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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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悟空盡可能快的趕回子規鎮,然而終是晚了。死火山方圓十裏塵土漫天濃煙滾滾,火山灰像秋霧似的遮天蔽日彌漫了半個世界。
豬八戒緊張地安排著子規鎮居民撤離縣衙大樓,可這些人在連串驚險的刺激下失去了理智,明明好好的活著卻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或者快要死了,豬八戒沒放棄他們他們反倒先放棄了自己。有的人嚇得不懂得逃生了,懂得逃生的人又慌手亂腳不知該如何逃生。小武大武早之前就領人造了一批木伐竹舟,現在剛好派上用場,可是人心一亂猶如房屋壞掉了頂梁柱,形勢瞬間土崩瓦解不可收拾,有人爭著上船有人死命不敢上船,鬧了大半天還沒一個人乘木伐離開,反而有好些人爭著搶著一頭栽進漫漫洪水裏再也沒起來,豬八戒東奔西跑喊破了嗓門也不起丁點作用,他意識到形勢徹底失控,可又不甘心到了這田地才說放棄,畢竟撐了那麽久,看著大樓附近水域大片的水獸屍體,豬八戒仰天長歎:你們教我怎麽救你們啊!
大地劇烈顛簸一下,一道通紅如火的熔岩由死火山的火山口中狂噴而起,仿佛怪物吐出的舌頭一飆上天,然後像煙花似的爆開,沿火山四周滑坡傾瀉而下,儼如海中怒濤。
小武竹伐上已站了七八個人,豬八戒大吼,走!走得了一個是一個!小武臉青唇白雙手發抖,接過樓上遞下來的竹杆準備撐船,不料又有些嚇得沒了魂的人慌慌張張往竹伐下跳,竹伐一下失衡,所有人齊齊栽進水裏。
豬八戒痛苦地閉上眼睛,熔岩源源不絕噴出,以洪水決堤之勢一波波一浪浪壓下山,瞬間抵達子規鎮,浸入渾黃的濁水中,發出“茲茲”之聲,熔岩很快將大水推向更遠,並將其覆蓋,方圓數裏氣溫驟升,猶似盛夏。
小武跌進水裏之後,出於求生的本能,奮力遊近大樓,大武放下一根竹杆試圖把他拉上來,恰恰大樓又被震了一下,大武一個踉蹌栽了下去,豬八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腳,忻欣飛過來想幫忙……這時大樓卻在熔岩的撞擊和高溫的雙重壓迫下斷裂,錯開巨型鐵耙的支撐點,沿耙身兩邊傾倒。
豬八戒往下掉時看到那通紅的熔岩上麵正融化的水獸屍體,感覺到溫度越來越高,好像身上的衣服已經燒著了,他還聽到許多聲音,無數在絕望和恐懼中撕心裂肺的人像飛蝗似的密密麻麻飄滿了天空,紛紛下墜。
腦海閃過許多人的樣子,忽然又一片空白,豬八戒輕輕歎了口氣,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所有的堅持竟是如此疲憊,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由它越去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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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之前豬八戒聽到哭泣聲,忽然想起當初在食城時紀悼一把火燒光整個森林的情形,那時忻欣的哭聲與現在無異,豬八戒料到了一些事,長歎一聲,睜開眼睛。看到茫茫灰色,大片大片的烏雲仍在空中徘徊不去,悶雷如同一聲聲歎息由遠而近。
他們現在在一個小山坡上,四周光禿禿的全是大小石頭,寸草不生,豬八戒身體好幾處被高溫熔岩灼傷,幸虧皮粗肉厚起了防彈衣的作用,不算大礙,隻是略感疼痛,也許更大原因是心痛大於身痛吧。
唐僧坐在不遠處閉目念經,空前正經,如果沒有之前的糟糕印象,豬八戒真以為遇上傳說中百年難得一遇的聖僧了。
悟空坐在一塊高高的大石頭上,背對著豬八戒,似乎他留給人的永遠是這個單薄孤獨的背影,人們看了往往會聯係到它的另一麵是一張寂寞憂傷的臉,隻有轉過去看了才發現不是。豬八戒習慣了悟空臉上永遠自信而柔和的微笑,這笑不管什麽時候都能給人予莫大的勇氣和力量。此刻悟空臉色淡如止水,有點灰,不知是感傷所致還是天上烏雲的作用。忻欣坐在他肩膀上靜靜抽泣,悟空不發一語,默然望著遙遠的東方。
豬八戒坐起來,還沒想到該說什麽悟空就頭也不回地問:“醒了?”
“嗯。”豬八戒睨了一眼正襟端坐喃喃念經的唐僧,緩緩走到悟空身邊。又是一個不能看到黃昏的黃昏,山坡周邊寂靜如夜,豬八戒每邁出一步都能聽到鞋底磨擦石子的咯咯聲。
“你看,”悟空指著遠方說,“多美。”
那是子規鎮的位置,現在一大片通紅的火山熔岩,仿佛漫山遍野的秋楓,映紅半邊天際,奪目刺眼,確是很美,淒美,淒慘的美。
“為什麽救我?”豬八戒漠然地問。
“為什麽不救你?”悟空反問。
“為什麽不救其他人?”
“你以為我想看著他們死嗎?”
“你不是很有本事嗎?!”豬八戒吼道。
悟空淒然一笑,“對不起,我不是萬能。”
“對不起有屁用!死去的人能聽到嗎?活著的人聽到有個屁用!!!”
“我——已經盡可能快的趕回……”
“趕回收屍吧。”豬八戒神經質般冷笑。
“……”悟空欲言又止,扭頭看向遠方。
“說話啊!”豬八戒像瘋了。
忻欣抹去眼淚,大聲尖叫:“別吵了——豬!!!”
悟空將撿回來的九齒釘耙扔到豬八戒麵前,說:“我知道你撐下來不容易,然後不是所有堅持都能修成正果。功敗垂成固然令人痛惜,但你已經盡力了,大家都盡力了。如果你覺得我要在這事上負責任的話,可以對我動手。”
豬八戒撿起鐵耙,狐疑地問:“你不還手?”
“不還手。”
“真不還手?”
“真不還手。”
“我……靠,還是算了,要是你還手我還不死定了?”豬八戒垂頭喪氣拖著鐵耙走開,“心裏不痛快,想發泄一下找點安慰而已。你要是我你才會明白我是什麽感受。對不起啊,猴子。”
悟空寬厚一笑,重新望向遠處仿佛燃燒正旺的火海的火山熔岩,臉色複黯然下來。豬八戒不想麵對那些不忍再看的畫麵,走到另一邊,鐵耙往地上一放,坐下去,呆呆仰望陰雲相疊的天空。
唐僧在身邊念經,喃喃聲好像一隻,哦不,是一群蒼蠅飛進豬八戒的耳朵裏,豬八戒不耐煩地說:“滾遠點,吵死了!”
“可是我先在這坐的呀?!”唐僧說。
“就因為你先在這坐,現在才要滾遠點。”
“啊?”
“你坐夠了,輪到我了。”
“八戒你又嚇我了。”
“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了不起嗎?”
“念經又了不起嗎?”
“……”
沙僧屁顛顛地走上山坡,兩手捧著一堆野果,大聲道:“方圓幾裏不見人影,沒法幫你們弄飯菜,將就點吃些野果吧。”
“你怎麽在這?”豬八戒訝然。
沙僧眉毛一挑,“我怎麽不在這?”
“猴子,”豬八戒望向悟空,悟空沒回頭,說:“他偷了水月洞天的天眼珠,我們找哪吒,得靠它。”
豬八戒不無諷刺地看著沙僧,道:“當官當到當小偷撈回老本行,高啊!”
“狗屎,你懂個鳥!”沙僧道,“我這是因公出差,回去就加官進爵。”
“哼,玉帝什麽德性我比他媽還清楚。沒給他一百幾十萬他不鳥你。官場這玩意,爬得愈高摔得愈痛。這都不懂!我看你呀,充其量也隻是一輩子當小偷的料。回家耕田吧,學人家當官呢!”
“哈,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明白。”
“是葡萄是毒藥遲早你會領教,就怕到時你想回頭都沒法回頭了。”
“不管你怎麽說!我現在的信念比布什出兵伊拉克還堅定。別說你一個人在我麵前唱反調,就算是全球好幾百萬人遊行示威我也不屑一顧。”
“……”豬八戒覺得沒必要說下去,要是換了平時,即使說不過沙僧也可能跳起來用鐵耙嚇唬嚇唬他挫挫他的銳氣,但今天實在沒心情。
沙僧自以為得勢,嘿嘿笑了兩聲,把果子扔地上,自己揀了個又好又大的,哢哢大嚼起來。
天色已晚,景色愈趨濃黑,不一會就伸手不見五指,大家泡在這什麽也看不見的空氣裏,靜寂無語。初時沙僧還大咧咧說東道西,但沒人和他搭話,漸覺無聊,而且看豬八戒臉色隨著天色慢慢發黑,沙僧深知再聒噪下去必定沒機會看明天太陽了,於是住嘴,躺在地上呼呼睡去。
忻欣終於止住哭泣,問悟空下一步怎麽辦,悟空笑笑,說大家都累了,先歇一晚,明早有明早的打算。
秋夜本來就清冷如水,又遇上滿天陰雲,涼風帶著寒氣嗖嗖往人衣領裏鑽。周圍山上山下的動物早在火山爆發前逃往遠方,漆黑得可以把歐洲人染成非洲人的夜色摻和著山坡下麵樹葉的沙沙響聲和大風卷過大石縫隙裏發出呼呼尖叫聲。
悟空撿了些幹柴上來,在一塊背風石頭下麵生了一堆火,大家圍著篝火嚼果子,默默無語,倒是睡得最死的沙僧偶爾說句“廣東年年缺電政府夜夜通明”之類的夢話,無意打破這無聲的尷尬。
悟空把上天庭和到水月洞天的事略作交待,豬八戒也簡短的敘述了子規鎮從山泥傾瀉到最後失守的情況,但說到最後已含糊起來,最末長歎一聲,說:“完了。”
“現在形勢已開始失守,”悟空用樹枝叉起一隻蘋果放到篝火上烤,“這火一燒起來,要滅就難了。”
豬八戒問:“你在擔心什麽?”
“你以為火山爆發是純粹的自然現象?它沉睡了上萬年,以水獸那丁點力量還不至於驚擾它的美夢。更可怕的事恐怕還在後頭呢。”
“什麽更可怕的事。”
“說不準,但我能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現在還不是高潮。”
“我們繼續西行吧。”忻欣垂下眼皮,“有些事我們不必去理會,也許更好。”
悟空一笑,“怎麽這麽想?”
“我發現……我們越幹涉,死的人就越多。”
“錯了,我們越不幹涉,死的人才越多。隻是你看不見而已。這像掩耳盜鈴,騙得了自己的眼睛但改變不了事實。”
“我們一直做著許多事。”豬八戒道,“可是忽略了一個問題:為什麽去做?好多事我們做了,最後卻毫無意義,我越來越懷疑我們見義勇為的可取性。人家怎麽看我們?我們在他們眼中是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閑事,是不是一群有力沒腦老愛把屎往自己身上抹的傻b?!”
“也許吧。”悟空微笑,“但我從不坐乎別人怎麽看我。我不負於人。”
“但我在乎,我老豬愛麵子!我不知道怎麽才能平衡我的心理?不如你告訴我吧。但,不必拿你的心態和我比,你是出世的,我是入世的,就思想境界而言,你我是兩個世界的人。”
悟空定眼看著跳動的火苗,一時無語,唐僧卻心不在焉地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上天賦予你超人的能力,你隻能過超人的生活,做超人的事情。是鷹就翔於高空,是雀就戲於叢林。如果雄鷹戲於叢林,豈不辜負了造物主的一番苦心,也對不起自己那本事啊。”
豬八戒道:“那我寧願自己是一隻麻雀。”
唐僧淡淡地笑了,說:“你相信嗎?如果你真是一隻麻雀,那麽你又會說你寧願是隻雄鷹了。不管是誰不管他處於什麽位置,他都會羨慕別人所處的位置。富人吃好住好,但忙於交際應酬,身心疲憊,窮人吃不好住不好,但自由自在。然而富人往往會羨慕窮人,常常回憶自己發家致富前吃苦捱窮的時光;窮人更羨慕富人,他們常常幻想自己大富大貴大吃大喝的情景。可是當富人一旦變窮,窮人一旦變富,他們之前的想法又會變得截然相反。其實對任何人來說,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美的。不必羨慕別人,因為別人正在羨慕你。”
“……”豬八戒無語,大口大口嚼啃果子,堅決貫徹吃東西難看的方針。
“我一直覺得我們過得很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像其他人,他們所做的是該做的,而不是想做的。”悟空道,“至於憂愁苦悶,誰沒有?扛一扛想一想就過,無謂抱怨太多。”
“切,道理誰不會說。”
“做也不難啊!隻要你想。真的,很多事隻要你換個角度換個想法,就看開了。活著不易,再計較那麽多,還不把人累死?!”
“好,看開看開看開。”豬八戒深呼吸作陶然狀,“啊!世界多麽美好,空氣多麽清新——他媽的這蘋果有蟲!”
“……”
火苗愈來愈小,悟空又添了些柴,忻欣一直不說話,悟空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左翼,忻欣從深思中醒來,愣了一下,問什麽事。悟空笑笑說沒事。忻欣兩眼發紅,淚水不住在眼眶中打轉,兩隻大眼睛格外晶瑩透澈仿佛兩個嵌進去的湖。她看了悟空等人一眼,別過臉去,雙翼一振,飛走了。
“上哪啊?這麽晚你一個人,小心讓老虎把你**了。”豬八戒說完便放肆的大笑,有點歇斯底裏。
“讓她一個人靜靜吧。”悟空話末完,忻欣已消失在火光能見範圍之內。
豬八戒道:“她比我還想不開呢。”
“他跟你不同,”唐僧道,“她是純粹的傷心,不存在抱怨。”
“你怎麽知道?”
“我就知道啊。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你可以懷疑我不知道,但不能否認我不知道。因為你不知道我是真的知道還是真的不知道……”
“你睡吧。”豬八戒手刀往唐僧後腦來了一下,唐僧雙眼一瞪,卟的一下倒地,昏了。
悟空當沒看見,撥弄著篝火,道:“人心複雜,想事太多。精靈的思想比較純粹,他們是單純的,但也是快樂的。”
“……”
木柴在烈火中發出吡吡剝剝的響聲。悟空很快便睡了過去。豬八戒躺在地上怎麽也睡不著,他確是很累,可又確是睡不著,於是愈加痛苦。看著黑壓壓的天,不由得想起忠伯,想起大武小武,想起歸縣令,想起那一千多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他不斷的躺下,又不斷的起來,一宿沒合眼。
沙僧的鼻鼾聲讓人聽了心煩,豬八戒往他身上踹一腳,沙僧翻了個身,伊呀牙語,又繼續打呼,而且有變本加厲愈演愈烈之勢,最後那聲音簡直可作防空警報用。
倏地,悟空一個鯉魚打挺跳起,左腳順勢往火堆上掃過,勁風登時撲滅火苗,豬八戒愣著沒反應過來,悟空再順手一帶,一顆石頭由背後飛過來,正好砸在火堆上,滅了最後的火種。豬八戒以為悟空在夢遊,剛想說話,悟空一手按住他的嘴巴,另一手食指豎到自己唇邊,示意別說話。豬八戒會意,點頭。悟空又捂住沙僧的嘴巴,降低他的鼻鼾聲。
已是五更,天快亮了。空氣中的黑色正一點點的被什麽吞噬掉,可見度逐漸增強。此時卻有一股強烈的氣息像一座無形的山似的由空中直壓下來,豬八戒幾近窒息,好不容易抬頭,卻發現天空剛剛出現的那丁點亮光早被一片黑色取代,細看那好像一張巨大的翅膀,很快他就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一個巨大的黑影由上空飛掠而過,黑影翅膀一抖,整個山坡登時飛沙走石,豬八戒這麽重的一個人平時連火車也未必能把他撼動半分,現在卻差點被掀飛。
黑影越去越遠,沙僧猛然醒來,掙紮著跳起,大口大口喘氣,說你們幹嘛,謀財害命啊!我快被你捂死了!
“那是什麽東西?“豬八戒看著黑影在視線中消失,“比龍鵬還要大。”
悟空道:“龍。”
“龍???”
“不是我們東方的龍,是西域人眼中的龍。我們叫它‘夜魔’。”
“又是陰陽界的?怎麽我不知道。”
“天界博物館裏沒有,你當然不知道。”
“為什麽沒有?”
“不是沒有,是他們不敢讓人知道。你在天界呆那麽久,難道沒發現靈宵寶殿相對其他建築而言顯得特別的新?當年滅魔大戰,三個夜魔攻陷天庭,如入無人之境,三萬精銳天兵如同無物,靈宵寶殿毀於一旦。現在的靈宵寶殿是後來重建的。夜魔永遠是天界的惡夢,每個知悉內情的人心裏都有著一個陰影,能不提則不提。”
“你怎麽知道?”
“我本不知道,但我師父知道,所以我也知道了。”
沙僧瞪大眼睛說:“怎麽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麽?!我乃平民百姓一等良民手無縛雞之力,別老拿打打殺殺那些事嚇唬我呀!”
“現在夜魔出現意味著什麽?”豬八戒手心冒出冷汗。
“‘忘記曆史的人注定重蹈覆徹’。我們現在不想管這事都不行了。”悟空指向正噴出大量熔岩的死火山,“陰陽界的缺口已經徹底打開了,接下來,誰也避不了。”
“也就是說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經白費了?”
“有些事不是光靠一兩個人就能撐起來的。沒人配合孤軍奮戰通常沒用,而等到有人配合的時候卻是無力回天了。人總是痛了才知道錯,而從不考慮錯了會痛這回事。”
豬八戒道:“這樣形勢未嚐不好,當官當神仙的一旦安逸就容易忘本,總得讓他們吃吃苦頭。”
“笑話,”沙僧道,“當我們當官的吃苦了,百姓就得更苦了。”
“你們?你才當幾天官?你那官也叫官?奉旨下凡找個小毛孩,你是當官還是當保姆?!再說,當官的苦,百姓苦,當官的安逸,百姓還是苦,倒不如大家一起苦,那還能讓人心理平衡一些。”
悟空見他倆又成了鬥雞,說:“說多無謂,言多有失,都住口了。把忻欣找回來,一起去西海。”
“為什麽去西海?不找哪吒了?”沙僧道,“你說去就去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龍筋都拿回來了,要先救小白龍。再有是子規鎮這附近一帶已成了群魔出沒之地,不適宜久留。至於哪吒,現在不急找,急也急不來,十五月圓夜天眼珠才能顯靈,今天還是十三號。等。”
“那……那按你說的做。”
“不是很沒麵子了?”
“媽的,如果不按你說的做,我那是沒腦子。”
“……”
“我去找忻欣吧。”唐僧道。
“你什麽時候醒了?”悟空八戒沙僧都訝然。
“早醒了。”
豬八戒罵:“靠,你連個屁都不放,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吭一聲。”
“醒過來非得說話嗎?難道劉德華每天早起都唱一首歌劉翔每日醒來都跑110米欄?”
“找人去吧,蒼蠅。”豬八戒往唐僧屁股上踹一腳,唐僧拍拍屁股上的腳印喃喃道“八戒你又嚇我了”就往山坡下跑。
遙遠的東方天際已現出晨曦,光線開始驅逐半個地球上的黑暗,然而在別處不可一世的光到了子規鎮一帶卻顯得軟弱無力,方圓幾十裏的天空積聚的灰雲不斷騷動,越積越厚越擰越緊,仿佛一個鍋倒扣在頭頂,光線不足以進來黑暗不輕易出去,能見度極底,陰沉沉黑壓壓的讓人看了就想自殺或殺人。
唐僧很快在一片林子裏找到了忻欣,忻欣正在惶恐地看著身邊的一群眼睛,不對,應該是眼珠。成千上萬隻眼珠懸在空中,在忻欣身前身後上上下下形成了好幾重包圍圈,遠遠望過去密密麻麻的好像鬧蝗災時的飛蝗。
唐僧呆呆地看著,不慌不亂神色茫然,道:“啊!世上居然有這麽多有眼無珠的人!”
“老和尚你別過來!”忻欣嚴重警告。
那些眼珠早發現了唐僧,但沒撤消包圍圈來對付他,因為林子深處又飛出了好幾十萬隻眼珠,以包圍忻欣的陣勢困住了唐僧。唐僧把所有瞪得圓大的眼珠看了個遍,說:“你們瞎了好幾輩子才換來今生的一隻慧眼,然而你們卻迷惘起來了。大概是眼睛欺騙了你們太多,所以即使有了慧眼,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吧。”
所有眼珠開始憑空轉動,互相對視,唐僧笑了,“其實無論是凡眼還是慧眼,光靠眼睛是遠遠不夠的。你們犯的錯不是你們眼睛的錯,而是你們自己的錯。為什麽你們有了慧眼依舊擺脫不了困惑?你們開錯方抓錯藥了。”
空氣似乎突然凝固,而後是上百萬隻眼珠四散飛走,以它們出現的速度消失,眨眼間林子裏就剩忻欣唐僧兩人。
“剛才你怎麽不叫救命?”唐僧問。
忻欣鬆了口氣,說:“因為我能感覺到它們沒有惡意。”
走出林子往山坡走的時候,忻欣問:“它們是怎麽回事?”
“他們前生跟我們身邊許多人一樣,常常抱怨自己有眼無珠,要麽是進錯學校要麽是交錯朋友要麽是結錯婚要麽是找錯工作,這錯那錯,錯了一輩子。這些人轉生時最大願望是希望自己具有一隻判斷精確的慧眼,可笑的是,即使有了慧眼,他們還是看不清這世界。”
“那怎麽樣才能看清?”
“你說呢?”唐僧莫測一笑。
上了山坡與悟空他們會合。五人一起吃沙僧昨晚摘回來的野果,結果豬八戒吃一口吐一口,指著沙僧罵“我靠你這果子到底是樹上摘的還是地下撿的。”沙僧說,兩樣都有,不過樹上摘的我吃光了。
豬八戒嚷著要打野味回來吃結果跑遍了四周山林隻找到幾隻野蘑菇還不知道有沒有毒所以又扔了最後還是沒吃上好的。
“啟程了。”悟空按下雲頭。
忻欣問:“上哪?”
“西海。”
一行人到了西海海灘時已是中午時分,天上豔陽高照,碧空如洗萬裏無雲,海風吹送,湛藍的海蔚藍的天,視野開闊一目千裏,忻欣好久好久沒見過這麽舒服宜人的景了,不禁深深呼吸略帶鹹味的空氣,陶然地說:“現在感覺就跟犯人放風一樣。”
豬八戒哼哈道:“別那麽陶醉。你想象一下有些人在海水裏洗澡順便拉一泡屎或撒一泡尿,你就不會有這感覺了。”
“……”
大夥下了西海龍宮,卻驚異地發現龍宮僅僅剩下偌大的一片廢墟,人卻不見了,影子腳印都沒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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