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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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錚捧著厚厚一摞書籍在殿內踱步,有小黃門見狀連忙上前笑道:“請王爺入座,這些書奴才來拿便是。”
他神秘兮兮地一笑:“千萬不可,本王這書可不是一般的書,一般的凡人當然不會曉得其中的奧義。”
那小黃門甚是年輕,睜大了眼睛問:“王爺,這書究竟有何神奇之處?”
裴錚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嗓音道:“本來這一樁事情,本王是不能輕易說出來的,不過本王看你天庭飽滿,麵相甚好,告訴你倒也無妨。”
小黃門驚喜道:“王爺還會觀相?!”
“那是自然。”裴錚命令道:“你閉上眼睛。”
那小黃門依言將眼睛閉上,裴錚又隨手抽了一本書塞到他手裏:“你隨意翻一頁。”
見小黃門依言照做後,裴錚便看了看那一頁紙,笑道:“本王說你麵相好,果真不假,你瞧瞧,這一頁上寫的是甚麽?”
小黃門不明就裏,乖乖湊過去看,隻見滿滿一頁的白紙黑字,倒有一大半不認得,隻得賠笑道:“求王爺指點,奴才識字不多。”
裴錚便在一連串的“邪魅一笑”、“月白衣裳”、“傾盡天下”之類的詞句中仔細找,好不容易找到“黃金”二字,便指給他看:“本王這些書有一個妙處,有緣之人在裏麵指了甚麽,就會得甚麽。你今日運氣不錯,指了‘黃金’二字,自然就會走財運了。”
那小黃門又驚又喜,對他這番話簡直是深信不疑,一連給裴錚磕了好幾個響頭,正好此時裴釗從寢殿裏出來,見那小黃門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便隨口問道:“怎麽了?”
裴錚示意那小黃門先退下,童和見那人稚氣未脫的臉色滿是喜色,便笑道:“一定是睿王殿下又拿話哄人了。”
“你這話本王可不愛聽啊。”裴錚笑眯眯道:“正所謂心誠則靈,指不定哪一日就成真了呢!”
童和連連說“是”,裴錚這才滿意地轉過頭看向裴釗:“怎麽隻有皇兄來,我那嫂嫂莫不是覺得害羞,不好意思來見臣弟麽?”
裴釗道:“她還在用膳,我看她今日精神並不好,怕是要好生歇一歇。你若要見她,不如等明日罷。”
裴錚點點頭,見裴釗不過穿著件尋常的素袍,便戲謔道:“臣弟還從未見過皇兄這個模樣呢,也從未想到,有朝一日,連皇兄這樣的人都會有這麽......呃,溫情且兒女情長的一麵。”
裴釗並不理會他的調笑,隻沉聲問道:“你的事情可辦妥了?”
“妥得很妥得很,皇兄不必擔心。”裴錚笑道:“除了皇兄,所有人都曉得睿王殿下乃是整個天京最不著調的皇子,他們對我沒有顧忌,我辦起事來自然要方便許多。正如皇兄所想的那樣,蘇仕那老狐狸不曉得是從何處得知皇兄與嫂嫂的事情,已經給裴鈺送了信。那信臣弟已經截了下來,請皇兄過目。”
他一隻手仍抱著那一摞書籍,另一隻手吃力地從懷裏將信掏出遞給裴釗,裴釗草草看了幾眼便原樣折疊起來:“你明日仍將這封信送出去,定要送到裴鈺手中。”
“皇兄這是為何?”裴釗甚是不解:“皇兄足智多謀,自然曉得蘇仕為何要將這樣重大的一件事說給裴鈺,隻因他們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來造反,屆時裴銘借這件事打著旗號起兵,皇兄便是出手剿滅了他,隻怕也會謠言四起。”
“他們需要一個理由來造反,朕亦需要一個理由來斬草除根。”裴釗淡淡道:“先帝曾經交給蘇仕一道密旨,隻要裴鈺犯的不是謀朝篡位的大罪,朕便不能動他分毫。”
裴錚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歎息一聲:“咱們這位弟弟終歸是讓父皇給寵壞了。倘若他當初不生事端,未必不能在天京錦衣玉食,就連去了幽州也這樣不安分。怎麽樣皇兄,和他一比,你有沒有覺得臣弟我其實還挺順眼的?”
裴釗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裴錚便歎氣道:“行啦,我曉得皇兄嫌我話多,臣弟這就告退了。”想了想,又埋怨道:“雖說皇兄向來隻對嫂嫂有好臉色,不過今日臣弟來可還有好東西要給嫂嫂。皇兄怎麽連個笑臉也不給?”
裴釗的目光落到他抱著的那一摞書籍上:“你要給阿瑗的就是這個?”
嘖嘖,阿瑗,叫得忒親密了!裴錚獻寶似的將東西捧到裴釗麵前:“皇兄不是要給嫂嫂尋一個好名頭好身份麽?臣弟近日新得了些新鮮的話本,裏頭有個叫‘人魚姬’的故事倒是很不錯。正好咱們這裏又有溫泉,不如就說嫂嫂是住在溫泉裏的人魚姬,又神秘又自帶仙氣,朝中那幫老臣定然不敢說甚麽,皇兄以為如何?”
“......”裴釗的嘴角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天色已晚,你先去歇息吧。”
裴錚答了句“是”,突然笑出聲來:“皇兄,臣弟雖然甚少與皇兄接觸,可大約也知道一些皇兄的性子。這麽多年以來,除了小時候那一次,也就隻有嫂嫂進宮以後,臣弟才發現原來皇兄也有喜怒哀樂,並不像臣弟想的那樣冷冰冰的高高在上。”
裴釗本欲往寢殿走,聽他這麽一說腳步不由得頓了頓,轉頭淡聲道:“朕從前怎麽不知道你的話這麽多?”
他雖然這樣說,可裴錚分明看見他素來冷峻的臉色分明含著一絲笑意,便“嘿嘿”笑道:“請皇兄將臣弟的的禮品交給嫂嫂,臣弟明日一定來向嫂嫂請安。”
待裴錚離開後,裴釗方才走進寢殿,隻見桌上的膳食與他去時並無差異,蘇瑗正用手支著下巴在桌邊想著甚麽。他忙坐到蘇瑗身邊,問道:“怎麽不吃了,是不喜歡還是沒有胃口?”
“我在等你回來一起吃啊。”蘇瑗嗔怪道:“你怎麽去這麽久啊,我曉得了,定然是裴錚那個話簍子一直嘮嘮叨叨不放你走是不是?”
裴釗正為她挾菜,聽她這麽說不由得笑了:“若我說是,你預備如何?”
“唔,等甚麽時候見了他就罵他一頓啊,或者讓他的娘子來替我教訓他。”蘇瑗看著裴釗:“你說,要是裴錚曉得咱們的事情,他會不會覺得很......”
她絞盡腦汁地想要找一個合適的詞,裴釗微微一笑:“你不必擔心,他已經知道了,方才走的時候他還說,明日要來向嫂嫂請安。”
“誰是嫂嫂?”她對上裴釗含笑的眼眸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問了多麽傻的一個問題。從“母後”一下子變成“嫂嫂”,這個進度委實快了些,不過不管怎麽說,這一聲“嫂嫂”總比“母後”來得入耳。她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便興衝衝地點頭:“正好,我還有事情想同他商量呢!”
裴釗問:“甚麽事?”
“當然是咱們的事啊。”蘇瑗一臉認真:“你想啊,你來一趟驪山,回去就帶著我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難道不會顯得很奇怪麽?而且宮裏肯定會有人發現,哇眼前這個大美人和從前的太後一樣傾國傾城,到那時候肯定會很麻煩。所以......”
他挑眉:“所以?”
“所以我方才想了些合適的說辭,你這個人比較缺乏文學創作力,跟你說自然不太合適,還是跟裴錚說比較好。”她興衝衝道:“我先給你透露一個我最滿意的。就是你某一天心血來潮走進某個林子裏,忽然聽到一陣悅耳的琴聲,然後天上還撒下了好多好多花瓣,你循著琴聲一路找,就在林子的盡頭看到了身穿白衣驚為天人的我!怎麽樣,這樣是不是很有仙氣繚繞的味道?”
裴釗:“......”
他這個一言難盡的表情,莫非是覺得不滿意麽?還好她方才想了不止一個,便得意洋洋道:“當然啦,我還考慮到你了,你征戰沙場多年,武功又這麽厲害,大約會喜歡一些比較霸氣的出場方式吧。那不如這樣好了,你一時興起在後山獨自練劍,忽然聽到一陣虎嘯龍吟,我以一個非常霸氣的姿勢騎在老虎的背上出現在你麵前,然後我們一見傾心,這樣是不是很符合你的審美?”
“......”裴釗哭笑不得道:“阿瑗,我總算是曉得你為何與裴錚如此投緣了。”當即便將裴錚帶來的高高一摞話本子遞給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將那個離譜的“溫泉人魚姬”的故事說給她聽,見她愛不釋手地翻著話本子,便囑咐道:“若是覺得無聊,看一看也不礙事。隻是千萬別累著了。”
蘇瑗笑著點了點頭,突然將頭埋進他懷裏,輕聲道:“裴釗,咱們以後都可以像現在這樣大大方方地在一起了,我覺得很歡喜。”
裴釗心裏一動,緊緊地將她摟住,溫聲喚她的名字:“阿瑗。”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一陣小雨,雨聲瀟瀟,仿佛能將世間的一切煩惱都衝刷得幹幹淨淨。這場雨讓蘇瑗覺得無比的安心,從驪山回宮後,她的過去也會像被雨水衝刷過一樣,再也沒有半點痕跡,從此以後,她終於能光明正大地陪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