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節 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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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就是這樣諷刺,當初耶律奧古給他一連寫了五封信的時候,他每次提筆又放下,甚至於那幾封已經裝進了信封塗上了火漆的信件還在他那裏放著,最終也沒有回過一封信,
但當他終於認為大局已定,開始給對方寫信時,遠在遼國的耶律奧古反而沒有了音信。
每每王靖翻閱完書案上新的來信時,總會帶著一絲期待,但結果卻很讓他失望。
到底是信在傳遞過程中出現了意外,還是耶律奧古在這五年之中已經喜歡上了別人,在戰場上運籌帷幄,製敵千裏的王靖,卻在這個問題上根本連想都不敢去想。
……
“嗚……嗚嗚……嗚……”
午時
號角聲準時的傳遍了整個禦林書院,很快,除了在校場上喊殺震天的聲音外,整個書院內靜悄悄的,並沒有一個人走動。
十一堂內
所有的書生此時正在互相交頭接耳的交談著,以他們這幾天的經驗,新來的夫子是絕對不可能這麽守時來到這裏,隻有新來的曹棕三人不太習慣,還在假裝看著書本,從老遠處就能聽到書堂裏麵鬧哄哄的一片。
突然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夫子來了。”
原本氣氛熱烈的雜聲立刻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門口,王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那裏,在他的腰間夾著一遝厚厚的紙袋。
“咳”
王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大步邁進書堂,直接走上了講台。
“下麵公布一下這周堂試的成績。”還沒有等底下的書生們反應過來,王靖已經打開了書冊。
“蘇青成,三十一分。”
“什麽?”
蘇青成聽到自己的名字,猛然抬起了頭,怎麽成績竟然會這麽低?
最近賭博自己也有參加啊,而且還贏了錢了,這又是在搞什麽鬼?正當他詫異中,王靖已經又念過了幾個人的名字。
“木村辛,差。”
“白生,差。”
“木禎凡,差。”
“辛棄仕,差。”
……
從王靖嘴裏念出來的成績一個又一個,全部都是毫無例外的差,到目前為止,竟然沒有一個人的堂試成績過關。
“搞什麽搞?”木禎凡用拳頭猛擊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然後狠狠瞪了一眼旁邊正在捂住嘴偷笑的伯考。
每次考核的時候伯考都是他、蘇青成、木村辛、伯考四人中成績最差的,聽到木禎凡這次也是差的消息,伯考笑的這麽燦爛,肯定是認定了這次一定擺脫了成績墊底的厄運。
都是差而已,恐怕就算是頭豬用蹄子去答題也能辦到,這一定是伯考現在心中的想法。
“伯考!”王靖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正朝著木禎凡咯咯的直笑著伯考,淡淡的說道,“最差。”
……
“尼古拉耶,差。”
“阿納力瑞,差。”
……
聽著講台上的王靖公布的成績,曹棕、楊文廣、王圖木眼神互相交匯了一下,他們都能夠看到彼此臉上那一絲冷笑著的表情,以及眼神中的那種嘲弄之色。
太弱了,實在太弱了,整個十一堂,竟然找不出來一個考核及格的人。
“李翎,差。”
王靖念完最後一個書生的名字,便合上了書冊。
他把雙手杵在台前,支撐著他微微前傾的身體,很嚴肅看著底下一片寂靜的眾人,很明顯所有人都被自己的堂試考核成績震驚住了。
“這就是你們上一周的堂試結果,原本我以為我隻是在和一幫蠢貨廢物打交道,但是我錯了,你們不是蠢貨廢物,你們根本就是飯桶,每天隻知道吃飯,腦袋裏難道都裝的是屎嗎?”
王靖一副表情冰冷的樣子,整個堂靜悄悄的,隻聽到到他一個人在講台上咆哮著,哪怕蘇青成等人想開口詢問,但當他的目光掃來,立刻閉上了嘴巴。
“我真是想不到,作為堂堂禦林書院的書生,你們中的很多人到現在為止,竟然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我給你們考核中有這樣一道題,當百人隊突然遇到千人隊的時候,你們應該如何去做,原本我的初衷隻是想看看你們如何用百人隊靈活的優勢去牽製對方,或者如何去擺脫對方,但是我發現,你們還真特麽是一群人才啊……”
“我給你們念幾個,”王靖從厚厚的文件中隨意抽出了幾份答卷。
上麵的字跡初走黃庭,筆走遊蛇,蒼穹有勁,力透紙背。
“我竊認為,所謂兵不厭詐,有道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多舉起一些戰旗,虛張聲勢用來震懾對方,然後從容離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我相信,隻要我們每個人都懷揣著一顆勇敢的心,必定能以一敵十以十當百,以百當千,因此,表麵上看我們人數上是處於劣勢,但實際上雙方實力確實對等的。”
“麵對這種情況,身為一名真正的將領,所謂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才是大丈夫所謂,我最後的決定是讓其他九十九名軍士離開,由我來負責斷後,正所謂,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烏了少年頭,空悲切……”
“……”
“那個虛則實實則虛的書生,我想問問你,在開闊的平原上,不提你們如何去找到那麽多戰旗,就算你們事先每人準備了一杆旗,怎麽就能震懾住對方,怎麽就能虛張聲勢,是精神病患者不能惹這個道理嗎?”
伴隨著王靖的罵聲,底下的書生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副場景,在一千名騎兵衝過來的時候,在那些騎兵的對麵有一百名呆鳥正騎著馬背上奮力搖著彩旗,試圖晃花對方的眼睛。
“還有那個懷揣著勇敢的心的那個書生,一會下課後你先別走,我找十個人去揍你,我很想親眼看到你如何以一當十,對了,還有那個詩人,我才發現讓你當士兵是真正的屈才啊……好吧,戰神派過來的逗比們,從明天開始,所有人每天早晨去校場跑五十圈,聽到沒有?”
王靖說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提高了嗓門。
“聽到了。”
回應他的是底下一片悲憤的聲音,王靖能夠從他們眼神中看到,那是一種不屈的怨念,如泣如訴再挑逗。
憑啥啊,隻要一發火就讓我們跑五十圈,我們是人,又不是戰馬,說拉出來溜溜就拉出來溜溜……
“呃,夫子,我們三個是新來的,你看這個……”
楊文廣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剛才聽到那些答案他臉部的肌肉都有些笑抽搐了,結果最後一句話讓他頓時傻了眼。
“對了,你不提醒我我差一點忘記了。”王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剛才念答案的時候就發現眼前這個高高大大的青年笑的最為開心。
“既然這樣,你們就跑一百圈好了,上一次你們沒趕上,這回一齊補了。”王靖說完又爆了一句粗口,“奶奶的,就你們這些廢物,還是先去把逃跑練好再說吧。”
……
……
“我覺得王靖這家夥肯定心理陰暗,是不是這次大殿封功沒有他的名字,抑鬱難平,而我們正好跑過來當他的出氣筒。”
楊文廣脖子上隨意搭著一條毛巾,他一邊擦著汗一邊和曹棕並肩向校場外走去,在他和曹棕身後,剛剛跑完的十一堂書生正三三兩兩的坐在地上休息。
“這種強度的訓練,對於你我來講,隻不過是熱熱身而已,你就別抱怨了。”曹棕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的父親曹彬特意交代過,這個新來的夫子王靖,一定要多和他接觸,從他身上多學習一點東西。
連身為宋朝軍界中的泰鬥,曆次征戰的元帥,自己的父親都如此推崇的人,曹棕絕對不會認為王靖隻是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我覺得你家老爺子把他說的過於神奇了,野戰、戰術這二科,咱倆可是連續多年獲得院試三甲的人物啊,那個王靖有什麽好得意的,官不大脾氣到不小,我可不認為他有什麽資格教導我們。”
“文廣,你不要忘記了,你最推崇的裴定方可是他的手下……”
“那又怎麽了,裴定方是裴定方,他是他,裴定方在騎兵領域上的天賦是天生的,就比如說咱宋朝第一先鋒官田仁朗,在你家老爺子手下多年,難道老爺子率領軍隊衝鋒的本事比田仁朗更強麽?”
楊文廣嘟囔著,他很久都沒有跑這麽長的距離了,現在感覺到渾身都酸痛,連剛才旁邊過去兩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他都提不起精力吹口哨。
“算了,文廣,如果你覺得他沒有資格教你,你轉回原來的堂不就可以了麽?”
“你這是什麽話,我就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讓他每天看到我楊文廣大爺就感覺到羞愧,就感覺到自卑。”
“……”
“好吧,隨你的便吧。”曹棕無奈的說道,他的這個死黨楊文廣什麽都好,就是自我感覺太過於良好。
曹彬雖說已經閑置在府中多年,但卻經常和真宗趙恒在一起下棋,自然清楚王靖作為一枚暗棋影響著這五年內亂之局,他表麵迷糊,實則對宋朝局勢洞若觀火,在等知王靖擔任夫子後,早早就和李沆提前打了招呼,要求把他的小兒子曹棕調過去,而曹棕得知這一消息後,又請求將自己的死黨楊文廣也一起帶來。
這一切,到顯得楊文廣有些被求著來到十一堂一樣,楊文廣本身並不是很清楚這些細節,並沒有意識到李沆賣了多大的麵子給他,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切從此以後將會發生多大的改變。
在宋宗一八零年,和往常一樣,從禦林書院走出去一批順利畢業的書生,在當時,這隻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的事情,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料想到,在這批書生中,除了戰死沙場的那些人以外,一共出現了四十一位軍都指揮使,三十二位廂指揮使,七位統領,和一位統製,而這些書生中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出自於十一堂。
……
……
“如果你是率領著一支千人隊的軍指揮使,軍隊正在行軍過程中,在前方突然出現了敵軍押運著大量糧草的輜重隊,而同時,在不遠處又發現了敵軍的帥旗,防守人數都不多,你應該如何選擇……”
王靖掃視了一下底下的書生,等待著他們舉手回答。
這些天王靖將自己選定的一些題目教給這些書生做,對這些書生的概況進行了一次摸底,而現在,他要通過對這些題目的解析,將自己的思維模式一點點的傳達給他們。
至於能領會多少,就看他們個人的資質了。
剛才他提出來的這個問題就是前幾天他布置的題目中的一個。
這時,第一排的楊文廣把手高高的舉了起來。
王靖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恩,你起來回答吧。”
“我認為,應該先截取對方的糧草,行軍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糧草後勤,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隻要失去了糧草,便失去了軍心,即便對方的主帥還在,那也大勢已去,倘若先進攻對方的主帥,先不說因此會分兵導致無法擁有充足的兵力奪取糧草,而且,在沒有負擔的情況下,並不一定能抓到對方的主帥,即便是抓到了,對方隻需要再推選出來一位新的主帥,我軍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楊文廣不急不緩的說道,他的這套理論來源於據說是唐朝的郭子儀所寫的《戰法十八忌》,書中特意提到了保障後勤的注意事項。
郭子儀最擅長的是突襲戰,也正因為如此,他很清楚行軍中最容易被對方趁虛而入的弱點,他也是一個很懂得防守,少見的攻守兼備的將軍,大宋以防守著稱的李繼隆就曾經借鑒了他的很多理論。
“我不這麽看,”在楊文廣旁邊的王圖木也舉起了手。
楊文廣冷笑了一下,王圖木最擅長的就是算計別人,喜歡謀人不謀事,自己這次選擇的斷其糧草,既然圖木不這麽看,肯定他的選擇就是對付主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