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十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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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他一眼,他正襟危坐,顯得頗為嚴肅,她有些怯怯的,低下頭悄聲問阿箸:
“阿箸娘子,你家主上……是哪位仙人?”
阿箸娘子聽了她問,不敢擅自回答,抬眼去看明夷君。明夷君點一點頭:
“既然她問起,你告訴她就是。”
阿箸娘子這才對湛露說道:
“我家主上並非什麽神仙,亦非妖魔,卻比神仙妖魔生得都早些。盤古大神死時,天地之氣麇集,應四時之劫而生混沌、檮杌、窮奇、饕餮四獸,至今已曆千萬年。我家主人居於西南大荒,一向受當地香火,也算是一方教主。他的真身,乃上古饕餮是也。”
湛露早知他不是凡人,卻沒想到他的來頭竟是這般大。想到自己之前還誤以為他身世可憐,不覺有些羞赧。
饕餮之名,自是如雷貫耳。人人都知此獸居於西南,性情極惡,貪婪至極,最愛肥甘沃美之食,又性喜噬人,最是可怕。據說西南那邊有些未開化的土著蠻人,也有將饕餮當做神明敬拜的,時常以生人為祭祀。但這裏是中原地帶,開化已久,對此種凶神避之唯恐不及,自然更不會有什麽崇敬。
湛露聽了饕餮之名,驚駭得幾乎動不得,心中紛亂,不知作何想。
明夷君見湛露看他,一動不動。心想這孩子恐怕是被嚇住了。
昔日他於凡人麵前披露身份,擇人而噬時,也曾有當場嚇死的。按照明夷君的經驗,倘若嚇破了膽,不但肉要變酸,內髒也要變苦的。那般不要說味美,簡直是吃不得了。這樣可人的小妞兒,若是就這麽嚇死了吃不得,真真可惜。他一向知道自己化作人形之後樣子十分美貌,足以魅人,於是放柔了聲音安撫她:
“你莫怕,本座不會傷你。”
他本就美貌,如今刻意為之,更顯得眉眼盈盈,明豔不可方物。讓湛露看得一陣恍惚。
湛露好一會才回過神,怔怔看著他這郎君若真是饕餮,不管他是神是怪,恐怕真的會有妙術能讓她恢複如常人。就算他不能幫她恢複味覺,隻是對她指點一二,她的廚藝也定然會有大進益。她咬一咬牙,打定了主意,又向明夷君深施一禮,道:
“湛露不幸父母早逝,隻留下這酒肆,湛露沒有味覺,又不懂烹飪,以至於家傳的酒肆淪落至此。郎君見多識廣,非凡人可比,但求郎君幫湛露恢複味覺,教導湛露廚藝,讓湛露得以支撐家傳酒肆。求郎君憐我孤苦,答應湛露的請求。”
阿箸娘子見湛露竟如此膽大,驚懼非常,生怕她惹怒明夷君。連忙擋在湛露身前,跪下向明夷君請罪道:
“主上,湛露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還請主上不要怪罪。”
明夷君卻是一笑:
“這孩兒實在有趣,你不要攔著她,本座要與她說話。”
阿箸聞言,隻好退到一旁,隻見明夷君笑道:
“你這小小的人兒,想要的倒是不少。本座且問你,你向我要求這許多事,本座若是應了,又有什麽好處呢?”
湛露抿了唇,道:
“郎君若能幫我恢複味覺,重振家傳酒肆,我願意一輩子服侍郎君。”
明夷君輕哂:
“我洞府之中,自有仙仆仙婢伺候,你一介凡人,隻有百年之壽,就算終身服侍我,於我也是無益。”
湛露的臉漲得通紅,不知該說什麽好,偶然想起他稱讚過她釀的桂花酒,急急說道:
“郎君隻嚐過湛露釀的桂花酒,卻不知湛露還會釀數十種好酒。郎君若肯助我,我願一生為郎君釀酒。”
明夷君本來隻想逗逗她,此時聽見她這麽說,回想起昨天那桂花酒在舌尖盤旋的滋味,倒是有些動心。
反正如今他回不去洞府,在何處盤桓,又有什麽區別呢?就算是一百年的光陰,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一瞬。留在這裏教導這小丫頭廚藝,說不定還會有意外之喜。不過,若說隻是為了酒留在這裏,未免還是有些說不過去。這裏除了桂花酒以外,本來還有另外一物更能勾起他的食欲。
這麽想著,他一笑:
“你釀的酒倒是可以喝喝。隻是本座若就這樣就答應,未免太便宜你了。你這裏除了酒,倒還真有一樣可以吸引本座的東西,你若是舍得,本座便答應你。”
湛露大喜,連聲道:
“隻要郎君答應,湛露什麽都舍得。”
明夷君笑道:
“本座看你這小妞兒細皮嫩肉,想來滋味一定很好。本座用心栽培你二十年,教你重振家業。這二十年裏,你盡可以成婚生子,留下傳人。等二十年到期,你將自身舍與本座美餐一頓,作為本座費心栽培你的報酬便是了。”
湛露萬想不到他竟提出這麽個條件來,不覺大吃一驚。不過想到眼前的是噬人的饕餮,自然不能與常人相同。話說回來,他若是不和她談條件,隻是顯出本相,張開大口吞了她,她也半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這麽一想,他倒顯得十分通情達理了。
隻聽他又說道:
“人生悲苦,活那麽久又有何用?人老以後,頭發花白,牙齒鬆脫。實在生不如死,倒不如趁著年輕被我吃了,也算是死得其所。用年老的幾十年,換本座二十年教導,這筆買賣隻賺不賠。本座其實倒不在乎多等個十年二十年,隻是你若太老,肉就不好吃了……”
湛露父母死得早,小小年紀就看穿了世事艱難。就算她不答應饕餮,興許還活不了二十年呢!可她若是得了饕餮這個助力,就算是隻有二十年,也盡夠她振興酒肆了。這麽想著,她一咬牙,一跺腳:
“我答應郎君就是!隻求郎君幫我!”
明夷君見她答應得痛快,點頭笑道:
“如今首要的事,是要恢複你的味覺,本座才好教你。本座確實知道個法子,最是容易。隻需尋一個與你同年同月生的女孩兒,活生生將她的舌頭連根割下,本座自然能使妙術把她的舌頭安在你口裏。”
湛露聽了明夷君如此說,嚇得咬指。這郎君非我族類,果然行事也與尋常人不同,心腸恁地狠毒!活生生割下舌頭來,那得有多疼?好好一個女孩兒,若要這麽割下舌頭,就算是能撿得一條命,一生也算是毀了。
明夷君見湛露表情恐怖,又笑了一聲:
“本座既然為你出這樣的主意,自然幫你到底,不教你看血腥場麵便是了。”
湛露卻還是搖頭:
“不成不成,要是用了這樣的法子,就算是我恢複了味覺,夜裏也要睡不著做噩夢的。”
她的話音剛落,隻覺得一陣風拂麵而來,轉瞬之間,明夷君已是到了她身前。他伸出大手從下方捏住她雙頰,逼得她張開了口:
“你求本座幫你,本座應了,你不感恩戴德,竟還挑三揀四。要是惹怒本座,本座幹脆割了你的舌頭,反正這舌頭留著也沒有什麽用,隻會惹人討厭。”
明夷君一雙鳳目極美,此刻卻飽含殺氣。湛露被捏住臉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啊啊的哀叫。她生怕他真割了她舌頭,眼神裏滿是驚恐之意。
阿箸追隨明夷君已久,知道他喜怒無定,一個不高興,興許真能割了湛露的舌頭。連忙懇求道:
“主上請息怒,湛露年少不懂事,還求主上饒了她這一次。”
明夷君不理阿箸,隻是盯著湛露看。這一雙害怕著的眼睛,看上去就像小鹿一樣,嚐起來會不會很好吃?
他動了此念,忽然湊過去,雙唇貼上了她的左眼,伸出了舌頭舔著她的眼皮。他的舌頭濕濕軟軟,溫溫熱熱,不住舔著她的眼睛,同時還在輕輕吮吸。
他這是要……吃她了?可是他剛答應了二十年後才吃她的呀!
湛露心裏害怕得很,身體微微發抖,緊緊閉著眼睛,可是明夷君隻是不斷用舌頭舔舐吮吸,她心中預想的疼痛並沒有出現,隻是覺得好癢,簡直要癢到了骨頭裏,可是她卻一動也動不了,隻能任由他舔著。
明夷君舔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停下。湛露張開眼睛偷偷看他,隻見他眼中殺氣漸散,怒意已消。
他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神,鬆開手,轉身哼了一聲:
“阿箸求情,本座便饒你一回。下次再敢違抗,本座才不管之前說的十年二十年,立時便吃了你。”
湛露壯著膽子問:
“那這事……?”
“你既然執意不肯,本座想別的法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