出最為端莊的神態,道:
    “你也曉得,我這個人是很不靠譜的,雖然說掌管六宮的大權我很想要,可是我能力實在有限,隻好忍痛割愛。吳婕妤那麽聰明,由她來掌管六宮事宜,想來是甚為妥當的。”
    裴釗輕笑一聲,戲謔地看著她:“忍痛割愛?既然你喜歡,那我就......”
    “我才不喜歡呢!”她急忙岔開話題:“吳婕妤這次受了好大的委屈,你想好給她晉甚麽品階了麽?”
    裴釗問:“你覺得呢?”
    她想了想,吳月華進宮才一年,倘若一下子封為妃肯定是不妥的,隻好在合適的品階裏挑了個最大的:“依我看,昭儀就很好。”
    裴釗點點頭,童和便要立刻吩咐人去掖庭下旨,卻被他叫住:“且慢,你再傳一道旨,將景春殿的容美人晉升為婕妤。”
    童和眼皮動了動,低眉順眼道:“老奴遵旨。”
    僅有的三名妃子中,其他兩個人都晉了品階,隻有孫妙儀一個人未能得到賞賜。這要是在以前,她大約會跟裴釗提一句,將三個人一起晉封,再不濟,大約也會送些東西給她,教她不要太難過。可是現在,她卻根本沒有那個心思。
    從什麽時候起,她們之間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呢?
    裴釗見蘇瑗臉色,已然知曉她在苦惱些甚麽,便設法要將她的心思從這上頭挪開,含笑道:“那個很會講故事的宮娥在麽?剛好阿銘也在,不如讓她過來講個故事給你們聽聽?”
    裴銘一聽不用繼續念書,而是有故事可以聽,當即歡呼一聲,蘇瑗便點了點頭。
    去叫人的是殿內當值的小黃門,阿月自上一回被裴銘打了岔後一直再沒有被傳召過,接到消息自然十分歡喜,又聽聞說“陛下亦在長樂宮”,更是喜不自勝。
    因宮規所限,普通宮娥隻能穿著一模一樣的淺綠色衣裳,連頭發上的首飾也隻不過是一兩支簪子,阿月不由得有些失望,無意中瞥見鏡中的嬌美麵容,不由得生出些希冀。
    倘若有幸得到陛下青睞,她哪裏還用和別人穿一樣的衣裳,戴這麽素淨的簪子!
    那小黃門本在外頭等的十分不耐煩,待到接了阿月一把碎銀子後立刻笑逐顏開,一麵引著路一麵道:“不愧是阿月姑娘,出手忒大方了些,我若是像你這樣,有一顆玲瓏心,一副伶俐的口齒,那可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阿月道:“公公說笑了,不過是奴婢命好,能得太後青睞。”
    那小黃門道:“可不是,我今日在殿裏當值,陛下一說要你過去講故事,太後娘娘和十三殿下立刻就答應了,可見阿月姑娘的福氣有多麽大!”
    阿月驚喜道:“是陛下先提的我麽?”
    那小黃門點了點頭,阿月心中狂喜,多日的抑鬱登時一掃而空,眼看著長樂宮的宮門已經近在眼前,她連忙理了理鬢發,對那小黃門深深行了個謝禮:“多謝公公!”
    多日不見阿月,蘇瑗差點兒都忘了她的模樣,裴銘倒是先開口道:“唔,上一回你說你有個好故事要講,不過那時候母後和皇兄正在看本皇子拋飛丸,那個故事你還記得麽?”
    阿月忙道:“那是奴婢要獻給陛下,太後和殿下的故事,日日記在心裏,不敢忘記一丁點兒。”
    她一麵說,一麵悄悄抬眼打量裴釗神色,見他麵容平靜,根本不曾看自己一眼,心中有些失望。裴銘在旁連聲催促,她隻得卯足了精神,緩緩開口:“話說十月初三這一日,瀘州城裏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大事,有一個不知姓名的男子死在客棧裏,渾身是傷,十分淒慘......”
    阿月今日所講的這個故事蘇瑗並不是很喜歡,聽著聽著就失了興致,不由得看著裴釗的臉龐出神。她這輩子大約都做不到雲珊那個地步,她是個自私的壞姑娘,她希望自己這輩子可以開開心心地度過。
    可這份歡喜離不開裴釗,隻有看見裴釗,這份歡喜才是真的。
    從前蘇瑗很希望裴釗能和自己的心上人長相廝守,她本以為裴釗會喜歡上雲珊,不過現在她倒很慶幸,裴釗沒有喜歡雲珊,沒有喜歡那個已經心有所屬的雲珊。
    喜歡上一個注定無果的人實在太痛苦了,這份愛而不得的滋味,她不舍得讓裴釗也去嚐一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