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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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釗陪著蘇瑗在太液池邊蕩了會兒秋千,又在園子裏四處走了走,到用晚膳時方回長樂宮。這麽一動動筋骨,果真覺得舒服許多,用晚膳時胃口亦很不錯。待撤了桌子後,裴釗含笑道:“以後我時常陪你出去散散心。懷著孩子很是辛苦,你若是覺得煩悶了,便告訴我。”
    蘇瑗笑眯眯地看著裴釗:“我不覺得辛苦啊,聽說懷小娃娃要到四個月的時候才有肚子,大約辛苦也是那個時候。”她一麵說著,一麵笑著看向端娘:“端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端娘便點頭笑道:“娘娘說得很是,不過娘娘年紀還小,又是初次有孕,謹慎一些總是不會出錯的。”
    端娘下去後,她見裴釗的神色甚是擔憂,便笑著去揉他的眉頭:“好啦,有小娃娃是高興的事情,你怎麽老是皺眉呢?我好得很,你莫要擔心。你瞧我現在,不是和平時一樣麽?”
    裴釗見蘇瑗臉色紅潤,心中到底安定了些,亦微微一笑道:“你是和平日裏一樣,頑皮得很。”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甚是憐惜寵溺,蘇瑗不由得想起裴錚帶給她的那些琉球話本子裏頭,形形色色的郎君們最愛同自己的妻說一句:“你果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她從前常被這句話酸得起一身雞皮疙瘩,如今裴釗雖然不至於肉麻至此,可這句話的意思其實也同甚麽“小妖精”差不了多少。這樣的一句話聽在耳朵裏,真是好生,好生......
    好生動聽。
    原來情愫竟是這樣化腐朽為神奇的東西,連這樣讓人一陣惡寒的話都能變得格外動聽。裴釗見她隻是紅著臉一個勁兒地笑,便問道:“你笑甚麽?”
    蘇瑗眉眼彎彎地看著他:“能這樣天天和你在一塊兒,我覺得很歡喜。”
    裴釗被她看得心尖發燙,正要伸出手去摟她,不妨童和在外頭突然問了一聲:“陛下,書房已經布置妥當,陛下可要去看一看麽?”
    他的手微微頓了頓,還是將她摟在懷裏,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好奇道:“甚麽書房?”
    “我每日有許多折子要批,延和殿離這裏多少還是有些路程,不如在這裏布置一間書房,還能時時陪著你。”裴釗的語氣甚是溫存:“你想去看一看麽?”
    當然要看啦!她趴在裴釗懷裏使勁點了點頭,裴釗便牽著她的手走出正殿。書房就布置在長樂宮的一件偏殿裏,延和殿中的擺設一大半都騰了過來,雖說這件偏殿比之延和殿略小了些,卻還是將那些檀木書架、漢白玉禦案通通放下了。她見禦邊仍有一塊空地,便對童和道:“公公,這兒給我放一個胡床吧。唔,最好再放些好玩兒的東西。”
    裴釗奇道:“你要做甚麽?”
    “當然是來陪你啊。”她笑眯眯地挽著他的手臂:“你一個人批折子多無聊,我本來想在這兒給你放個床好讓你歇一歇,不過這裏離寢殿就幾步路的距離。還不如放個胡床讓我陪著你呢。”
    裴釗心中一暖,心中卻還還有幾分擔憂:“這兒未免狹窄了些,況且我批折子要好幾個時辰。你......”
    “你放心好啦。”她笑眯眯地開口:“這裏雖然不大,可是咱們就兩個人,還是很寬敞的。你批你的折子,我也可以做我喜歡的事情啊,我在旁邊守著你,免得你一忙起來就飯也不好好吃,午覺也不好好睡。”
    裴釗凝視了她許久,終於還是含笑點點頭。蘇瑗甚是歡喜,拉著他在殿裏繞了一圈,又想到了一樁要緊事,忙對童和道:“公公,我還是不要玩意兒了,你給我找些話本子來吧,看書沒有聲音,就不會吵到他批折子了。”
    裴釗便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你以為你在我身邊坐著,我還能安安心心批折子麽?”
    “呃......”她踮起腳尖拍拍裴釗的肩膀,頗為語重心長道:“我相信你。”
    裴釗不由得笑出聲來,轉頭吩咐童和:“胡床上鋪的褥子要軟和一些,還有,記得準備些茶水吃食。”
    童和笑著應了一聲,輕輕掩上殿門退了出去,對端娘道:“我要同掖庭令一起去各宮宣旨,你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告訴元祿一聲,命他帶著人將陛下的鑾駕抬到容婕妤娘娘的宮裏。”
    端娘點點頭,因見已到了蘇瑗平日裏吃藥的時辰,便往宮外走,不妨還未出宮門,便見阿月提著個食盒笑著走過來:“姑姑不必勞累筋骨,太後的藥奴婢已經取回來了。”
    蘇瑗有孕後,端娘便親自去了禦醫署,隻說太後近日茶飯不思身子虛弱,開了些滋補的藥。而熬的藥卻是那名老太醫所開的安胎藥,熬藥的人亦是童和早就安排好的,一日三次皆由端娘親自去取。見阿月竟然如此冒昧,端娘臉色微微變了變,將食盒從她手裏接過來,淡淡道:“辛苦你了,先下去罷。”
    阿月忙對端娘虛虛行了個禮,小心翼翼道:“敢問姑姑,太後娘娘最近可有提起過奴婢?奴婢近日又想了些好故事,不知何時可以獻給太後娘娘?”
    端娘深深看她一眼,不動聲色道:“太後近日身子不適,並沒有心思聽你的故事。”
    阿月咬咬牙,繼續賠笑道:“是奴婢唐突了,不知太後是何處不適?奴婢心裏好生擔心。”
    “你若是擔心,便大可以像翠衣春生一樣,雖然未得太後娘娘宣召,卻勤勤懇懇做好自己的本分。”端娘神色冷淡,不願再與她多言:“我去伺候太後喝藥,你該做甚麽,便去做甚麽。”
    阿月已經好幾個月不曾得到宣召,眼見自己又要淪為普通的灑掃宮女,心中自然很是不甘。她本欲借著給太後端藥的機會讓太後重新記起自己,好像從前一般,擁有著人人都豔羨不已的體麵。不成想剛去了藥回來就生生被端娘截住,心中好不鬱悶。
    秋風一起,長樂宮內落花甚多,她執著掃帚慢慢將一地落紅掃淨。偶有幾片花瓣被風吹入池塘內,池水清可見底,浮起零星紅粉香濃,襯著她一張如花容顏甚是動人。
    這樣的好顏色,難道就要埋沒在這深宮中不見天日了麽?
    阿月重重歎了口氣,正要繼續將花瓣掃淨,不妨那掃帚卻被一人踩住。她抬起頭一看,原來是孫妙儀宮中的小黃門,心下了然,隻麵上裝作不知,笑道:“勞煩公公抬一抬腳。”
    那小黃門神色甚是焦急,手一伸就要來拉扯她:“你還有心思做這個!婕妤娘娘在宮裏大發雷霆,命我速速過來叫你,你快隨我走一趟罷!”
    阿月似笑非笑道:“公公慎言!奴婢乃是太後宮裏的人,婕妤娘娘的事情,奴婢實在不敢摻和。”
    那小黃門見阿月的反應果真如孫妙儀所說的一樣,隻得把孫妙儀吩咐他的話悄聲說給阿月聽:“娘娘昨日還誇你,說你生得貌美,人又機靈,又很得太後喜歡。隻恨咱們棠梨宮不曾有一個人有你這般出色,不然娘娘早就引薦給陛下,討陛下歡心了。”
    阿月聞言果然喜上眉梢,順手將掃帚放到一般,笑道:“我這就隨公公過去。”
    剛踏進棠梨宮宮門,還未進正殿,阿月便聽見殿內咣當作響,似乎有甚麽東西被摔碎了,隱隱夾雜著女子的怒罵聲。她心中一驚,忙問道:“公公,娘娘這是怎麽了?”
    那小黃門麵露懼色,低聲道:“方才陛下身邊的童公公和掖庭令一同過來宣了一道旨,說是......”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一些:“說是將景春殿的容婕妤娘娘,晉升為昭容了。”
    阿月驚了驚,心中登時生出些悔意,隻覺實在不該如此輕易地過來。可如今既然來了,便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小黃門為她打開殿門後便溜之大吉,她咬咬牙,剛往殿裏邁進一隻腳,就見一隻定窯瓷瓶直直向頭頂砸來,她下意識往一邊躲了躲,隻聽一聲脆響,那隻花瓶已然碎了一地。她心中甚是惶恐,連忙跪下道:“阿月來晚了,求娘娘恕罪!”
    她既知孫妙儀緣何大發雷霆,在請安時便將“婕妤”二字略過。孫妙儀見是她來了,倒是收斂了幾分怒氣:“起來罷。”
    她猶豫著站起身來,卻不敢抬頭去看孫妙儀的臉,生怕她一個不喜又把氣撒到自己身上。孫妙儀見她這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反而笑了笑:“宮裏一共三位妃嬪,吳姐姐早就升了昭儀,掌六宮大權。而那蠻夷女子更是一年內連升兩次品階,將本宮踩得死死的。如今本宮失勢若此,你卻還願意來,本宮甚是欣慰。”
    阿月忙道:“娘娘言重了。”
    孫妙儀微微一笑,順手將頭上一支纏枝釵拔下來遞給她:“兩日後本宮的母家會進宮向太後請安,本宮的母親乃是寧福長公主最疼愛的侄女。屆時想必陛下亦會到長樂宮裏來,你可要自己爭口氣。”
    阿月心中一喜,重重地給孫妙儀磕了個頭:“奴婢多謝娘娘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