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第兩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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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尚、李廣擊敗匈奴殘兵,  並未立即南歸,  而是北行數裏,清掃散落的胡騎殘兵。更放出鷹雕,  找到馳援的別部,  上萬漢騎飛馳而去,將該部夷為平地。

    從屠滅的部落中,  漢軍獲得數萬牛羊,救出千餘名被掠走的漢民。

    漢民被放出羊圈,  大多形銷骨立,  神情麻木。最嚴重的,  不看胸口起伏,幾同屍體無異。

    據別部祭師招供,  軍臣單於決定率大軍南下,有王庭使者來到別部,命部落中派出勇士,配合大軍攻打漢郡。

    該部的草場靠近鮮卑山,  距蘢城有一段距離,  沒能第一時間同本部匯合。原想在中途加入王庭大軍,  不料遇到聚集的草原野人,  拖慢行程。等部落勇士趕到漢邊,匈奴大軍已從南“折返”。

    領不知道匈奴大敗,以為隻是小麻煩,  想抵消延誤之過,  順便在大單於麵前刷刷好感,  腦門一熱就帶兵衝鋒。

    結果一著不慎,好處沒得著,反而陷入死地,被迫為大軍斷後。更被漢軍記上一筆,勇士戰死不說,部落都被踏平。

    祭師越說越是心酸,越說越是懊惱,悲憤交加,竟開始伏地大哭。

    哭得差不多了,祭師擦幹眼淚,道出該部本生活在極北之地,以漁獵為生,最擅長和熊、狼等野獸搏鬥,獲取皮毛和肉食。放牧是被匈奴打敗,強行遷到鮮卑山下,為生存不得不為。

    “將軍,若能許我等歸降,我等願攻打匈奴,為漢軍作戰!”

    祭師賭咒誓,狀似掏心掏肺。眼神卻頻頻閃爍,明顯口不對心。

    魏尚、李廣坐鎮邊陲多年,見多豺狼心性的胡人。對於祭師的話,兩人半個字也不會相信。

    斬草必須除根。

    優柔寡斷,對豺狼仁慈,非但不會得到感謝,更可能是取死之道。

    祭師的算盤未能得逞,連同殘存的部民,一並被漢軍斬-。臨死之前終於爆出本性,用胡語大聲咒罵。

    魏尚懶得理他,甩了一下馬鞭,軍伍手中長刀揮落,祭師的叫罵戛然而止。

    “凶-殘-暴-虐?”魏尚策馬上前,戰馬前蹄踏過殘血,沉聲道,“豺狼之輩侵漢土,殺掠漢民,理當斷其源,絕其種,殺得一幹二淨!”

    清掃過戰場,漢軍啟程南歸。

    作為輔兵的羌、烏桓和鮮卑,目睹整場戰鬥,親眼見證漢軍層層設伏,匈奴被打得丟盔棄甲,狼狽北逃,震撼之餘,更死心塌地追隨強者。從上到下,決心牢牢抱住漢朝大腿,打死也不鬆手!

    魏尚李廣所部返回邊郡,山穀中的祭魂結束,李息同幾位大佬達成一致,很快擬成戰報。參戰的邊郡太守全部用印,竹簡以粘土封緘,由飛騎送往長安。

    等待長安來人期間,大軍暫時駐於雁門,每日消耗驚人。

    為籌備足夠的糧秣,軍需官都被召集起來,集思廣益,群策群力。

    身為步兵校尉,趙嘉竟也混在其間。偏偏無人覺得不對,全體接受良好。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多少都會詢問他的意見。

    李息也知後勤吃緊。

    以雁門一郡之力供應大軍,委實有些吃力。即使有商隊補充,也是杯水車薪。

    但無長安詔令,材官役夫可遣,集合的正卒不能隨意調動。隻盼長安快些來人,清點敵軍級,將戰功落於實處,盡令各郡軍伍返還。

    攜帶戰報的飛騎日夜兼程,從邊郡奔赴長安。沿途近乎不停,縱然騎術精湛,抵達長安時,依舊大腿磨破,近乎不能下馬走路。

    抵達長安城下,飛騎頭-插-三枚雉羽,手中高舉戰報,一路高吼“捷報”。

    “捷報?”

    長安百姓聽聞,紛紛駐足路邊,翹張望,猜測是否為邊地戰報。

    未央宮內,劉徹聽宦者稟報,騰地從幾後站起,抑製不住心中喜悅。

    “呈上來!”

    宦者應諾,正要將竹簡送上,劉徹等不及,直接一把搶過。展開之後,越看越是激動,口中連道三個“好”字。翻閱到戰報末尾,見到漢軍死傷數字,激動才慢慢隱去。

    劉徹坐在幾後,一遍又一遍重複讀戰報,神情肅然。

    “召丞相、大將軍、大行令議,”話到中途,劉徹又突然改變主意,“罷,朕先去見太皇太後。”

    “敬諾!”

    劉徹擺駕長樂宮,處理到一半的政務全被丟在身後。

    獲悉馬邑大捷,十四萬南下的匈奴,僅有五萬逃回草原,竇太後同樣麵現激動。

    “自高祖皇帝以來,凡戰匈奴,如此大勝實為少有,將兵俱當厚賞!”

    可惜沒能抓到軍臣單於和王庭四角,落入包圍的匈奴大當戶也戰死。如若不然,當可以在長安獻俘,告慰先祖。

    漢高祖白登之圍,猶如一根生鏽的長釘,紮在朝廷和百姓心頭幾十年,始終不能-拔-除。

    風水輪流轉,馬邑一場大戰,軍臣單於身陷重圍,差點死在漢軍手裏。哪怕冒頓早已作古,仍能讓漢廷出一口惡氣。

    “幾十年罕有的大勝,理當宣於各郡,廣告諸侯。”

    “大母,我正有此意。”

    繼重賞邊軍之後,祖孫倆再次想到一處。

    攜大勝之威,安百姓之心,激尚武之誌,同時震懾諸王,讓他們徹底明白,劉徹固然年少,想要收拾某個諸侯王,不過是動動手指,輕而易舉。

    “大母,我有意啟田氏為官。”劉徹話鋒一轉。

    “田氏,田蚡還是田勝?”竇太後問道。

    “舅父蚡。”

    “嗯。”竇太後沉吟片刻,道,“許他何職?”

    “中大夫。”劉徹早有打算。

    “先帝時,他是太中大夫,如今是中大夫,倒也不錯。”竇太後笑了,進而提議道,“派人北上時,無妨將田蚡加進去。朝廷宣告捷報,有人難免以為誇大,讓他們自己查必然更好。”

    “諾!”

    田蚡和淮南王女走得近,劉徹和竇太後早心知肚明。重啟田蚡為官,就是“方便”劉陵打探消息。

    此番遣他往北,馬邑的情報必會一五一十傳到淮南國,諸侯王6續都會知曉。

    一戰殲滅近十萬胡騎,委實是振奮人心,卻也難免令人揣測。

    勝利做不得假,殺敵的數量是否有待商榷?

    朝廷為鼓舞士氣,激勵民心,未必不會采取些手段。

    竇太後提出的建議,即是針對於此。不信朝廷給出的數字,那就自己去數。數清查明,知曉邊軍是何等強悍,之前對天子旨意拖拖拉拉,不肯切實執行,如今都該好好想一想。

    建元三年,十二月

    田蚡重被朝廷啟用,即使官職不高,也沒多少實權,遠比不上已為侯爵的王信,對他而言,仍是莫大喜事。

    官佚不高不要緊,隻要有了台階,他有自信向上爬。

    設法博得天子信任,總有一天,他能同王信一般封侯爵。

    不等田蚡入宮謝恩,順便和王太後通通氣,又一道旨意下達,命他同太仆公孫賀、南宮侯張生一同奔赴雁門,錄大軍戰功。

    得到任命,田蚡喜不自勝。

    錄大軍戰功,非天子信任之人不可為。他已經開始相信,劉徹是真要用他,隻要表現得好,三公九卿非不可期。

    樂過半晌,田蚡召來老仆,命其去見田勝。

    “我不日將啟程北上,讓他盡來家中一敘。”

    “諾!”

    老仆離開不久,有健仆來報,淮南王女遣門客送來金絹,賀田蚡任中大夫。

    來者是田蚡的熟人,在他落魄時,彼此沒少打交道。平日裏過府,都是出入自如,被攔在前院,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淮南王女,陵翁主。”

    聞聽劉陵送來賀禮,田蚡的反應和以往不同,沒有出麵迎接,安穩坐在矮幾後,單手撫過上唇一抹黑須,笑容頗有幾分奸猾狡詐。

    “禮收下,人打走,言我正忙,無暇見他。”

    “諾!”

    來人聽到健仆傳話,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當場拂袖而去。

    淮南王女得知情況,並無半分怒色,氣定神閑地端起漆盞,笑看立在屋角的木架。架上綁著一隻隼,因腿被縛,不斷掙紮鳴叫,聲音尖銳刺耳,劉陵卻像是充耳不聞。

    “不用急。”劉陵看著盞中模糊的倒影,輕笑道,“中大夫剛封官,正是得意之時。”

    “翁主,田蚡收下金絹!”門客怒道。

    這分明是拿錢不辦事,無賴行徑,臉都不要了!

    “無礙。”劉陵仍是笑,放下漆盞,道,“總有一天,他會知曉自己有多蠢。”

    劉徹為何給他官職?

    八成是看他同自己走得近,加以利用罷了。田蚡主動撇清關係,不被視作欲蓋彌彰,就會淪為無用之物,早晚被丟出朝堂。

    結交無官無爵,僅有一個“天子舅父”身份的田蚡,當她錢絹多得沒處用?

    劉陵冷笑一聲。

    如今她被宮內盯緊,一舉一動被人看在眼裏,不代表她真被困死。

    所謂將計就計,擺設棋局,她向來不弱,連父兄都甘拜下風。

    建元三年,十二月底,公孫賀、張生和田蚡奉旨出京,奔赴雁門郡馬邑縣。

    此前,有飛騎先一步出,攜天子詔令奔赴各郡。

    馬邑大捷的消息飛傳,諸侯王6續上表,劉徹簡單掃過,直接放在一旁,全部置之不理。

    喜事接二連三。

    在捷報送到當月,宮內突傳喜訊,蒙天子寵幸的一名家人子身懷有孕。

    劉徹登基以來,後-宮-中次傳出喜訊,又逢邊地大勝,懷孕的家人子很快被封為良子,先後得竇太後、王太後和陳皇後召見。

    對於陳嬌沉穩的表現,竇太後滿意頷。王太後很是詫異,不願輕信,明裏暗裏挑撥數次,非但沒挑出陳嬌的火氣,反而引來劉徹不滿。

    其結果就是,天子連宿椒房殿十日,帝後關係愈和睦。

    館陶獲悉王太後的舉動,不由得大怒,想給女兒出氣。不是被竇太後和陳嬌攔著,估計能當麵和王太後懟一場。

    “糊塗!”竇太後斥道,“嬌嬌做得甚好,你少添亂!”

    館陶麵上訕訕,到底打消去找王娡的念頭。隻是私下裏對陳嬌透露,她已經查清,懷孕的家人子,祖上曾為柏至侯家將,被賜姓許。

    “柏至侯?”

    “對。這家老人很得閭裏敬重,兒子愚鈍性貪,孫子不類其父,更似其大父。入宮這個女兒性情如何,要你自己看。能壓服且罷,如其不曉事,就派人告訴我。”館陶傾身覆上陳嬌的手,沉聲道,“阿母絕不讓你吃虧。”

    陳嬌笑了,難得倚在館陶身上,長睫微垂,聲音輕柔。

    “我會讓自己過得好,阿母盡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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