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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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妙儀道:“明日本宮早些去給太後請安,正好替你多說幾句好話。”又歎了口氣,意有所指道:“本來太後近日身子不適,本宮命你到太後跟前去伺候,這乃是一個長臉的大好機會。可惜你沒有這個福氣,不但不能近身伺候,連太後究竟是何處不適,都未曾給本宮打聽清楚。以致於今日本宮還要如此為你操心。”
    阿月忙道:“娘娘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自然是竭盡全力去做。可是娘娘也曉得鄭尚宮的手段,自從雲蘿姑娘出嫁後,太後跟前一直是鄭尚宮伺候,其餘人等平日裏若不得傳召,連殿門都踏不進一步,求娘娘明察!”
    孫妙儀似笑非笑道:“你不用慌,本宮並沒有怪你。隻是......”她意味深長地看著阿月:“你在太後身邊伺候,總要給本宮一些用得上的事情。譬如,太後娘娘從前明明對本宮青睞有加,怎麽轉眼間就和景春殿那個蠻夷女子這樣要好?”
    阿月驟然想起那一日她去送冰碗時,在門口隱約聽到蘇瑗與雲珊的幾句對話。
    那幾句話她聽得並不真切,況且又實在是驚世駭俗,自然不敢輕易說出口。況且眼前這位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可宮裏誰都曉得,她早就沒有半分前途可言。與其將事情告訴這位心比天高卻無比蠢鈍的人引來禍端,還不如埋在肚子裏,指不定將來有哪一日,還能憑這件事謀個前程。她打定了主意,最終還是磕了個頭:“奴婢無能,今後一定盡心盡力報答娘娘!”
    孫妙儀見已經問不出甚麽了,隻得命人將阿月送走。她明日要早早去給蘇瑗請安,故而今夜戌時就躺下。帳頂繡著的芍藥花甚是鮮豔,花團錦簇,看得她的心也亂成一團。雖然早就知道結果,可她卻還是忍不住問:“沉香,你曉得陛下今夜去了哪個宮麽?”
    沉香心中“咯噔”一聲,隻得賠著笑小心翼翼道:“回娘娘,下頭的人來報,說是......依稀看見元祿公公伺候著陛下的鑾駕,一路往景春殿去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嚇得跪在床前,隻等著孫妙儀發作。可過了許久,隻聽得帳內淡淡道:“本宮知道了。”
    翌日孫妙儀果然早早就起床到長樂宮去,秋日裏的早晨已經有些涼意,她耐著性子在宮門口等了許久,方見端娘笑吟吟出來迎她:“婕妤來得真早,太後剛梳好妝,請婕妤隨奴婢進來罷。”
    昨晚那道旨意一下,這一聲“婕妤”聽起來就格外刺耳,隻是礙於端娘的身份,孫妙儀不便發作,隻得笑道:“是臣妾來得太早,打擾太後安寢了。”
    她走進殿裏,果真看見蘇瑗懶洋洋地斜倚在胡床上,連忙上前道:“妾身見過太後娘娘。”
    蘇瑗笑著讓她起來,隨口問道:“你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啊,你瞧,她們二人還沒來呢。”
    孫妙儀便笑道:“娘娘近日身子不適,妾身想多來陪陪娘娘。”
    蘇瑗昨天夜裏就聽裴釗說過,已經將雲珊晉位的旨意昭告後宮,她見孫妙儀今日雖然精心打扮,卻是掩不住的容顏憔悴,心裏甚是不忍。
    即便她現在不太喜歡這個人,可曾經她們也是要好過的,況且......她有心想讓孫妙儀高興一番,便興致勃勃告訴她:“唔,你和孫夫人想到一塊兒去啦。今日一大早掖庭就給端娘送來了折子,說是孫夫人進宮來看望哀家。你明日早些過來,咱們一起用了午膳,你就可以和你娘親回棠梨宮好生說幾句話啦。”
    孫妙儀忙道:“妾身多謝太後,妾身明日和母親一起在此陪伴太後,不敢逾越宮規。”
    咦?蘇瑗覺得好生奇怪,她從前做皇後時,可是巴不得能和娘親說幾句悄悄話的。孫妙儀這個樣子,是不是因為近日自己疏遠了她,才覺得有些惶恐?想到這裏,蘇瑗便笑道:“甚麽逾越不逾越的,見一見自己的家人是人之常情嘛。對了,你娘親說她明日會帶著你妹妹一起進宮,哀家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個妹妹啊。”
    孫妙儀猛地抬頭看著她:“太後是說,明日臣妾的妹妹也要來給您請安麽?”
    “對啊。”蘇瑗點點頭:“又能見到娘親,又能見到妹妹,你是不是很開心?”
    孫妙儀隻覺頭頂像是炸開了一個驚雷,震得她五髒俱裂,見蘇瑗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連忙答道:“妾身高興,妾身多謝太後恩典。”
    蘇瑗是家裏唯一的女兒,對孫妙儀那個“妹妹”頗有興趣:“你妹妹多大年紀,長得和你一樣好看麽?”
    孫妙儀勉強笑道:“妾身的妹妹並非和妾身一母同胞,乃是故去的一位姨娘所出,隻不過從小由妾身的娘親撫養罷了。她......乃是明安十二年出生。”
    “明安十二年,那不是和哀家一樣大麽?”
    “正是。”孫妙儀頓了頓,又低聲道:“其實妾身今日來,還有一樁事情要稟告娘娘。”
    她慢慢走到蘇瑗身邊,小聲道:“太後娘娘想必也曉得,陛下自登基一來,就對蘇相甚是不滿罷。”
    蘇瑗愣了愣:“你......”
    端娘反應極快,登時便沉下臉來:“前朝之事自是由陛下做主,婕妤慎言!”
    “太後恕罪,妾身並沒有插手前朝之事,不過之前的幾樁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妾身多少也有耳聞。”孫妙儀見蘇瑗臉色變了變,心中一喜,繼續道:“蘇相乃是咱們大曌的棟梁之臣,幾位公子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妾身從小受父親教導,甚是敬重蘇相,入宮後又頗得太後照顧。事到如今,妾身自然要為太後分憂,找個機會向陛下多多美言幾句。”
    蘇瑗聽得雲裏霧裏的:“你是說,你要去跟......跟陛下為蘇家說話麽?那可使不得!”
    乖乖,孫妙儀要是眼巴巴地跑到裴釗麵前去為蘇家說話,那還不得被裴釗罵死!況且裴釗已經退讓了許多,她實在不想再因自己家裏的事讓他煩惱。當即便對孫妙儀道:“哀家很是感激你的好意,不過此事你千萬不可向陛下提起,知道了嗎?”
    孫妙儀神色黯了黯,苦笑道:“太後真是抬舉妾身了。妾身哪裏有福氣得見陛下天顏?妾身也不怕太後見笑,其實......”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妾身剛進宮那一夜,陛下似乎是在朝陽殿安置的,此後更是半步都未曾踏進妾身的寢殿。還是容妹妹有福,能得陛下如此眷顧,幾乎夜夜都宿在景春殿。”
    “......”蘇瑗的臉紅了紅,如果這就算是福氣的話,那她豈不是這世界上最有福氣的那個人?她幹咳了一聲,不曉得該說些甚麽好,隻得求救般地看著端娘,端娘便道:“既是如此,婕妤不妨多與昭容娘娘說說話,也好沾一沾福氣。”
    “鄭尚宮說笑了,福氣若是人人都有,那也就算不上甚麽福氣了。”孫妙儀又繼續道:“太後可曾想過,陛下對蘇家有如此誤解,會不會有一日,將那份怨氣也指向太後?歸根結底,陛下身邊還是少了一個能為太後,為蘇家說話的人。依妾身看,太後不如找個靠得住的人去伺候陛下,若是那人得了陛下寵愛,今後必然會為太後效力。”
    蘇瑗終於聽懂了,敢情孫妙儀的意思是讓她找個甚麽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送給裴釗,然後讓大美人為自己和蘇家說說好話?她簡直哭笑不得,見孫妙儀滿臉都是“我要宮鬥”的躍躍欲試的表情,隻得配合地問道:“那你覺得誰比較合適啊?”
    孫妙儀見蘇瑗不但沒有反對,反而一副同自己商量的模樣,自然是喜不自勝:“太後可還記得那個叫‘阿月’的丫頭?”
    她當然記得啦,不光是因為阿月會說故事,更因為孫妙儀上次硬是想把她塞給自己做貼身宮女。這種關係怎麽看怎麽像是話本子裏的宮鬥情節。蘇瑗有些疲倦地揉揉額角:“哀家知道了。”見孫妙儀一副還要再說的樣子,連忙擺擺手:“你說的事情哀家會好生想一想,哀家累得很,你且退下吧。若是見到吳昭儀她們,就跟她們說一聲,今日不用來請安了。”
    孫妙儀心中一喜,忙恭聲道:“妾身告退。”因見蘇瑗脖頸上似有一處淡淡紅痕,便關切道:“怎麽入了秋還是有蚊蟲麽,妾身前幾日命禦醫配了些清涼的藥膏,不如送一些給太後可好?”
    蘇瑗被她說得一楞,正要讓她將那處紅痕指給自己看,端娘卻率先道:“婕妤有心了,太後這幾日一直在吃藥,隻怕藥性有所衝突,那些藥膏,還是請婕妤留著自己用罷。”
    待孫妙儀走後,蘇瑗自己拿了一麵鏡子照一照,果然發現一處小小的紅印子,像是不小心蹭上的一抹胭脂。便問道:“端娘,你快瞧瞧,這是怎麽弄的?”
    端娘哭笑不得地叫了一聲“娘娘”,湊上去耳語幾句,見她登時滿臉通紅,不由得微微一笑。想起方才孫妙儀的一番話,又正色道:“這位婕妤娘娘心也忒大了,她今日所說的,娘娘還是告訴陛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