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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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銘可憐兮兮地“嗯”了一聲,又眼巴巴地看向蘇瑗,有心想撲上前撒個嬌,不妨兩條小短腿還沒有邁出去,就被童和笑著抱起來:“老奴跟著小殿下過去,待小殿下寫完了老奴陪您回來可好啊?”
    裴銘的兩條胖腿在半空中不甘心地蹬了蹬,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一聲:“......好吧。”
    待裴銘磨磨蹭蹭地離開後,蘇瑗沒好氣地伸手去戳裴釗的手臂:“阿銘還這麽小,稍微黏人一點也沒有甚麽關係啊,你為何非要讓他回去,你瞧他方才的眼神,真是可憐得緊!”
    裴釗聞言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我也可憐得緊,你瞧不出來麽?”
    蘇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方才說甚麽?”
    “我說,我也可憐得緊,你怎麽也不心疼一下我?”裴釗扶著她慢慢往寢殿走,臉上的表情甚是正經:“我勞累了這麽久,你也不好生陪陪我,難道我還不可憐麽?”
    “......”蘇瑗登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眼前這位身量頗高體格健壯的兄台,穿著一身話本子裏描繪的霸氣朝服,長著一張“朕要你死你便立刻要死”的冷臉,您老人家這樣威武霸氣,能不能不要披著這張皮囊來做撒嬌這種事情!
    眼見著裴釗將自己抱到床上,一雙眸子裏滿是內斂的笑意,蘇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問:“所以,你這算不算是吃醋?”
    裴釗讚許地點點頭:“你說得很對。”
    乖乖,裴釗竟然會吃此等幼稚不已的飛醋,當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觀!蘇瑗立刻興奮起來,興衝衝地就要開口嘲笑他,不防裴釗卻先慢條斯理道:“阿瑗,我若是不吃醋,隻怕現在謄抄《司勳銘》的人就會是你了。”
    她又不傻,當然能猜到方才擲骰子的貓膩了!當下便道:“我就曉得是你動了手腳,可是擲骰子這種全憑運氣的事情,你是怎麽做到的啊?”
    “這世間從來沒有聽天由命一說。”裴釗淡淡道:“即便是一枚骰子亦是如此,這骰子每一麵上的點數不同,重量自然也有些許差異,隻消稍稍掂量一下,拿捏好力度就是了。”
    “......”蘇瑗目瞪口呆了一瞬,旋即狗腿地蹭上去:“你教教我啊!”
    裴釗點頭答應了,又含笑將她摟入懷中:“我今日下朝回來隻覺得好生疲累,你且陪我躺一躺,待用了午膳我再陪你出去走走。”
    蘇瑗點了點頭,順勢依偎在他懷裏。他大約是真的累壞了,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蘇瑗聽得耳邊綿長沉穩的呼吸聲,忍不住將他的手臂稍稍挪開一些,用手支著下巴安靜地看著裴釗。
    她記得一開始的時候,裴釗連睡覺都是蹙著眉的,而如今他睡得這樣深沉,嘴角似有若隱若現的一抹笑意,不知為何,教她想起被冰封許久的湖麵,於春暖花開之時悄然破冰,春水初融,帶著無盡的暖意。
    過去的那麽多個夜晚裏,她總是先睡著的那個人,那個時候的裴釗是不是也像現在的自己一般在一旁含笑望著?那時候的他,心裏是否也和自己一般安詳歡喜?
    寢殿內燃著一支安神香,周圍的一切仿佛籠罩在一層輕煙薄霧之中,隔絕了所有喧鬧,不曉得過了多久,就在蘇瑗也漸漸泛起困意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了些聲音,似乎是阿銘回來了,她小心翼翼地移開裴釗摟著她的臂膀,伸手在床沿邊敲了兩下,很快端娘便帶著兩個宮娥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聲道:“娘娘要起來麽?”
    蘇瑗點了點頭,問:“是阿銘回來了麽?”
    端娘將她扶到妝台前坐下,笑道:“是呢,小殿下寫字可真快,其實他回來已經有一陣子了,隻是害怕吵醒陛下和娘娘,正在外頭吃點心呢!”
    她走出寢殿,果然看見裴銘抱著個點心盤子吃得不亦樂乎,裴銘見了她便歡天喜地地將案幾上的宣紙拿起來,得意洋洋道:“皇嫂看看阿銘的字寫得好不好!”
    唔,《增廣賢文》裏頭曾經說過:“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阿銘能用這麽短的時間寫出這樣的字來,委實有些難得,小娃娃最需要的當然就是鼓勵,她便讚賞地摸了摸他的頭:“我當年總是被端娘罰抄書,寫得可不如你。”
    裴銘聽了自然十分高興,一高興起來便又吃了好幾塊點心,蘇瑗見他本就圓滾滾的小肚子變得更加圓潤,便將點心盤子挪到一邊:“阿銘,你可不能再吃了!”
    裴銘戀戀不舍地看著點心盤子,眨巴眨巴眼睛:“那阿銘就再吃一塊?”
    “一塊也不行!”蘇瑗伸手去揉他胖乎乎的臉頰:“再過一個時辰就要用午膳了,你不想留著肚子去吃你更喜歡的東西麽?”
    這個說法果真十分奏效,裴銘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又有些苦惱地摸了摸自己有那麽一絲絲鼓脹的肚子,蹭到蘇瑗身邊道:“皇嫂和阿銘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你不是說要去看疏影園的梅花嗎?阿銘陪你去!”
    端娘立刻道:“小殿下,娘娘如今懷有龍裔,不好輕易走動,不如讓奴婢陪您去?”
    “我會好好保護皇嫂的!”裴銘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蘇瑗:“走吧走吧,阿銘好久沒有和皇嫂一起散步了!”
    蘇瑗本想待裴釗睡醒後,三個人午後再一起去,可阿銘的撒嬌功力委實強悍了些,比之她當年的風采竟然一點兒都不遜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眼下還是在冬日裏,娘娘就這麽貿貿然出來,奴婢實在是放心不下。”直到轎輦一路往疏影園走時,端娘仍是一臉憂心忡忡,又開始嘮叨:“疏影園離朝陽殿並不近,娘娘可覺得冷麽,要不奴婢再......”
    “好啦好啦!”蘇瑗果斷地截住了端娘的話頭:“我吃了禦醫開的藥,已經好了許多了,而且不曉得為甚麽,小娃娃這幾日乖得很,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整夜整夜地踢得我睡不著覺,疏影園的梅花最好看了,端娘你不想看看麽?”
    裴銘也在一旁幫腔:“對啊,冬天就要過去了,我的小侄子要是想看梅花還得等上一年呢,當然要趁現在讓他好生瞧一瞧啊!”
    端娘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見蘇瑗臉色紅潤,並無半分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轎輦一路行至疏影園,掌事的宦官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跑出來請安,有些忐忑地賠笑道:“奴才不知娘娘今日要過來看梅花,方才正吩咐下頭的人進園子裏修剪樹枝,請娘娘稍等片刻,奴才去叫她們出來,好讓娘娘和小殿下安安心心地賞梅。”
    蘇瑗正要說話,裴銘卻先急吼吼道:“不用啦,我和我皇嫂是看花,又不是看人,他們做他們的,我們看我們的,不是很好麽?”
    嘖嘖,阿銘就是阿銘,和她簡直是心有靈犀。蘇瑗笑眯眯地任由裴銘拉著自己走進園子裏,端娘便對掌事宦官點了點頭,帶著一眾宮人遠遠跟在後頭。
    疏影園中以青石鋪路,日日有人清掃,上頭的積雪被掃得幹幹淨淨,是以道路並不濕滑,裴銘倒是頗有些男子氣概地緊緊牽著她的手,時不時踢開麵前的一顆小石頭,還不忘叮囑她:“皇嫂小心,你牽著阿銘慢慢走。”
    蘇瑗笑著點點頭,隻覺梅香撲鼻,甚是愜意。疏影園中梅花品種甚多,粉的有宮粉梅、粉妝梅和千葉紅,似一片丹霞輕攏;紅的有朱砂梅、骨裏紅和垂枝梅,正似燕脂般紅豔奪目;白的有殘雪和龍遊,便是一把碎玉灑落其間。除此之外更有金錢綠萼、灑金梅和玉蝶梅等罕見品種,或是翠綠雪白交加,或是一半淡粉一半雪白,或是玉白花瓣上灑落點點嫣紅,當真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卷。
    蘇瑗牽著裴銘在疏影園裏逛了許久,隻覺得神清氣爽甚是愜意,裴銘的小短腿跑得飛快,這裏摘一朵那裏掰一枝,不一會兒便抱著滿滿一大束梅花跑過來,獻寶似的捧到蘇瑗麵前:“皇嫂皇嫂,你看阿銘給你摘的梅花好不好看?”
    蘇瑗甚是配合地點頭誇獎了幾句,裴銘便興衝衝地跑到遠遠跟在後頭的端娘身邊,將梅花交給她,跑回來的時候卻微微停了一刻,待回來時,手心裏赫然躺著隻小小的麻雀。
    “皇嫂你看!”裴銘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戳戳麻雀的肚子有些著急:“它是不是死了?”
    蘇瑗見那隻麻雀濕漉漉的,安慰道:“別怕,前幾日一直下雪,它大約隻是凍僵了。”好在她的懷裏一直揣著個暖爐,便將麻雀接過來放在暖爐上捂著,過了好一會兒,那隻麻雀的翅膀果然撲騰了一下,肚子略有起伏,顯然是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