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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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釗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問道:“你現下好些了麽,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說來也奇怪,睡了這一覺後,之前那種暈眩乏力的感覺似乎已然消弭殆盡,她窩在裴釗懷裏懶洋洋地蹭了蹭:“我很少生病的,睡一覺吃一頓也就好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說,我是不是很好養啊?”
裴釗笑道:“你若是好養,那整個大曌可就再也找不到難養的人了。”
她很不服氣:“我今日可威風了,你都不曉得我有多麽能幹!”當下便得意洋洋地將她如何路見不平一聲吼地斥責了孫妙儀,又如何頗有風範地罰她抄書一一說給裴釗聽,末了,還不忘添上一句:“你快誇我能幹啊,整個大曌去哪裏找我這樣能幹的姑娘啊!”
裴釗果然十分配合:“嗯,世上再也沒有比你更能幹的姑娘了。”他目光甚是溫和:“所以你才是未來的皇後。”
她不是看不見,裴釗在說這句話時,臉上稍縱即逝的期盼和小心翼翼,他是那樣渴望自己敞開心扉。蘇瑗猶豫了一瞬,還是支支吾吾道:“當你的皇後,還需要像從前一樣,動輒就抄書麽?”
她突然這樣勇敢地直麵他們的將來,裴釗甚是驚喜,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還是蘇瑗紅著臉去捏他的臉:“喂,你怎麽不說話啊,我先說好,若是要抄書的話,我可不......”
話還未說完,裴釗就已經輕輕吻了下來,他的吻帶著迷戀與溫柔,卻如此霸道地掠奪了她所有的氣息,就在蘇瑗以為自己幾乎快要溺死在他懷裏的時候,他終於鬆開了她,含笑在她耳邊低聲道:“抄書自是不必了,你若是哪裏做得不好,我便罰你這個。”
她紅著臉囁嚅道:“那還不如抄書呢。”她本以為自己說這話時已經將聲音壓得很低,不妨還是被裴釗聽見了,他含笑慢慢湊近她的臉龐,額頭抵著額頭,低低道:“阿瑗,你自己說,你這樣該不該罰?”
蘇瑗幾乎快要軟在他的氣息裏了:“裴釗,你有沒有覺得,有時候你很不像個做皇帝的模樣?”
她本以為裴釗聽了這句話會略微收斂些,不成想他似乎甚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方嚴肅地望著她:“你說得很對。”
蘇瑗:“......”
見她的頭垂得更低了,裴釗方才笑著起身掛好帳子,又隨手拿起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含笑道:“外頭天都黑透了。你餓了麽?想吃甚麽?”
蘇瑗這一日幾乎就沒有進過甚麽膳食,此時睡了一覺,又和裴釗說笑了許久,倒果真有些餓了,隻是並沒有甚麽特別想吃的東西,裴釗便問:“想去宮外轉轉麽,我帶你去好麽?”
倘若是在平常,她早就歡呼著答應了,可她近日不曉得為甚麽,變得懶了許多,根本提不起精神來。裴釗大約已經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溫聲道:“你若是不想出去,我就派個人出去給你買回來。”
見蘇瑗點了點頭,裴釗便走到殿外向童和吩咐下去,特特交代了幾樣蘇瑗平日裏最愛吃的菜肴,回來的時候見蘇瑗抱著那隻布老虎,坐在燈下發著呆,便上前摸一摸她的頭發,含笑道:“怎麽了?”
蘇瑗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神神秘秘地湊近他耳邊:“裴釗,我覺得......我大約是有娃娃了。”
裴釗愣了愣,過了許久,方試探著問道:“阿瑗,倘若你果真......你會覺得高興麽?”
這樣高深的問題蘇瑗其實從來沒有想過,雖說她這個太後的身份,一般都是些頭發眉毛雪白雪白的老奶奶才能有的,可身邊所有親近的人都把她當成小娃娃看待,裴釗就更不用說了。她自己都還不像個大人模樣,這下要是真的有了小娃娃,那......
或許會慌亂,或許會不知所措,可是蘇瑗曉得,她其實很歡喜。
裴釗見她半晌不說話,心中已然沉了幾分,她卻慢慢握住他的手,有些羞赧道:“倘若是真的,我當然會很高興啊。隻是我有點兒怕,我這麽笨,我怕我當不好娘親,還怕......還怕這隻是我想多了,怕空歡喜一場。”
她突然想到了甚麽,急忙對裴釗道:“你瞧,我果然還是不周到。這種事情我應當自己確認好了再同你說啊,免得你也跟著我幹著急,不如這樣吧。”她突然伸手去揉一揉裴釗的額角:“你快把我方才說的話忘了,等我號了脈再重新告訴你一遍!”
裴釗笑著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攬入懷裏:“阿瑗,其實這件事情我也知道,我同你是一樣的心思,都想等有了一個穩妥的結果再告訴你。”他含笑注視著她的眼睛:“我之前很擔心你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可是你方才說了那樣好聽的話,我......我好生快活。”
他竟然知道?蘇瑗驚詫了一瞬,隨即明白定然是端娘告訴他的,她將頭埋在他懷裏,呐呐道:“可是,倘若我隻是有些不舒服,並不是有小娃娃,落得空歡喜一場,那怎麽辦呢?”
裴釗含笑道:“那也不是甚麽大事,咱們遲早會有孩子的,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罷了。即便這次不是,可你已經在我身邊,又怎麽算的上是空歡喜呢?”
他這番話說得甚有道理,蘇瑗終於安心下來。裴釗愛憐地替她捋捋頭發,溫聲道:“阿瑗,我已經想好了,不管這次是不是,咱們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下個月我會帶你去驪山的行宮,到那時候便可對外宣稱,太後已經到安國寺去長住,以便為國祈福。到時候我會為你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將你帶回來,咱們兩個以後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蘇瑗聞言詫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裴釗心中有些不安:“阿瑗,你不喜歡這樣麽?”
她一看到裴釗這樣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模樣,就覺得很心疼,當即便笑道:“我當然喜歡啊,我隻是覺得有些驚訝,你從前要做甚麽,都是自己悶聲不吭地安排好一切,從不告訴我。這次跟從前很不一樣,不過我卻很喜歡你這樣,願意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裴釗含笑道:“從前是我不好,那一日你曾說,有甚麽事情,教我莫要一個人麵對,一定要告訴你。”鼻尖盡是她的發香,他安心地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阿瑗,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同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也習慣了甚麽事情都自己解決,從不過問旁人。可是以後我會慢慢改過來,你信我麽?”
蘇瑗心中一片柔軟,她知道裴釗從前是多麽的孤獨,可是以後一定不會了。她輕輕吸了口氣,笑著去捏裴釗的臉:“從不過問旁人?我是旁人麽?”
“你當然是旁人。”裴釗含笑道:“不然你怎麽會悄悄跑到我心裏去?”
嘖嘖,裴釗這個人,不曉得背著自己看過多少風月話本,才說得出這樣一番明明甚是肉麻,卻又讓她無比受用的情話,蘇瑗臉一紅,捏住他臉頰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些力氣,裴釗也不躲開,隻是問她:“阿瑗,我又不是阿銘,你怎麽也捏我的臉?”
她理直氣壯道:“我捏阿銘的臉是因為他可愛,現下你也有一樣的待遇,你不應該覺得很自豪麽?”
裴釗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就勉強自豪一下。”
宮裏的人手腳果然很快,他們不過說了會兒話,外頭就響起了童和的聲音:“陛下,娘娘,元祿已經回來了。”
裴釗說了個“進來”,童和便提著個食盒走進來,一麵擺桌子一麵笑道:“明玉房的鴛鴦炙很得娘娘喜歡,好在元祿那小崽子腿腳靈活得很,不然這菜若是涼了再熱過,可就失了風味了。”
明玉坊在南市街,離大明宮並不近,可這盤鴛鴦炙竟然還冒著熱氣,加之這些吃食顯然並不是在一處地方買的,可想那人得跑得多快。蘇瑗心中十分愧疚,順手從妝奩裏摸出個小小的玉墜子遞給童和:“那位公公想必很辛苦,請童公公把這個給他。”
童和哪裏敢收,正要出言推脫,裴釗卻對他點了點頭,他隻得笑道:“老奴替元祿謝過娘娘恩典。”
蘇瑗這才安心地坐下,見桌上的菜肴果然是她平日裏頗喜歡的,更有幾道從未見過的點心,終於有了些胃口,裴釗見她吃得高興,便挨著她坐下,自己亦挾了一筷子菜慢慢品著,童和悄悄退下去,見元祿仍舊滿頭大汗地扶著樹幹平氣,便笑罵道:“小兔崽子,你今日倒是好福氣!”將玉墜子塞進他手裏:“娘娘命我一定要給你,雖說我方才已經謝了恩,可你明日定要尋個時機,再去給娘娘磕個頭。”
元祿又驚又喜,忙借著月色細細打量玉墜子。這玉墜不過指甲蓋般大小,甚是溫潤通透,一點兒瑕疵都看不到。他跟在童和身邊許久,好東西早就見過不少,自然曉得這枚玉墜的價值,便小心翼翼將它收入懷裏,甚是受寵若驚:“奴才為娘娘辦事是奴才的本分,娘娘給了奴才這樣的賞賜,奴才真是,真是......”
童和笑道:“你向來嘴笨,既然不會說話,那就好生為娘娘辦事。我明日一早要伺候陛下上朝,你接了那人後,千萬記得將他悄悄帶到我的屋子,等我回來再行事,莫要教任何人看見,知道麽?”
元祿道:“師傅放心,奴才已經安排妥當。”
童和便點了點頭:“你去歇著吧,明日要忙的,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