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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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韶鳴院的大門打開,長風向外看了看,黑著臉道:“終於走了,還是被兩個婆子架著走的。”

    方才那姑娘在門口嬌嬌繞繞說了好大一通話,又是丟了帕子,又是心生敬仰,反正看那意思就是今天無論如何非要進來拜見一番。

    這要不是在小郡王的“未來嶽丈”府中,他們早就將人捆了遠遠扔去荒野之外。

    可偏偏不能。

    搞得幾個大男人,被個女子“困”在院子裏,不得不聽她在外頭咿咿呀呀說個不停,魔音灌耳,好生鬱悶。

    還好侯府是懂事的,這就把人拎走了,要不真保不準他們忍無可忍之後會做出什麽事來。

    “你以為侯府帶她走是因為你?”陸承霆望著門外,麵沉如水。

    長風一愣:“難道不是因為她擾了咱們?”

    不過轉念一想,又哂笑一聲:“可能還真不是,要不然也不至於讓她嗷嗷了這麽半刻……說實在的,屬下也沒見過侯府這等無規無矩的鬆散府邸。”

    自從他們住進來後暗地搜了一圈,他算是看明白了。

    侯府別說沒有私兵,連個正經的看家護院都沒有。

    上到侯爺身邊的總管,下到內院裏的丫頭婢女,各個都像沒睡醒一般糊裏糊塗毫無規矩。

    好比今天這事,要是放在郡王府許娘子手下,那存了心思的姑娘壓根走不到郡王門口,八成就能被堵了嘴拖下去埋了。

    哪還能等她這一出大戲都唱完了才帶走?

    這樣說來,看來還真是出了別的事情。

    陸承霆用下巴指指門口:“還愣著幹嘛,你們不是一直入不得榮華院嗎?趁亂去瞧瞧。”

    長風目光一閃,瞬間明白了,當即重重點頭:“屬下去去就回。”

    榮華院裏掌了燈,老夫人的四個婢女,加上二太太身邊的兩個,還有三五個婆子一溜從正廳到廊下,站得是整整齊齊。

    蘇琴柔跪在正中,一臉委屈:“老夫人二太太明察,那些東西確實是琬琬不要的,否則就算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搶她的呀。而且我一直將琬琬視作親姐妹,對她隻有照顧愛護,又怎能……”

    老夫人精神不好,並未露麵,隻是在裏屋由常媽媽伺候垂簾聽著。

    廳中上首坐的是二太太。

    二太太聽完她這一番辯解,眼神如刀,水紅的指甲一指身邊候著的文竹:“你去跟蘇姑娘說說,她這個親姐姐是怎麽當的。”

    文竹看也沒看蘇琴柔,上前一步,躬身回稟:“奴婢先是看見了花茶和香料兩樣超了份例,便讓婆子去搜,別的到也罷了,隻是這幾件——”

    她說著,招了招手,外頭的小丫頭雙手捧進來一托盤物件。

    “這是姑娘小時候打的金玉瓔珞,上頭刻著生辰八字的;這是侯爺親刻的雞血小印,與大公子二公子的是一塊石頭分出來的;還有老夫人上年賞的碧璽串子,奴婢記得是老夫人的嫁妝……”

    不等文竹說完,二夫人一掌重重拍在手邊茶幾子之上:“你說這都是琬琬不要的?她不要,你就敢要了?也不看看你當得起嗎!?”

    蘇琴柔身子一歪,癱坐在地上。

    這些東西一搜出來,她再說不知情,也沒人會相信了。

    那瓔珞琬琬從小就帶著,一直不離身,府裏上下無人不知,還有老夫人的碧璽手串,也是人人都見過的,更不用說侯爺那方小印了,那是在大公子生辰宴的時候,當著所有人麵送的,侯府大房二子一女,一人一個。

    她麵色慘白,心知這一回是不能善了,兩行眼淚劃過,哭得淒楚:“二太太,是我錯了,您知道我家裏窮,沒見過好東西,是我一時眼皮子淺。”

    她說著,又哭著跪上前兩步:“太太饒了我這一回吧,當年要不是您將我帶到府中,我老子娘早將我賣到那種地方了,二太太知道我的情形,就可憐可憐我吧。”

    二太太深吸了一口氣。

    說起來,蘇琴柔確實是個可憐人。

    她娘與侯府沾個遠親的邊,父親卻是個好賭的閑漢,沒出息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最後家產敗光,便打了主意要賣女兒。

    說來也巧,那日蘇琴柔被他父親捆著往汝城來,正遇上了自己去綢緞莊子采買衣料。

    蘇琴柔小時候跟著她娘來侯府打秋風,見過她一麵。

    那樣小的年紀,眼睛卻是雪亮,一下子跪到她麵前,哭著求她救她。

    場景猶在眼前,就如同今日一般模樣。

    她是那樣的家世,又生得美貌,此時哭得楚楚可憐,二太太的心也跟著軟了起來。

    她正猶豫著該如何處理,就聽外麵一聲回稟,說是小郡王身邊的侍衛過來傳話。

    怎麽這時候過來?

    二太太瞬間一驚,侯府雖規矩不大,但外院的事情一向由管事傳到二門,外院的下人男仆等閑是不得進入內院的。

    可小郡王的親衛,又不在此例。

    此時人已經到了了,再不合禮數,也不好拒之門外。

    她看著滿屋子亂七八糟的場麵一陣頭疼,揮手讓幾個呈著“證物”的丫頭退下,又讓文竹扶起蘇琴柔,先去屏風後梳洗,這才對廊下吩咐:“請進來說話。”

    婢女打了簾子,長風也不客氣,一低頭就走了進來。

    見著二太太,他拱了拱手:“屬下長風,乃郡王親衛,見過老夫人二太太。今因郡王有話要傳,此行未帶女奴,不得已叫屬下過來走一趟,失禮之處還望老夫人二太太海涵。”

    他聲音極洪亮,一番話擲地有聲,震得二太太幾乎坐不住。

    她氣勢沒來由矮了半截:“長風親衛無需客氣,此來可是因為侯府招待不周?”

    長風搖頭:“郡王的意思,別的倒無所謂,隻是有一點——莫要再讓不相幹的女子鬧到他麵前去……二太太也知道,郡王此來一心隻為了三姑娘,眼底斷容不下其餘的人。剛才那番作為,若是她個人的意思,還望侯府好生教導,若這是侯府的意思,便是事到如今還想借此推脫我們郡王的一番情誼……”

    說到此處,長風冷了臉,目光掃過屏風之後。

    二太太哪裏見過這陣仗,隻覺他那一眼殺意滿滿,就跟要吃人似的。

    她當下就嚇得臉色煞白,腦子差點都不轉了。

    好在一旁文竹機靈,慌手慌腳地上前提醒了幾句,說是剛才婆子去韶鳴院將蘇琴柔帶來的時候,她正對著小郡王院門往裏說話呢,似乎有說到什麽“仰慕已久,今日一見”之類的。

    二太太這才明白長風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若說之前對蘇琴柔還有一點憐惜,到了現在,她自己的臉麵,連同侯府的臉麵都叫踩在泥裏了,哪裏還有心再去同情別人。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儀態,強壓住心頭紛亂:“長風親衛所言極是,此事我一定嚴加查問,勢必會給郡王一個交代。”

    長風本來就不是來帶話的,方才在房頂上瞧著二太太心軟,一場風波差點就這麽過去。

    他不得不下來添一把火,這才好趁亂行事。

    此時眼看達到目的,他也不在囉嗦,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二太太,拱手告辭。

    長風一走,二太太就下了令,立刻命人備牛車將蘇琴柔送莊子上去,再讓莊子上好生看管,這輩子也別想再來侯府興風作浪。

    蘇琴柔從屏風後走出來,整個人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再也沒有之前的溫柔嬌豔。

    她一個勁的搖頭,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明明算計的一分不差,為何事情會變成了這樣。

    “二太太,讓我見琬琬,方才她還要我明天去陪她玩兒,我不能就這麽走了,她會難過的!”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誰才是她在這侯府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惜已經晚了,她動了琬琬的東西,二太太或許還能念她可憐忍她一回,但長風的話卻一下子將她的心裏的盤算都揭了出來,她已經將主意都打到琬琬的婚事上,侯府又豈能再容她?

    她這時候再哭,再想讓琬琬來幫她說話,也打動不了二太太的心腸。

    二太太揮揮手。

    早就候著的婆子上前一把捂了蘇琴柔的嘴。

    二太太目送著婆子將人拖下去,這才踉蹌著坐在椅子上,長長舒了口氣。

    可不等她這口氣緩上來,裏屋常媽媽忽然奔出來,說是老夫人一時急疾攻心,昏厥過去。

    榮華院上下登時亂做一團,二太太一邊令人速去請大夫入府,一邊懊悔自己怎麽就疏忽了老夫人的身子。

    院裏婆子進進出出,料理蘇琴柔的,治療老夫人的,去外院傳話的,絡繹不絕。

    這樣的紛亂之中,誰都沒留意,一個身影自屋頂瓦上一躍而下。

    長風再回到韶鳴院時,手裏便多了一封書信模樣的東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