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春秋易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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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的話語,最後還是被傳話內監傳到皇帝耳邊了。
對此
皇帝隻是沉默了一下,歎了一口氣,便對左右說道“今後太後有何要求,朕都有極力滿足,謝台謝尚既然是太後親眷,便加爵一等,賜百金,可自由出入長壽宮,作陪太後。”
看起來,皇帝與太後母子情深,見到太後讓步之後,皇帝想要補償太後。
華恒連忙跪伏下來,稱讚道“陛下與太後情深,天下皆知,太後將來也一定會明白陛下的苦衷的。”
有拍馬屁的機會,茂王司馬略自然也不會省下。
“陛下孝心天地可鑒,經此事之後,陛下可以專心對付齊萬年,以及外麵的人了。”
這外麵的人司馬略沒有明說,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司馬略說的是誰。
齊王
還有一些世家。
在場中,既然茂王司馬略和華恒都開口恭維了,王生要是不說話,就顯得太特立獨行了。
是故王生也適時開口。
“陛下對太後的孝心,天下人皆知,但是現今來看,太後的事情解決了,但是太後後麵的事情,陛下還是需要防備一二。”
王生所說的話,當然是渭水莊園的那些人了。
太後想要幹政。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想法,她自己想要幹政。
但是被他勸誡了幾次,照理說,太後心中即使有這樣的想法,也會藏在心中的。
沒想到沒隔幾天,便有了渭水莊園的詩會。
這後麵,當然是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推動著了。
世家是一部分,那些失意之人也是一部分。
但是光憑河東衛氏與其他世家,是推不起這麽大的波瀾來的。
當然,如果加上琅琊王氏,那就另說了。
但琅琊王氏已經跟了他,再去支持太後來煩他,這個可能性有,但是可能性不大。
王戎當日確實是去了渭水莊園,但也沒有留下詩賦。
如果琅琊王氏沒有參與其中的話,能夠推動如此力量的,或許就隻有遠在潁川的齊王了。
如此的朝堂之中,還有不少人是心慕齊王的啊!
皇帝司馬遹的眼神都淩厲了兩分。
“廣元侯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依臣下之見,陛下隻需要按照平時的規製便好,即便陛下再想如何出手,也得看顧大局,西征之前,這些動亂,不要發生得好。”
王生的意思便是
輕拿輕放。
“這些人挑撥朕與太後的關係,豈能輕拿輕放?”
若是沒有這些人的話,他與太後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作為兒子,司馬遹當然知道太後的心已經被他傷了。
破鏡難圓,被傷過的心,要想重新愈合,太難太難了。
恐怕以後他母子之間的關係,都不會太親密了。
這對於皇帝來說,自然是一個遺憾。
當然
這個遺憾與皇權比起來,是無關輕重的,但是與皇權無關之後,這事情便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這些人玩弄了他,他豈會輕易放過這些人?
“廣元侯所言,有些道理,但是朕乃九五之尊,那些宵小之輩既然敢如此待我,若是不處置,豈不是認為朕是泥做的,可以隨意揉捏?”
王生卻是不這樣想。
“陛下,所謂忍得一時,日後風平浪靜,此時若是齊王真的參與其間,陛下若是憤怒了,恐怕便在齊王的計算之中。”
齊王?
聽到齊王這兩個字,司馬遹的眼睛都變得清明了不少。
“此話怎講?”
“當日去渭水莊園的,各家的人都有,隻是來得多來的少,分量大,還是份量小的原因罷了,恐怕便是平原華氏,也有人去渭水莊園參活一腳罷?”
王生說話的時候,目光是看向華恒的。
後者臉上有些尷尬,但還是輕輕點頭。
“有些外家的人,他們要去,便是我等也阻止不了。”
恐怕不是他們要去罷。
這事情,你們平原華氏如何會不知道?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看破不說破的。
司馬遹瞥了華恒一眼,最後把注意力放在王生身上。
世家也並非是鐵板一塊。
這一點,司馬遹還是知道的。
他也不會因為平原華氏有人去了渭水莊園,便把華恒也責罰了。
“廣元侯的意思是,此事牽扯太廣?”
王生點了點頭。
“涉及的世家太多,陛下也不好責罰,若是陛下責罰了,難免會招惹世家不滿,原本陛下西征便是讓世家吃了大虧,如今再來,恐怕世家在西征之事上也會推諉再三了。”
“況且”
王生的話還沒有說完。
“況且什麽?”
皇帝司馬遹趕緊問道。
“況且陛下若是過多苛責那些人的話,免不得將那些人推到齊王那邊去,這對陛下來說,就是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這話,王生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你說得有道理。”
見到皇帝應允,王生心中輕輕舒了一口氣。
現在的大事就是西征。
齊王的事情
還得往後稍稍。
而且作為穿越人士,王生當然知道內鬥是不可取的。
若是在與齊王的爭鬥中,將晉朝的力量消磨太狠了,那五胡亂華的步伐,豈不是又要如約而至?
這一點,絕對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
“不過,這口氣還是咽不下去!”
王生臉上的笑容,被司馬遹這句話說得都崩住了。
“陛下此言何意?”
都和你說了事情的後果了,還咽不下這口氣?
“便是要對那些到渭水莊園的人一些處罰,他們性命或許無憂,但卻是要逐出洛陽,如此一來,太後見之,心情或許會好上許多。”
“不可。”
王生趕緊搖頭,極力勸阻。
“廣元侯莫要再說了。”
司馬遹卻是輕輕搖頭。
“若是不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看看,還以為朕是好欺負的呢!”
“陛下”
王生還想說話,一邊的茂王司馬略卻是把王生的手按壓下去。
“君侯,既然陛下都如此說了,我等還會遵從聖命罷。”
“這”
王生臉色複雜,最終還是輕輕點頭。
“既然陛下執意如此,那便如此罷,隻是陸機陸雲兄弟畢竟是無辜的,還請陛下不要責罰此二人。”
既然救不了其他人。
就救一下自己人。
“陸機陸雲自然是吳中俊彥,不過是寫了兩首祝壽詩,既然廣元侯為他們說話,朕應允了。”
“謝陛下。”
王生連忙道謝。
“若是無事的話,廣元侯也可下去了,其他的事情,朕會讓茂王中領軍來做的。”
顯然,王生之前的那幾句話,讓皇帝心中生出了一些不悅。
“諾。”
皇帝不願意聽,王生當然也就不講了。
他不是愚忠之臣,實際上,他連忠臣都不是。
自然做不到杜錫的那般進諫。
他是點到即止的。
緩緩退出太極殿,看著外麵的風景,王生輕輕歎了一口氣。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光景了。
離夕陽西下,也不過一兩刻鍾的時間。
落日映殘雪。
皇宇伴暮鴉。
殘陽如血,將王生的影子拉的很長,轉身看了巍峨的太極殿一眼,王生便再不做停留了。
處置與不處置,皇帝選了其中最差勁的處理方法。
若是要處置,便要往死裏的處置,最好把他們的命都留下來。
當然
這樣是很難做到的。
所以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處理。
現如今皇帝雨露均沾,受了罰的人不得留在洛陽,心中自然是怨氣滿滿的。
他們怨恨皇帝。
不敢在嘴上說出來,但是他們可以投靠齊王。
恐怕齊王做夢也沒想到,這洛陽許多俊彥,居然會是以這種方式投入他的懷抱。
皇帝還是太年輕了。
或者說
還有其他的意思。
將自己的心思先放下去,王生出了宮,乘坐上金穀園的車輦,便直接到金穀園了。
此時。
洛陽齊王府。
書房中。
有一個白貂皮青年握筆揮毫。
沒有多久,在他麵前,一張原本潔白的紙張,頓時有了顏色。
他在紙上寫的隻有一個字。
“斬!”
每個藩王,在洛陽都是有自己的府邸的。
占地或大或小。
齊王府,顯然是所有藩王府邸中最大的。
當然,在齊王在洛陽久住之後,趙王府的規模可能比齊王府要大上一些。
齊王府。
布置與上一任齊王司馬攸在世之時的樣子差不多,基本上沒有多少變化。
書房,閣樓,小池,竹林
不小的齊王府,盡顯優雅格調。
書房之中的年輕人,當然是齊王長子淮陵侯司馬超了。
當然
司馬超是暗中回洛的。
作為齊王後裔,得先帝恩寵,不必留家眷在洛。
這一點,與其他藩王是不一樣的。
但在這個緊要的時間點,淮陵侯出現在齊王府,就有些恰逢其時了。
“好字好字。”
司馬超把字寫完,便有一雄渾男聲在書房中響起。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壯碩男子。
這男人年紀恐怕有了四十,兩鬢都有些許花白,身穿錦衣,但撲麵而來的,是軍中鐵血之氣。
“何叔。”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廷尉何勖。
何勖,揚州廬江郡潛人。魏光祿大夫何禎之子。
如今在朝廷中任廷尉,平素便與齊王交好,在這個時候,齊王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便毫不猶豫的接過來了。
“世子一筆而下,吾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於虛曠。其色,其形,其濃淡枯濕,其斷連輾轉,粗細藏露皆變數無窮,氣象萬千。”
“小子拙劣之作,如何當得何叔如此誇讚。”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商業互吹之後,兩人的心情都變得不錯起來了。
“聽說陛下將謝台與楊珍抓了,不知道要如何處置。”
“世子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恐怕這件事,整個洛陽的人都知道了,也不是什麽機密之事了。”
楊珍謝台被抓,確實不是機密之事,但是司馬超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知道這個消息,證明齊王在洛陽的眼睛還是很多的。
“陛下要如何做,我也不知道,得看後麵的消息,不過在我看來,陛下應該是不會對謝台下手的,再如何,他也是太後的人。”
司馬超輕輕點頭。
“此事先不論,不知道何叔有何方麵能夠聯係到廣元侯?”
“聯係廣元侯?”
何勖臉色一變,問道“世子這是要作何?”
司馬超臉上一笑,道“聽聞廣元侯是最受陛下信任的人,是故想見一見。”
“世子是想要收買廣元侯?”
“有這個意思。”
“世子還是將這個念頭打消了罷。”
“此話怎講?”
“廣元侯如此在朝中權勢不小,又深得陛下信任,如何會跟隨明公,世子去見,反而是打草驚蛇了。”
“是人都有需求,都有弱點。”
何勖輕輕搖頭。
“據我所知,廣元侯雖近女色,但不好女色,曾有許多人贈送美人,但都被廣元侯拒之門外了,至於財寶,廣元侯坐擁金穀園,世子何有動他心的財富?”
“權勢如何?”
司馬超還不放棄。
“如今陛下與他的信任,便是他最大的權勢,若是換做明公,他最大的權勢,便至於此了。”
“封王呢?”
“封王?”
何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非是司馬家的人,如何能封王?”
“看來,這廣元侯是沒有指望了。”
司馬超輕輕歎氣,似乎有些可惜。
“不過”
在這個時候,何勖眼睛卻是閃起來了。
“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時光飛逝,春秋易逝。
二十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在這二十日裏麵,發生的事情倒是不少。
首先,便是不少人被皇帝逐出洛陽,其中不乏名士。
譬如左思潘嶽,皆在此列。
之後,皇帝見調不來齊王,也將放在殯宮中的司馬衷下葬了。
當然,這不是所有的變化。
最明顯的變化,便是洛陽外的營帳突然多了起來,世家私軍,開始匯集了。
王生此時端坐在書房之內。
二十多日裏麵,王生什麽事情都沒做,就是低調。
期間太原王氏也找過他,所來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西征將校名額。
王生倒是給了太原王氏四個名額。
太原王氏,這股力量還是要利用的。
今日。
王生左眼皮時常挑動,他想著,應該是有好事情要發生了。
果不其然。
真的是有好事上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