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節 路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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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表情也被一直注視著他的趙恒看在了眼裏,幾十年帝國的風風雨雨,無數次絕地之中的力挽狂瀾,讓這位被後世稱為大宋最勤勉的大帝始終對擺在他麵前的突發事件都抱著一種極為坦然的態度去麵對。
書房中顯得極為安靜,隻有壁爐內裏燃燒的通紅的木炭,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音,李沆和徐曦坐在一旁注視著在書案前緊鎖眉頭的趙恒,他們在等趙恒拿定主意。
對於到其他國家采購糧食這件事,也許在平時並不算什麽,宋朝與吐蕃諸部、西夏、遼國等國之間各商隊往來頻繁,商品自由流通,並沒有什麽所謂的物資禁運和封鎖。
但這次不太一樣,糧食對於任何國家來講,都是放在首要位置的,如果說隻是在各主城之間的往來交易,並不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但這次大宋、因為霜降帶來的危害,急缺巨量的糧食來滿足國內的需求,這些多數量的糧食其他國家肯定不會輕易拿出來,尤其是前幾年與大宋交戰失利的西夏,不出兵不趁火打劫,就已經算是非常對得起大宋了。
更何況,需求若是這麽大,那麽,就算其他國家真的肯賣,價格也肯定比平時要翻好幾倍,如今幾年前汴京會戰中的戰爭賠款已經大部分被宋真宗用在各地恢複建設上來,國庫已然空虛,再拿出這樣一筆巨額資金,確實是極為困難的。
“國庫現在還有多少銀子。”趙恒突然問了一句。
李沆立刻站起來回答,“還有五億四千七百萬,不過這部分資金有一部分是陛下您計劃用在修繕各州府道路的,還有一部分是各地官員和軍隊的餉銀,實際可以用的……”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回陛下,應該不足五百萬銀子了。”
“李沆,你立刻多派一些人手,盡快去西夏等地采購糧食,越來越好。”
“可是陛下,這五百萬銀子?恐怕是不夠啊!”
趙恒搖了搖頭,“誰說我們隻有五百萬銀子,隻要能夠采購回來糧食,錢並不是問題。”
李沆不由一愣。
“路可以晚一年修,軍餉也可以拖一拖,但是如果這天下的百姓們都餓死了,誰給朕修路,誰來養活朕的軍隊,從今天起,唯一目標就是糧食,你們這些老臣所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收集糧食,為朕去弄回來更多的糧食,誰能給朕弄回來糧食,誰就是大宋的功臣,明白嗎?”
此時的趙恒目光如炬,臉色堅定,在他的身上隱約散發出一股不容質疑的皇者之氣。
“是,陛下。”
見此情景,徐曦趕緊也起身和李沆一起畢恭畢敬的回答,然後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那種無奈。
說的簡單,此時其他那幾個國恐怕早就得到消息了吧?
……
兩人離去後
趙恒又坐在書案前翻閱起了奏章,堆在他的麵前的那些從各州府發送來的公文和奏章,從來沒有因為他的勤勉而有過任何的減少,反而越是處理,越是感覺堆積如山。
“咳,咳,咳……”
書房內突然傳出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此時的趙恒臉色被憋得通紅,他用手帕捂住嘴試圖將聲音壓得低一些,但從咳嗽聲中仍然能夠分辨出氣管裏隱約的哮喘聲。
而當他將手帕拿開的時候,那潔白的手帕上竟然沾染了殷紅的血跡,如雪天盛開的梅花般醒目。
……
漠北草原
一支數目龐大的由馬車組成的車隊如長蛇一般蜿蜒的在荒野中緩緩的行進著,在車隊的兩翼,兩支整齊的騎兵隊列不急不緩的跟隨著馬車,這些騎兵身材魁梧,長相彪悍,手中的長槍把柄已經被長期手握磨得光滑發亮,早失去了最開始的那種玄鐵特有的烏黑之色。
這些騎兵都是原屬於荊家的鏢師,每個人經驗都極為豐富,野外生存,單兵作戰,團體作戰,也都極為在行,像護衛商隊這種事,本來就是他們的老本行。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王記”名下的傭兵公會的傭兵,而這種生活,是他們以前根本不敢去想象的生活。
相比以前那種站在破爛的鏢師館麵前等生意的曰子,他們現在過得極為愜意,隻需要每天在鏢局轉一圈,便可以知曉什麽時候可以接到新的護鏢任務,而且每次完成任務的待遇也要比之前的翻上好幾番,無論他們走到哪裏,胸前的黃色三角旗幟標誌都像別人表明,他們是“王記”鏢師,如果這其中出現了什麽問題,都會有人為他們出麵擺平,這和過去那種地位低下,還得忍氣吞聲,甚至有時候都拿不到雇主工錢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地雲泥之別。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心懷感激的同時,對於“王記”的事情,總是義不容辭不遺餘力的去做。
在馬車隊的前方,一名鏢師雙腳用力踩在馬鐙上,站直了身體向遠處眺望,幹冷的氣溫讓他的臉頰變得通紅,在他的身後,馬車車軸發出“格格”的聲音,徐徐的前行著。
茫茫的平原上,枯黃一片,除了如同波浪一樣隨風起伏的草場,什麽也沒有看到。
“荊平,你的人也太謹慎了吧,大宋現在風平浪靜,最多隻是一些強盜而已,我們這麽多人,哪裏還會有什麽危險——你們擺出這個架勢搞得我都有點緊張了。”
王靖嘴裏嘟囔著,他和荊平一人一騎跟隨在車隊旁邊,並肩行進著。
“大人,餘玠大人曾經教導過我們,無論任何時候,都絕對不要放鬆警惕,而且,他說這話還是您當年親口對他們講的呢,您難道忘記了嗎?”
荊平有些奇怪。
荊平是餘玠見王靖準備返回大宋特意派過來護送他的,同時,為了防止巫妖族人,他還特意讓荊一劍這九個“王記”最頂尖的強者也跟了回來,從這點可以看出,餘玠對於自己的大人王靖有多麽的緊張,不過,王靖暫時沒有打算把巫妖族的事情告訴其他人,現在的時機還不算太成熟。
“呃……”
王靖正要答話,忽然荊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這時,之前在車隊前方做斥候的那個鏢師,正一邊騎著馬往回狂奔著,還一邊大聲的呼喊著什麽。
離他身後還很遙遠距離的草場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很多的黑點。
“轟,轟……”
一陣如雷般的馬蹄聲快速的從草地上傳過,漸漸的,平原上那些黑點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全部都是騎兵。
那些騎兵馬術高超,訓練有素,近千名數量的騎兵,雨點般的馬蹄擊打在草地上,竟然讓人聽起來有一種節奏感,那種讓人從心中騰然升起極為熱血沸騰的感覺。
更令這些鏢師驚訝的是,在氣溫這麽低的天氣下,麵前突然出現的這一大批騎兵,竟然一個個的赤著上身,簡直就是在和過夏天似的,完全沒有把寒冷放在眼裏。
“大人,來著不善,我看您還是先避一下吧。”
荊平慌忙說道,在這種曠無人煙的地方,突然出現這些多沒有任何明顯標識的騎兵——很有可能是屬於某個勢力,為的是不想暴露和掩蓋自己的掩飾身份。
但王靖卻推開了荊平拉著他的手,在他的臉上忽然流露出激動的神色。
“是狄青來了。”
王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剛好有一陣風吹過,荊平隻看到王靖嘴唇微微輕啟,並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他隻得再次問了一句,“大人,你剛才在說什麽?”
“是狄青,新州統領狄青,是他來了。”王靖眼睛直視著前方奔騰著的那片塵土,此時他已經能夠聽得到前麵馬蹄聲中夾雜的戰馬的嘶鳴聲。
沒有人比王靖更了解狄青和他麾下的這些角鬥士士兵,自從他占領新州之後,狄青和那些鬥士出身的士兵便一直跟隨著他,和他一起南征北戰,浴血沙場,而他們,也在無數次的戰鬥中證明了他們自己,證明了他們才是大宋帝國戰鬥力最強的軍隊,以一敵十,以十當百,以千破萬,過萬以無敵。
無論何時都光赤著上身,這是新州民風彪悍的一個傳統,也是當初以項家一族力敵七個家族,還差一點取得勝利的項家軍隊的標誌。
當王靖說出狄青這個名字的時候,荊平也靈光一閃,猛然醒悟過來,這不就是王靖的老部下嗎?
作為雲州荊家的成員,他對當初和王靖在一起的那支由新州鬥士俘虜組成的知府事府軍隊太了解了,甚至他還在漠北的時候,還和這些鬥士出身的士兵們並肩戰鬥過呢,當時一起擊潰了秦家騎兵,這些人強悍的作戰能力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就算單兵作戰豐富的荊鏢師,二個,不不,三個,不不,至少五個對一個……那也不一定是這些在一直在生死搏鬥中幸存下來的角鬥士士兵的對手。
……
草原上
原本還在有序前行的車隊已經完全停了下來。
近千名騎兵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在他們幾十碼的距離停了下來,這些赤著上身的騎兵夾緊馬腹,控製著身下焦躁不安的戰馬,那種黑壓壓的壓迫感,讓車隊裏的人極為不舒服。
這時,騎兵隊列從後方分開了一條路,從裏麵快速奔出了一騎,那個人臉龐如刀削般,棱廓分明,眼神中滿是滄桑,果然和王靖所料不差,正是狄青。
望著在車隊前已經下馬等待,一臉笑意的王靖,狄青還沒有等馬停下來,便跳了下戰馬,一臉激動之色,
“大人,狄青前來迎接。”
……
“原應州知府事府軍眾將士,前來迎接大人,歡迎來到新州視察工作。”
在王靖和狄青緊握雙手的時候,在他們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呐喊聲,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這是近千名騎兵齊發的呐喊聲。
在一旁的荊平發現,這些舉起手中的戰刀連續高呼著的騎兵們,在他們的眼神中,滿是堅定和興奮之色,臉上沒有任何下級軍官見到上級軍官那種恭維做作之感,反而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他們是在這裏見到了兄弟,見到了老朋友的那種感覺。
他還注意到,在他們手中揮舞著的戰刀,長度要遠遠比正常騎兵配製的戰刀還要長很大一截,這能保證在急速衝擊過程中,更加具有殺傷力,這都是在以前王靖按照他們的要求專門去成都府路的玄鐵城幫助他們打造而成的。
可以想象得到,恐怕任何人都不願意在戰場上遇到這樣一支精銳的騎兵軍團吧,那簡直就是噩夢的存在。
望著正站在身材高大的狄青麵前,親切拍著對方肩膀的王靖,荊平真的很好奇,這樣一個瘦弱的青年,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人誓死相隨,哪怕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官職在身,但已經成為統領的狄青卻仍然對他尊敬有加。
“狄青,你比從前又更加有氣勢了。”
“謝大人,您也比以前更加的精神了。”
草原上,王靖和狄青兩人緊握著雙手,親切的交談著,在他們的身後,一邊是長長望不到頭的“王記”車隊和護衛騎兵,另一邊是雖然黑壓壓一片,但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新州帝國騎兵。
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呆在原地,沒有人去打擾這兩個人的談話,他們能夠看的出來,王靖和狄青並不是僅僅是之前的大人和屬下的關係,更像是一種相交多年的朋友,血濃於水的兄弟。
……
前麵騎兵大隊絕塵而去,王靖和狄青也隨著車隊開始啟程。
王靖有些抱怨,“我說狄青啊,我現在一無官職二無權勢,隻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夫子而已,你們今天這麽多人跑到這麽遠來迎接我,還喊什麽歡迎我來這裏視察工作,這要傳到汴京城那邊,這是生怕我一個腦袋不夠砍嗎?”
狄青神色嚴肅,“大人,這都是我們肺腑之言,在我和身後這些弟兄麵前,您永遠都是我們最尊敬的大人,就算您以後淪落成一個要飯的,那也是我們的大人。”
“呃,狄青,話雖然是這麽說,老實說我也很感動,但是能不能把最後那句話去掉——就算你們都混的去要飯那我也不會的好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